追光十一年，终成皮克斯？《白蛇：浮生》首映夺日冠背后

体娱 2024-08-12 09:01 北京

七夕，《白蛇：浮生》上映，当天，以9425万夺得了票房日冠。

与第一部“前传”的天马行空不同，“浮生”讲述的是“正传”，颇显平淡。倒也不难理解，这一部依托耳熟能详的传统故事范本，此前不管是真人影视剧还是动画，版本众多。由于故事内容在观众侧烂熟于心，改编空间有限，因而，也就无聊起来。

仍然是雷打不动化名“大毛”的追光动画CEO王微担纲编剧，囿于传统故事架构，更像流水账。断桥会、斗鼠妖、盗仙草、战法海，悉数出自“白蛇传”民间传说，过于遵循传统，整体显得没什么创新且难有情感起伏。

老实说，这是一部本不该制作的动画电影。第一部“缘起”写的是白蛇前世，第二部主写水漫金山之后的小青单人故事，而“正传”太过脍炙人口，一方面不好改，另一方面，也不能乱改。略过不提，或开发受人欢迎的宝青坊主单人电影，都是好策略。

但于王微而言，或许是不能不交代。因为，“白蛇”片中不仅拯救了许仙，事实上，在五年前还“救”了他的公司——靠着《白蛇：缘起》，追光动画起死回生。因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王微势必要给白蛇一个“正传”，挑战经典。

从《白蛇：缘起》开始，追光动画走上顺风局，2023年《长安三万里》爆火出圈，上映九天拿到日冠。到了《浮生》，尽管成片中规中矩，却在上映首日就夺得票房日冠（可能是国产动画中为数不多有此待遇的，当然，一个重要原因是今年暑期档都不强）。这意味着，追光的动画作品已经成为“硬通货”，就像皮克斯一样被部分观众“无脑”接纳，凡是其出品的，都会去看看——不论好坏。

所以，在创立11年后，追光动画终于圆了中国版“皮克斯”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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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白娘子许仙的“有情有义”，追光动画的开端，其实，始于一段“无情无义”。

2007年8月，创立了中国最早的视频网站土豆网两年后，王微和上海《新老娘舅》节目主持人杨蕾认识并闪婚。这段看上去才子佳人的组合，却并没长久，仅仅一年后，两人就貌合神离。

原因，被杨蕾归结于——“他爱一切美的东西，不过在征服之后，会继续寻找……”言外之意，他出轨了。据称，王微和一位登上过央视春晚舞台的芭蕾舞演员好上了，但此事从未被真正证实。

离婚官司打了一年多，2010年3月，两人终于正式分道扬镳，彼时的创业明星只答应给予杨蕾10万元补偿。而这个无情无义的决定，也埋下了后来的“上市劫”。

为什么对前妻这么小气？王微的理由听上去无从辩驳：公司大幅亏损，我其实是负资产，没钱！

8个月后，土豆网抢在竞争对手优酷前面提交了IPO申请，意图成为中国第一家上市的视频网站。

第二天，杨蕾突然发起“狙击”，主张王微在土豆网的股份自己应该有一半，并申请法院冻结。这架势，精准有效，背后大概率有高人指点：她要教一教前夫做人的道理。

法院完全支持了杨蕾的诉求，下令冻结王微持有的土豆股份。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由于陷入纠纷，加上股份被冻，快速上市成了不可能，土豆网不得不撤回招股书。王微眼睁睁地看着优酷在2010年12月上市，让这个“后进者”成为了中国第一个视频概念股。

最终得以解决，是王微补偿了女方700万美元（存疑），换回了杨蕾对于股权的放弃。这个数字，是当初补偿款的500倍，并搭上了土豆网成为中国第一视频网站的命运。代价，不可谓不惨烈。

瞬息万变的竞争格局下，不进则退，王微失去了先发优势，优酷抢在土豆前面于2010年12月成为首家上市的中国视频网站。第二年8月，土豆网奔赴纳斯达克上市，但开盘即破发，被称为“流血上市”。流血上市的背后，是王微的无奈选择——视频网站烧钱太多，现金流极度紧张。

后来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2012年3月优酷吞掉不断“流血”的土豆网，成为当年互联网领域最大的一起并购案。

第二年3月，王微黯然离开优土集团，创立追光动画。

某种意义来说，喜欢追光动画作品的观众应该感谢杨蕾，如果没有她的发难，就没有土豆网第一次冲击上市失败，也就没有后来王微败走土豆、创办追光的一连串故事；如果杨蕾没有在土豆第一次冲击上市发起股权分割主张，后来的流媒体格局“优爱腾”恐怕也要变成“土爱腾”。

归根结底，蝴蝶效应的源头在于——王微给杨蕾的补偿款太少了。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要对女人大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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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王微是一个标准的文艺青年。喜欢涂鸦，排演话剧，编芭蕾舞剧，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发在文学杂志《收获》上。那篇小说题为《等待夏天》，2009年，还出版了单行本。

王微本职工作也跟文学相关，曾担任贝塔斯曼在线中国区总裁，这家世界500强主业正是媒体出版，旗下有鼎鼎大名的兰登书屋。

“知道你自己，这是最难的一件事情。”王微曾说，当然，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即便创业，也要做最文艺的那一个。

2005年3月，在上海衡山路的一个酒吧，王微定下了自己创业项目的SLOGN：“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或许，那个时候他就有当导演的梦想。

土豆网上线时，王微完全没底，没人做过，抄无可抄。但他的梦想是：“让每个人都的作品能够发布，能够去颠覆电视行业。”当时，他在拉投资时，“绝大多数人听到这个想法都觉得天方夜谭，简直是太扯蛋了。”

这件扯蛋的事儿，让王微看到了前景。2005年4月，土豆网正式发布。前期，他纯用自己的钱，当年10月，才有第一笔融资进来，50万美元。

这开启了中国互联网的视频时代。

因而，王微骨子里的文青气质，也多少影响着他日后的电影生涯。即便是《长安三万里》票房口碑双丰收，但故事流畅度仍受诟病。如一些网友所言：追光老毛病，讲不好故事。《白蛇：浮生》尤显出这一缺点。

这个锅，只能王微自己来背。

因为，追光目前的9部长片剧本，无一例外都是这位老板亲自编剧（前三部还亲自执导）——《长安三万里》署名为“红泥小火炉”，“白蛇”系列署名为“大毛”，都是他的马甲。

但从市场接受度上看，王微的编剧功力其实在不断精进。从最初的《小门神》《阿唐奇遇》《猫与桃花源》严重受挫，到2019年《白蛇：缘起》陡然开窍。由此，追光动画开启了“新传说”系列，后续又有“新神话”的《新神榜》系列，而《长安三万里》则是“新文化”系列的开端——内容版图清晰可见。

市场上，与追光作品出产频率相似的动画公司，唯有光线影业旗下曾推出爆款《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彩条屋。但相比后者，追光的步子更为扎实。

或者说，不疾不徐——特别是前5年，票房无一破亿，最惨的《猫与桃花源》仅有两千多万。而且，这几部不仅是王微担任编剧，他还亲自执导。

不得不说，作为早期创业明星，有钱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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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光其实不是王微主导创办的第一家动画公司。

2011年年底，土豆网上市3个月后，就成立了北京提线数字科技有限公司（目前已经注销），法定代表人正是如今的追光动画COO于洲，进入动画领域。

王微当时说，“能做出美丽精致得像Pixar（皮克斯）作品水准的、了不起的动漫公司，是我们的目标。”

显然，他很早就在考虑布局动画产业，也有一颗打造中国皮克斯的梦想。

王微在土豆网已经没有机会打造出一个皮克斯了，与优酷合并后，他很快就离开了优土集团。2012年8月23日，他宣布退休：

“七夕夜晚，七年土豆，今晚（8月23日晚）正式退休。”

不过，王微并没有真正退休。反而，这是他下一段征程的开始。

他去了一趟西藏，骑行。从拉萨一直骑自行车到尼泊尔的加德满都，第二天，膝盖就“废掉了”。王微说：“差不多骑了十天左右时间。每天都是一百公里这样子，然后海拔高四五千米。我觉得在经过那些极限之后，其实很多别的事情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困难吧！”

后来，他又去了欧洲、澳洲、美国、日本，甚至打算买一艘游艇在海上就那么漂着。但王微很快就觉得无趣，8个月后的2013年3月，追光动画正式成立，那年，他四十岁，步入了一个人生新赛道。

他要延续自己的皮克斯梦，“人总要做点事情，不可能只要有钱有名就行了吧？”他说。

除此之外，他自己也理性分析过“为什么要做电影特别是动画电影”的原因。

在一个采访中，王微跟媒体说，自己对“权力与金钱的操纵和去向没有兴趣”，他的兴趣在于创造，“没有什么东西能像电影一样，让几千万人在一起做梦。电影是唯一让我感觉到既大众又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

因而，选择动画类型是很自然的事情。

尽管王微很文艺，但他其实是计算机专业科班出身。因为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自己要做导演，也很难想象，他去拍摄真人电影的样子，更何况他自己也说“对全世界乱跑找外景的活儿没有兴趣”。

创办追光，不同于土豆网的捉襟见肘，而是有数千万美元的投资在等着他。作为昔日的创业明星，不缺资金。当然，他自己也有钱。

追光成立3年后，第一部动画作品才推出——《小门神》。

“考虑到每部电影需要数年制作时间，我们必须放长眼光。”在创立追光时，王微就曾这么说过，公司的投资人，都明白这项业务的性质是长期的，“电影是一个工匠活，票房不好接着做，品质不好就不做了。”

《小门神》作为创业作，最终夺得票房7000多万，实际上，需要3亿才能回本。

但王微没着急，他说，美国动画电影的票房其实比真人电影还更高，每年前五部最高票房的电影通常都一到两部动画电影，“所以这么一算，中国市场只是一个暂时的非正常现象，因为作品还不够好。”

对于为什么没达到预期，显然他心知肚明——还不够好。其实，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做导演和编剧，也没法甩锅。

《小门神》的失利，没让王微卸下导演一职。接下来两年，《阿唐奇遇》《猫与桃花源》还是他自编自导。

票房更低了，两三千万，可能不足成本的三分之一。

王微用了5年时间，打造出的三部动画无一例外都折戟沉沙。

但他仍然没有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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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做导演，找成熟编剧？

连续三部电影扑街后，很多人比王微都着急——赶紧招点好的编剧吧！就像很多网友“指导”张小龙做微信一样，不少观众们也都想教王微怎么做动画。

王微听烦了，“每个人都这么跟我说，多推荐几个编剧，这说起来都是废话。问我你为什么不多找几个编剧，多积累一些年轻人才，这不是废话吗？”

他也解释了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做导演，“一家制片厂的动画公司从外面请来导演是不靠谱的，因为团队对他没有信心，我们不会将五年的生命交给一个外来的导演。”

“毕竟是创业公司，所有的责任集中在我身上才能推动，如果不集中，运行就不会这么快、这么顺畅。”他曾这样向媒体描述自己的角色。为此，他临时抱佛脚，看了几十本讲述如何做编剧的书，像是罗伯特·麦基的《故事：材质、结果、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

对于如何做动画，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在2013年之前，最高票房国产动画电影是《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开心闯龙年》，1.65亿；如果要超过这个数字，电影属性必须老少皆宜，用王微的话说就是“大手拉小手”。

但正因如此，王微亲自编导的前三部动画电影变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试验品——小孩get不到，大人觉得幼稚。

到了2018年，追光正好成立5年，王微决定放手。

放手的第二年，不是由他执导的追光动画电影出乎意料地爆了。

这就是《白蛇·缘起》——由黄家康、赵霁联合执导，他们都不知名，甚至于赵霁作品履历空白。而黄家康则在好莱坞历练过，参与了《绿灯侠》等动画项目。

他们，正是追光创立时就招募进来的动画人才，随着公司成长。这也是王微放心的原因。

但对外，他是这么说的：“公司叫追光动画嘛，不是王微工作室，追光是一个可以给有能力有想法的年轻人机会的公司。”

只不过，编剧还是他自己。很可能，这是王微最后的倔强。

事实上，《白蛇·缘起》的爆火，也经历了一个艰难过程。一开始，看是追光动画出品，观众就没兴趣了，这是前三部积累下来的“负向口碑”导致——而影院端也不看好，排片极少，首周末票房惨淡。

偶尔看过的观众，惊呼好看——居然有这样的国漫作品。于是，纷纷变身“自来水”，推动了票房的增长，最终斩获4.68亿（这个情形，和2023年暑期档的《封神》有些许相似），是前三部作品票房总和的四五倍。

尽管这个票房数字无法覆盖连续五六年的亏损，但《白蛇·缘起》的成功，无疑让追光动画在普通观众中建立了认知度，也向所谓的“中国皮克斯”更近一步。

此后4年，追光以每年推一部的速度，向市场投放着他们的作品——而且无一例外地都被市场接受了，尤其是《长安三万里》。

追光，成了。

这个故事，也充分说明了：

老板放手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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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王微这10年，一直是不疾不徐，也未必。

他一开始的确带着理想主义，希望追光的动画所有年龄层都爱看。但，从《阿唐奇遇》遇冷开始，王微就发现了合家欢动画片的问题——看得人太少了，特别是原创IP。

比如，《熊出没》《喜羊羊》之类是完全的低龄化作品，主打观众就是孩子，无疑，目标明确。但追光前三部，想讨好孩子又要迎合大人，左支右绌，却又没有IP知名度，自然很难获得高票房——即便动画本身的质量远远胜过一众知名幼儿IP。

他经过剖析后认为，中国观众一直觉得就只有好莱坞的、迪士尼的合家欢动画电影才值得看，或者是他们觉得国产动画电影比较低幼，只有小孩才看，“所以现在我觉得这个问题还蛮大的。但问题就在于说，可能不是我们这一部作品就能够扭转这个印象。”

2017年7月，《阿唐奇遇》票房还不到《小门神》的一半，在一次采访中，轻易不显山露水的王微，撂下一句气话：

“不是我自吹自擂，就从动画行业来看，《阿唐奇遇》做到这种水准了，如果说观众还只是这样的一个反应的话，那我觉得将来家庭向的电影估计没人再做了。”

市场的冷遇，让原本耐得住性子的王微相当失望。

“公司需要能够养活自己，能够有所回报。”对此，王微心知肚明。

或许，正因如此，王微放逐了自己的理想，追光也抛弃了试图大小通吃的创作方向，转而主攻成人市场。直到《长安三万里》出现，才又有“大手拉小手”的可能。

尽管在创立之初，王微希望追光能成为中国的皮克斯，但现在，他或许不那么想了。2022年暑期档《新神榜：杨戬》上映时，王微的创业伙伴、追光动画COO于洲接受「文娱春秋」采访时说：

“我们从来不做梦，脚踏实地一年一部作品就好，要学习他们的可取之处，但肯定不是追随，因为时代不同、环境不同、市场也都不同。”

的确，追光在国内的动画产业里，独树一帜。

虽然光线旗下彩条屋出品的《哪吒之魔童降世》票房高达50亿，但更像是一种难以复制的“历史性偶然”。至今，彩条屋的作品，仍然不成“建制化”——即便有哪吒和姜子牙两部作品，但“封神”宇宙还远未建构完成，其他都是单兵作战。

反观追光，“新传说”“新神话”“新文化”蔚然成型，从中国古代文化道统里挖掘灵感，对于动画这种艺术形式而言，再妙不过，重点是——IP完全免费。

更重要的是，追光作为动画厂牌，被观众“欣然”接纳——就像《白蛇：浮生》尽管没那么好，却仍然卖座。所以，与其说追光找到了票房密码，不如说，经过五年的浸淫，成为了让观众放心的动画公司。

在国内，信任一家影视厂牌的，少之又少，从这个维度看，追光确实可称为中国版皮克斯。

从之后的片单可以看到，追光持续从传统经典中挖掘灵感。《白蛇：浮生》第二个彩蛋曝光了《聊斋：兰若寺》的片名，这是宁采臣聂小倩的故事；而在2026年暑期档，则有《三国：争洛阳》。

在未来两三年，追光要是再有一部类似《长安三万里》的大爆款，“中国版皮克斯”的标签，就能彻底立住了。

只要，王微别再重蹈覆辙——

对女人好一点。

撰稿 | 杀手LEON
策划 | 文娱春秋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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