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的农村,由于普遍卫生条件都差,大人小孩身上都养着“小虫”,很少有人不长,它们就是虱子。虱子喜欢群集一处,在人的内衣领襟、腋下、裤腰、头发发根等地方寄宿,它动作迟缓,慢慢爬行,缓缓移动。被虱子咬后身上就会有一些小的红点点,虽然不见流血,也会让你奇痒难忍,忍不住会用手去抓挠止痒,身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抓痕。
冬天农闲,遇到出太阳的好天气,也是人们捉虱子的好时机。大家坐在院坝里,一边懒懒地晒着太阳,一边专心致志地捕捉虱子。男人洒脱地三两下脱掉衣服,翻开里面纫线的地方,对着阳光一看,线缝处已密密覆盖了一层褐黑的小虫子,慢悠悠地爬动。人们的指头敏捷而果断,两个指甲尖掐紧,用力一捏,发出啪一声脆响,指甲尖端处,便会留一丁点血迹。掐挤得高兴,索性翻出裤腰来,稍微用眼睛搜寻一下,虱子就会暴露在眼前,双手发力,两个大指甲合拢,一捉一挤,从不落空,“啪啪”声不绝于耳。人们在劳作时,身上痒得受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脱掉上衣,或解开裤子,站在土地上专专心心捉虱子,不时搓捻两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虱掐得指甲发酸发疼,看到指尖残留的虱子尸骸,脸上露出兴奋表情。当后背被虱子咬得无法忍受时,因为手指无法触及就会跑去紧贴树干或土墙,上下左右蹭来蹭去,试图把虱子压死。
捉虱子这件事,既可以“各人自扫门前雪”,又能“合力互助效率高”,自捉与互捉,相辅相存。甚至,对于后背、头顶等盲区,有人相助,才事半功倍。能将手伸到对方衣服里,贴着肌肤捉虱子,无疑是一种亲昵举动,彼此若不亲厚,感情不融洽,还难以完成这样的亲密动作。女人捉虱子要麻烦一点,得关上房门,在屋里脱掉衣服,从内衣中翻捡出“自养”的无数虱子。有时掐得指甲盖发痛,索性绷起衣裤,拉成直线状,在煤油灯上快速燎过,便听一连串噼啪声,空气中迅速弥漫一股肉体焦糊的味道。内心既厌烦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捉虱子,是人们当年的“日常活动”。大姑娘小媳妇会互相帮忙,捕捉头上的虱子。那时许多农村女性,都有一把篦子,和梳子相比,篦子更为齿密,大概专为梳下虱子而生。女人头发长,放开辫子,篦子从发根梳到发梢,会看到一群被迫“离乡背井”的虱子,随着篦子的细齿而迁徙,若小股洪流一般,直泄到为它们准备的平展硬物上,用指甲盖照准目标一一按下,噼啪声响之处,顿时“哀鸿遍野”。那时几乎每家每户都准备得有像“粉笔”形状的“虱子药”定期在穿的内衣里涂抹,但只能短时间发挥有限的效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虱子肆虐横行的问题。
在我的记忆中,最深刻地一次捉虱子是我参加工作后,20世纪90年代中叶,我在分水镇王武管理区上班,那一年要完成农村土地第二轮承包,我和管理区的一个副主任负责联丰村的土地二轮承包工作,白天要到一些地块查看,晚上要开群众会,每天都要很晚才能休息,一天深夜,熟睡中的我被与我同床而眠的那位副主任喊醒:“么毛,快起来捉虱子”,他可能是被虱子咬得痒醒,实在忍受不了那。于是我们两个通力配合,打响了消灭虱子之战。我负责打手电筒,他负责捕捉,我们仔细查看被子内侧,草席、枕头旁、床单等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有的虱子在被条上跳跃,有的在稻草虱上闲庭信步呢,有的在床单上奔走,他耐心地一个一个去掐捏捕捉,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战,被我们捉住的虱子装满了整整一火柴盒。第二天天亮我们背着主人将“战利品”销毁。时间过去了几十年,每当我与那位同事碰到时偶尔还会谈及这件难忘的往事。
要消灭虱方法很简单,爱清洁,讲卫生即可。遗憾的是,当初我们生活的乡村环境,是压根做不到这一点的。夏天还好,男孩子们能去河里水塘游泳洗澡,即使女孩子不方便下水嬉戏,也能打一盆水,在屋内拿毛巾擦擦身子。寒冷的冬天由于条件限制,几个月不洗澡是常态,身上的污垢腻腻都很厚,实在是身上太脏了,才烧水来简单清洗一下。那时大家普遍贫穷,一件衣服,都是家里老大穿了老二穿,一个挨一个地传下来。到了寒冬腊月,身上将能套的衣服,都重重叠叠套在身上,还是冷得打哆嗦,没有一件多余的或能换洗的衣裳。即使你将自己清洗一番,照样穿的是线缝吸满无数虱子的脏衣服。即便有一件旧棉袄,穿得棉花都东一蓬西一朵地绽出来,穿得两只袖子和胸前油光发亮,仍旧没有衣服好换,要等到春暖花开,才能脱下身上的厚衣。这样的卫生习惯和生活条件就让虱子能开心的生长繁衍。
随着人们经济水平的提高,生活环境的改善,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虱子没有容身之所,困扰村民的虱子,已经在农村销声匿迹。虱子曾猖獗横行,代表着贫穷与落后,生存的辛酸和艰苦。贫穷年代的产物虱子也成为遥远的过去,也成为人们偶尔谈及的笑料。
作者简介brief introduction
王久立:苗族,贵州务川人,经济师,审计师,现供职于务川自治县博物馆,长期致力于地域文化研究,有数篇地域文化研究文章在省级学术期刊发表,另有散文、诗歌作品发于多家微刊、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