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 年 9 月 8 日，杰拉尔德·福特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宣读赦免理查德·尼克松。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12月1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赦免令，赦免自己儿子亨特·拜登，使其免于因非法持枪和税务犯罪被判刑入狱。然而，这一决定与拜登此前承诺的“司法独立”原则不符，随即引发了广泛争议与批评声浪。
美国总统特赦是指美国总统对犯有联邦罪（不包括违反州法律）的犯人的特赦。美国宪法第二条第2款第1项授予总统拥有特赦的权力。如果被赦免人不接受赦免，那么总统特赦不会生效。总统赦免确实是美国总统最独特和有争议的权力之一，总统能否赦免自己（自我赦免）更存在争议。
在特朗普总统任期内，他利用总统赦免权对许多人进行了赦免或减刑。据统计，他共赦免了 143 人，减刑 94 人。在特朗普批准的赦免和减刑中，绝大多数是针对与特朗普有私人或政治关系的人，或出于政治目的而实施行政赦免的人，其中相当一部分人被判犯有欺诈或公共腐败罪。例如，特朗普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的父亲查尔斯·库什纳曾因税务欺诈、伪证和妨碍司法公正被判刑，后获得特朗普的赦免。如今，这位曾经被司法部定罪的亲家公甚至被提名为驻法国大使，也是挺让人瞠目结舌的。
拜登此次赦免其子的决定，也让总统赦免权的适用范围和道德争议再次成为公众讨论的焦点。
晚餐时，我提起了总统的赦免权，感慨道，司法部门好不容易搜集证据，将罪犯绳之以法，却没想到，总统一纸令下，就能让罪犯免除刑罚，似乎让正义无处安放。对面的孩子却淡然回应：“总统拥有特赦权是美国宪法赋予的，其实这是三权分立中行政制约司法的一种体现。”
看来孩子在美国历史课学到不少东西，他还侃侃而谈一些著名的总统赦免事件。好吧，在这里让我来盘点一下 美国历史上七项著名的总统赦免。
威士忌叛乱 (1795)
▲宾夕法尼亚州著名的威士忌叛乱，被涂上柏油、插上羽毛的收税者游街（1880年绘）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威士忌叛乱（Whiskey Rebellion）是美国早期历史中一次重要的事件。
1791 年，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提议对蒸馏酒（尤其是威士忌）征收消费税，以帮助联邦政府偿还革命战争期间积累的债务。这项税收对宾夕法尼亚州西部的小型农民尤其苛刻，因为他们通常以威士忌作为交易商品或经济收入的一部分。对他们而言，这不仅是一种额外负担，也被视为对经济自由的侵犯。
1794 年，农民抗议活动从和平集会演变为暴力冲突。他们袭击税务官，烧毁财产，甚至对税务员涂上柏油、插上羽毛作为羞辱手段。这些行动被联邦政府视为对新生国家权威的直接挑战。
面对威胁，华盛顿总统决定采取果断行动以维护联邦法律的权威。这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在现任总统的直接指挥下派遣军队平息国内叛乱。他召集了 13,000 名民兵，亲自率领他们前往宾夕法尼亚州西部。虽然大多数叛乱者在民兵到达前散去，但联邦政府的强硬态度展示了它在维护法律和秩序上的决心。
尽管有部分叛乱分子被捕并被判处叛国罪，华盛顿最终选择在 1795 年 7 月宽恕其中两名被判绞刑的参与者。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总统赦免，目的是避免激化矛盾，并显示出联邦政府在执法中的宽容和理性。
威士忌叛乱不仅是一次税务抗议，更是对新生的美国联邦政府合法性和权威的试炼。华盛顿总统在危机中的处理方式展现了早期领导人如何在权力与宽容之间寻求平衡，为后来的治理奠定了重要的原则。
杨百翰 (1858)
▲杨百翰妻妾成群，至少有55个妻子及57个子女。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杨百翰（Brigham Young），美国后期圣徒运动领袖和美国西部定居者。杨百翰创建了盐湖城，并担任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也称为摩门教会）的早期领袖，但他也因在西部边境的叛逆行为而触犯了联邦法律。
杨百翰于 19 世纪 40 年代率领后期圣徒前往犹他州，后来担任该地区的第一任州长。尽管他是一位出色的组织者和管理者，但他也专制独裁，尤其是在多配偶制问题上，抵制联邦干预。由于担心杨和后期圣徒会把犹他州变成神权政治，1857 年，詹姆斯·布坎南总统派遣一支军队重新控制该领土。
杨的追随者与美国陆军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对峙，这场对峙后来被称为犹他战争。这场战争基本没有流血，但 1857 年 9 月发生的一起事件破坏了这场战争，当时一群后期圣徒杀死了前往加利福尼亚的车队中的 100 多名平民。尽管发生了这场大屠杀（有人声称这是杨的命令），但杨和他的追随者后来得到了詹姆斯·布坎南总统的全面赦免，这是与联邦政府达成的和平妥协的一部分。它也成为联邦政府如何应对地方宗教权力挑战的历史案例。
菲茨·约翰·波特（1886年）
▲坐在凳子上的为菲茨·约翰·波特（Fitz John Porter）。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菲茨·约翰·波特（Fitz John Porter）的赦免是美国历史上一场旷日持久的军事冤案纠正案例。
波特毕业于西点军校，曾参与墨西哥战争，并在南北战争中担任北方联军少将，因其军事才能备受尊敬。
在第二次布尔河战役（1862）中，波特服从约翰·波普将军的指挥，负责率领部队执行复杂的战术任务。波普发布了一些矛盾且鲁莽的命令。波特因对这些命令反应迟缓，未能立即进攻，被认为是战败的主要责任人。军事法庭指控波特“违反军令”和“行为不当”，并于 1863 年裁定他有罪，随后将他从军队开除。
波特坚称自己成了战败的替罪羊，认为真正的问题在于波普的指挥不力。此案被认为夹杂了政治动机，因为波特是乔治·B·麦克莱伦的亲密盟友，而麦克莱伦与亚伯拉罕·林肯总统之间关系紧张。
十多年后，由退役军官组成的委员会重新审查此案，发现波特的决定不仅没有加剧失败，反而避免了战局进一步恶化。复审委员会认为波特无罪，并建议恢复他的军职。
1882 年，切斯特·亚瑟总统减轻了波特的刑罚，恢复了他的军衔和荣誉。1886 年，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为波特签署全面赦免，正式清除了他的罪名，确认他在内战中的行动无可指责。
赦免让波特恢复了荣誉，但此时他已年近七十，未能重新活跃于军界。他的职业生涯因冤案而中断数十年，成为一段令人惋惜的历史。波特的冤案引发了对战争决策透明度和责任归属的讨论，也提醒后人警惕军事司法可能被政治因素操控的风险。
尤金·德布斯 （1921年）
▲获释后的尤金·德布斯（Eugene V. Debs )在白宫受到了哈丁总统的热烈欢迎。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社会主义政治家尤金·德布斯（Eugene V. Debs )因推动工人权益和经济平等而广受欢迎，成为劳工阶级的代言人。
这位著名的劳工组织者和和平主义者在 1918 年发表演讲质疑美国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并鼓励抵制征兵后被捕。他被指控煽动叛乱和违反《间谍法》，被判处 10 年监禁并终身剥夺公民权。
德布斯在监狱中度过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剩余时间，在那里他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竞选总统。在 1920 年总统大选中，尽管身在监狱，德布斯仍以社会主义党候选人的身份参选。他获得了近 100 万张选票（占总票数的 3.4%），创下了美国历史上监禁中的候选人得票纪录。
在监狱里待了两年多之后，德布斯终于在 1921 年根据沃伦·G·哈定总统的命令获释。虽然哈定将德布斯的刑期减为服刑时间，但他也认为这位年长的政客有罪，并拒绝完全赦免他。
出狱后，德布斯健康状况恶化，但他继续为社会正义和劳工权益奔走，直到 1926 年去世。
1976 年，美国国会通过一项法案，正式恢复了德布斯的公民身份，以纪念他对劳工权益和社会正义的贡献。
詹姆斯·R·霍法(1971)
▲詹姆斯·R·霍法(Jimmy Hoffa)美国劳工领袖，卡车司机联合会国际部主席，1975年7月30日失踪，1982年7月30日被依法宣布死亡。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詹姆斯·R·霍法(Jimmy Hoffa)是 20 世纪最著名的劳工领袖之一，他也获得了一项极具争议的总统赦免。作为颇具影响力的卡车司机工会主席，霍法为工人取得了几项关键胜利，包括在 1964 年获得一份全国卡车运输合同。同年，在政府对卡车司机工会行为进行一系列调查后，霍法在两次单独的审判中被判有罪，他因篡改陪审团判决（据报道，他在早先的法律案件中试图贿赂大陪审团成员）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因邮件欺诈和不当使用卡车司机工会基金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霍法于 1967 年入狱，但只服刑了几年，理查德·尼克松总统就减刑了。赦免的条件是霍法将不再参加卡车司机工会的活动，但批评人士认为，这还涉及一项幕后交易，即工会将支持尼克松的连任竞选。不管情况如何，霍法的赦免最终因 1974 年他在底特律一家餐馆停车场失踪而蒙上了阴影。霍法的尸体从未被找到；人们普遍认为他是黑手党暗杀的目标。
理查德·尼克松（1974年）
▲1973 年，理查德·尼克松总统和杰拉尔德·福特副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一年后，尼克松辞职后不久，福特赦免了他。图片来源：美联社
众所周知，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于 1974 年 8 月因水门事件丑闻被指控渎职而辞职。尽管尼克松有可能被起诉甚至入狱，但新总统杰拉尔德·福特在尼克松卸任仅几周后就对他进行了全面赦免。福特的赦免提议是在尼克松正式被指控犯有任何不当行为之前提出的，涵盖了这位前总统在任期内“犯下或可能犯下或参与”的所有联邦罪行。
当时，许多人认为福特的赦免是必要的，有助于国家走出丑闻和滥用权力的时代，但其他人认为，这只会阻碍对总统腐败的急需调查。赦免尼克松最终成为福特总统任期内最具争议的行为之一。在1976年总统选举中，福特以微弱差距败给民主党候选人吉米·卡特。许多人认为，赦免尼克松是导致福特竞选失败的重要原因。
赦免理查德·尼克松标志着美国历史上一场深刻的权力与问责危机的结束。虽然这一决定在短期内导致福特总统政治生涯的挫败，但从长远来看，它反映了福特在困境中为国家利益所做的权衡。赦免的争议和影响仍然是关于法律、公平和总统特权的重要探讨话题。
帕特里夏·赫斯特(2001)
▲1976 年 5 月，赫斯特在法警的护送下进入洛杉矶法院。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帕特里夏·赫斯特（Patricia Hearst）的绑架、犯罪、服刑及总统赦免是美国历史上一段离奇而富有争议的事件。这一案件将恐怖主义、心理操控和司法公正问题交织在一起，引发了公众和法律界的广泛讨论。
1974年2月4日，19岁的帕特里夏·赫斯特在加利福尼亚州伯克利的公寓中被一激进组织（Symbionese Liberation Army, SLA）绑架。SLA 是一个反资本主义的武装游击队。
在被囚禁期间，赫斯特被剥夺自由，并遭受了洗脑和心理虐待。她后来宣布自愿加入 SLA，改名为“塔尼娅”（致敬古巴革命者塔尼娅）。她甚至参与了 SLA 于1974年4月在旧金山的一次银行抢劫，这段过程被监控录像捕捉，震惊全美。
在逃亡了一年多之后，赫斯特于1975年9月被联邦调查局逮捕，并被指控参与银行抢劫和非法持有武器。尽管她的律师辩称，赫斯特在绑架期间遭受了洗脑和极度胁迫，这使她无法自由做出选择，但陪审团认为她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1976年，赫斯特被判处七年监禁。
赫斯特在加州的一所联邦监狱服刑22个月后，时任总统吉米·卡特减轻了她的刑罚，使她得以提前获释。在卡特总统的减刑基础上，2001年，比尔·克林顿总统在其任期的最后几天对赫斯特实施了全面赦免，清除了她的犯罪记录。
这一减刑和赦免引发争议，批评者认为，这为权贵特权开了先例。
总统赦免是一种象征性权力，可以修复司法错误或促进社会和解。然而，它也可能被视为滥用权力，引发公众对总统动机的质疑。在每个赦免案例中，争议往往反映了其背后的政治与社会背景。总统减刑与赦免事件中展现了司法与政治的交织，同时也为社会公平与问责机制提供了深刻的反思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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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Histor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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