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吉·曼吉奥内(Luigi Mangione),最近因涉嫌枪杀联合健康保险公司首席执行官布莱恩·汤普森(Brian Thompson)而引起广泛关注。
曼吉奥内于2021年6月对泰德·卡钦斯基(Ted Kaczynski)的《工业社会及其未来》发表了正面评价。泰德·卡钦斯基,人称“大学炸弹客”(Unabomber),在1978年至1995年间通过自制炸弹造成3人死亡、20余人受伤。
曼吉奥内写道,简单地将这本书视为“疯子的宣言”是一种逃避面对问题的方法,但“它的许多关于现代社会的预测显然已经成为现实”。
曼吉奥内和卡钦斯基的行动方式、意识形态以及背景和潜在动机上存在一些惊人的相似之处,很多人在得知曼吉奥内的背景后,马上就联想起当年曾让美国联邦调查局(F B I)鸡飞狗跳、悬赏1百万美金捉拿的卡钦斯基。
在这里,不妨与大家聊聊美国联邦调查局建局以来最昂贵的一场调查,以及它的始作俑者卡钦斯基,重新审视卡钦斯基的案件及其思想,同时对比曼吉奥内的背景与行为,希望能够为公众理解极端行为背后的社会心理提供新的视角。
背景与教育
卡钦斯基是一位天才数学家和神童,波兰移民的后裔,于1942年5月22日出生在芝加哥。他的父亲在家族企业卡钦斯基香肠(Kaczynski’s sausage)工作,他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他还有一个小他三岁的弟弟名叫大卫。他们都合群、善良而且勤奋。
卡辛斯基(右下)与高中的其他优秀奖学金获得者, 他被同学描述为"行走的大脑"。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卡钦斯基本科毕业于哈佛大学,后在密歇根大学获得数学博士学位。尽管他在学术界前途光明,曾担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助理教授,但他逐渐对现代社会和技术感到失望,最终隐居于蒙大拿州的乡村小屋,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是曼吉奥内2016 年在脸书页面上发布的一张照片。图片来源:Luigi Mangione/Facebook
26岁的曼吉奥内出身于巴尔的摩地区一个有影响力的房地产家族,家境优渥。他在巴尔的摩著名的吉尔曼学校上高中,在校期间参与了摔跤以及其他体育运动。2016年,他作为高中毕业班的致辞代表(valedictorian)在演讲中,宣称要“提出新的想法,挑战周围的世界”。2020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得了工程学的学士和硕士学位,主修计算机科学,辅修数学。
两人都展现出卓越的学术能力,并选择了技术领域作为发展方向。然而,卡钦斯基走上了与世隔绝的道路,而曼吉奥内则显示出更多融入社会的意图,曾创立一家游戏开发公司,并在网络上保持活跃,但可能也暗含困惑和不安。
作案动机
1995年4月24日,卡钦斯基向美国多间报社和杂志社发信,承诺如果《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刊登他长达3万5千字的论著——《工业社会及其未来》(Industrial Society and Its Future),他便会停止持续近18年的连环炸弹袭击。联邦调查局最终以“阻止炸弹案再次发生”为由,允许刊登其论文。
在这篇论著中,卡钦斯基阐明了他的犯罪动机,认为工业社会不可避免地侵蚀人类自由,技术革新会导致基因工程的过度发展,最终使人类被社会体系完全控制。他呼吁通过革命推翻工业体系,并以科技倒退来实现人类自由的解放。因此,他将推动科技发展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等高级技术人才视为攻击目标,认为自己的炸弹袭击能激发社会变革。
与卡钦斯基相比,曼吉奥内的动机目前尚在调查中,但似乎缺乏明确的意识形态。据报道,他可能对美国的资本企业体系(Corporate America)怀有不满,这种情绪可能源于个人怨恨或幻灭感。警方在他被捕时发现了一份262个字的手写文件,揭示了他的某些想法,但这些内容缺乏像卡钦斯基宣言那样的系统批判性。
在这份262个字的手写文件中,曼吉奥内首先表示愿为谋杀负责,“为了帮你们避免一场漫长的调查,我可以明确表示,我没有和任何人合作。”
文中称,联合健康保险公司的市值在增长,美国人的预期寿命却没有延长。文章谴责企业“不断从我们国家榨取暴利,因为美国公众一直没有去追究它们”。
曼吉奥内用一把“幽灵枪”(ghost gun)枪杀了健康保险高管,这表明他的愤怒更倾向于特定目标,而非对社会结构的广泛哲学探讨。
犯罪实施与结果
在近20年的时间里,卡钦斯基实施了一系列精心策划的炸弹袭击,通过邮件将爆炸物寄送给他认为象征现代社会弊病的目标。他的袭击造成3人死亡、23人受伤,制造了恐慌并吸引了全国的关注。
卡钦斯基的《工业社会及其未来》宣言发表后,主要报纸相继刊登,成为关于技术与自由问题的公共和学术辩论的焦点。
他弟弟大卫的妻子首先注意到文中的某些表达方式和理念与卡钦斯基的通信和写作风格相似。弟弟起初不愿相信哥哥是连环炸弹袭击者,但在妻子的坚持下,他决定向联邦调查局(FBI)举报。1996年4月3日,执法人员在蒙大拿州林肯市他隐居的小屋中发现了作案工具,将其逮捕。
1998年1月22日,卡钦斯基被判处8项连续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2023年6月10日,卡钦斯基在巴特纳联邦医疗中心的单间内被发现死亡,时年81岁。死因尚无定论,怀疑为自杀身亡。
从1971年到1996年被捕,卡钦斯基一直生活在蒙大拿这个没有水电的木屋里。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如果没有他弟弟的举报,也许他现在仍然逍遥法外。
曼吉奥内涉嫌实施的行动使用了诸如3D打印枪支等先进技术,但缺乏卡钦斯基行动的长期性和系统性。他在犯罪后不久即被举报被捕,显示出缺乏长期的策划或逃避能力。曼吉奥内在曼哈顿被控谋杀,另有多项伪造和非法持有枪支罪名。目前仍在宾州被拘留,不得保释。曼哈顿检方正在寻求将他引渡至纽约受审。
社会影响力
泰德·卡钦斯基的宣言《工业社会及其未来》对现代技术社会的批判持续引发讨论,即便在否定其暴力手段的人群中,也有学者和思想家深入探讨其思想的深远意义。尽管卡钦斯基的行为极具破坏性,但他的哲学批判促使人们反思工业社会、技术发展与人类自由之间的矛盾,在文化和思想领域留下了独特的遗产。
与之对比,路易吉·曼吉奥内的案件则在网络上引发热议,但关注的焦点不同。除了他使用“幽灵枪”这种无法追踪的武器引发关于枪支监管风险的担忧外,案件还引起了公众对美国医疗保险行业长期问题的愤怒与共鸣。部分网民认为,医疗保险行业的高利润与昂贵的医疗成本形成强烈对比,高管遇刺因此被视为“罪有应得”。他们将曼吉奥内的行刑式枪杀视为一种对不公体系的反抗,甚至称他为“为民除害”的象征。
然而,这种支持或同情的声音也受到了严厉批评。一些观察人士指出,尽管对医疗系统的不满是可以理解的,但通过暴力手段表达愤怒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反而可能使社会对实际改革的关注转移甚至淡化。高管被刺是无辜的,暴力行为不仅无法带来建设性的对话,反而会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无论舆论如何发酵,曼吉奥内的案件最终仍需通过法律程序来审视和判断其正当性及后果。这提醒我们,在表达社会不满时,应更多地寻求和平、理性且有效的方式推动变革,而非诉诸暴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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