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允州有个叫元若的书生,年少成名,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可随后的秋闱却屡屡受挫。
年近而立的他,不甘心困于这一方小天地,听闻大同府有位名师,便打算前往求学,期望能在科举之途闯出一片天。
元母得知儿子的打算,满心忧虑地劝道:“儿啊,你如今已是秀才,在村里做个夫子,好歹有份进项,家里也能松快些。你爹和我年纪大了,这一大家子全靠你媳妇罗氏撑着,你这一走,何时是个头啊?”
元若的家中,双亲垂垂老矣,四个孩子尚年幼。为了供他读书,家中早已是一贫如洗。罗氏贤惠勤劳,家中大小事务、田间农活,皆一力承担,从无怨言。
元若心中也知晓家中的困境,可一想到科举成名后的荣耀与前程,他咬咬牙,还是坚定地说:“娘,我若中举,必能光宗耀祖,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大同那位名师,定能助我一臂之力,举人功名,我志在必得!”元母见儿子心意已决,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默默为他收拾行装。
罗氏虽心中不舍,却也未多言语,只是默默地为元若整理衣物、准备干粮。
临行前,她将一包银子递给元若,红着眼眶道:“相公,这是我回娘家借来的,你在外莫要亏待了自己。家中之事,无需挂念,只盼你早日学成归来。”
元若接过银子,心中满是愧疚与感激,紧紧握住罗氏的手道:“娘子放心,我定不负你。”
元若抵达大同府,拜入名师门下。同窗们皆出身富贵,出手阔绰,相比之下,元若显得格外寒酸。为了补贴日用,他闲暇便去书肆揽些誊抄的活儿,每月能挣得一二两银子,日子虽清苦,却也充实。
时光渐长,元若孤身在外,难免心生寂寞。一日,同窗黄忠见他形单影只,便打趣道:“元兄,你怎不将嫂夫人接来?这漫漫长夜,独自一人岂不孤寂?”
元若苦笑:“我娘子在家侍奉双亲、照料幼子,如何能脱身?”黄忠眼珠一转,凑近道:“元兄,既如此,何不纳个小妾?既能伺候左右,又可红袖添香,岂不快哉?”
元若心中一惊,他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可看着黄忠身边那娇柔可人的女子,再想到自己的孤寂,不禁有些动摇。
黄忠见他意动,赶忙道:“元兄若是有意,小弟愿为你物色一位。”元若犹豫道:“我娘子若知晓,定不会轻饶于我。”
黄忠嗤笑一声:“元兄,你且放宽心。大同与允州相隔甚远,你不说,她怎会得知?待你中举之后,她便是举人娘子,还敢如何?”
元若沉思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拜托黄忠帮忙。
几日后,黄忠带着一老妪和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前来。“元兄,这是吴婆子,这女子名叫云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寻来的。”黄忠得意地介绍道。
元若看向那女子,只见她身姿婀娜,面纱下的双眸如星子般闪烁。
云仙轻轻摘下面纱,露出绝美的面容,盈盈一笑,元若瞬间呆住了。
吴婆子见状,笑道:“看来元公子对云仙姑娘甚是满意。”元若回过神来,忙道:“满意,满意。”
吴婆子接着道:“云仙本是书香门第之后,奈何家道中落,父亲早亡,家产被叔伯侵占。为了母亲和弟弟,她才出此下策,愿为公子妾室。公子若能出十五两银子,今日便可留下她。”
元若一听十五两银子,心中犯难。他数月辛苦攒下的银钱,加上罗氏所给,虽勉强够数,可这原本是打算寄回家中的过年费用。
云仙见他犹豫,眼中泛起泪花,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元若心一软,狠狠心,掏出银子递给云仙。
云仙接过银子,破涕为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让元若觉得这银子花得也值了。
自那以后,元若与云仙相伴,恩爱非常,元若沉醉在这温柔乡中,渐渐将家中妻儿抛诸脑后。
半月后,云仙对元若道:“相公,我母亲病重,弟弟们年幼,我需回家照料几日。你且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才是大事。”
元若欲陪同前往,却被云仙婉拒:“母亲本就不赞同我为妾,你若前去,恐惹她生气,加重病情。”元若只得作罢,将家中剩余银钱皆交与云仙,让她带回。
此后数月,云仙总是半数时间陪伴元若,半数时间回娘家。元若为了能让云仙过上好日子,愈发拼命地誊抄书籍。
一日,元若去书肆送抄好的书稿,途中被一书生撞倒。书生连忙道歉,帮忙捡起书稿。
“你……你是元若元公子吗?”书生问道。元若疑惑道:“你是?”“我叫周兴,与你同在书院。”
“原来是周公子,失敬失敬。”
周兴颇为健谈,得知元若在书肆抄书,笑道:“正巧,我也在那抄书,日后可一同前去。”
元若点头,脚步匆匆欲往书肆赶去,今日云仙要回来,他归心似箭。
周兴见他匆忙,打趣道:“元兄如此着急,可是有何事?”
元若也不隐瞒,将自己纳妾之事告知周兴。
周兴听后,大笑道:“真是巧了,我也纳了一房小妾,美若天仙。只是她每月总有一半时间回娘家,今日刚走,又要好些日子才能相见。”
元若心中隐隐觉得怪异,怎会如此巧合?可又不便多问。
“周公子,不如待会去我家中饮酒畅谈。”周兴欣然应允。
元若带着周兴回到家中,却见桌上已摆满饭菜。
元若高声呼喊云仙,周兴跟在其后。
待云仙走出,周兴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着云仙惊叫道:“仙云,你怎么会在此处?”
云仙看到周兴,亦是花容失色,转身欲逃。
元若与周兴迅速拦住去路,云仙见无路可退,只得跪地哭诉事情原委。
原来,云仙本名如烟,本是烟花女子。黄忠将她买下做妾后,因挥霍无度,钱财散尽。
见如烟美貌,便心生恶计,让她伪装成良家女子,去哄骗书院里的书生。
先以做妾之名骗取聘礼,再榨干他们的钱财。为了获取更多利益,黄忠还让如烟同时周旋于多人之间,编造回家照顾老娘的谎言。
待书生们囊中羞涩,便换个名字,继续行骗。
元若与周兴听闻,怒发冲冠,当即拉着如烟前往衙门报案。黄忠与如烟因骗取钱财,被判入狱十五年。
元若这才惊觉自己人财两空,懊悔不已。
罗氏得知此事后,心中悲愤交加。多年来的辛苦付出,换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与辜负。
她一气之下,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元若匆匆赶到岳父家,想要挽回罗氏。
可罗氏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失望与决绝:“你既已另寻新欢,便无需再来找我。我罗氏自问尽心尽力,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夫妻缘分,就此断了吧。”
元若苦苦哀求,却无法打动罗氏。经此打击,元若心灰意冷,科举之志也随之消散。
他回到村中,做了一名夫子,默默陪伴在爹娘身边,余生在悔恨与自责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