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知青往事是老知青鲁继忠师傅给我讲述的,他说其实他不是知青,当年他是以社会青年的名义下乡插队的。当时为什么会去下乡插队,主要因为自己留在城里不好安置工作,还有一个很残酷的现实问题,他到了结婚的年纪,却不好找对象。
要说鲁继忠师傅吧,也是个苦命人,七岁那年,他母亲生他弟弟时产后大出血医治无效去世,是他父亲含辛茹苦把他兄弟俩养大成人的。还差一年没初中毕业,鲁继忠就到木器厂做了学徒工。
记得是1965年秋天,那年鲁继忠刚满十九岁,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三个社会青年欺负他弟弟,抢了他弟弟的书包,还让他弟弟从胯下钻过去,那年鲁继忠的弟弟十二岁,正在读小学五年级。
看到这种情况,鲁继忠虽然很气愤,但他一个人面对三个社会青年,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掏出烟卷,恳求那三个社会青年把书包还给他弟弟。没想到一个小青年竟然指着自己的腿裆说:“从这钻过去,书包就还给你。”
鲁继忠没吱声,上前就想抢回他弟弟的书包。这下那三个小青年不干了,围过来揪住鲁继忠的头发就打,吓得他弟弟大呼救命。鲁继忠挨了好几拳,眼睛被打得直冒金星。忍无可忍,他掏出挎包里的斧子,举起斧子就砍倒了一个。
看鲁继忠下死手,那俩小青年撒腿就跑,鲁继忠追上那个抢他弟弟书包的青年,一斧子砍在了那人的肩膀上,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倒在了地上。鲁继忠举着斧子又砍倒另一个社会青年,才拿起他弟弟的书包,和他弟弟回家去了。
很快,公安人员就找上门,鲁继忠被带到了公安局。最后移交法院,法院判定过失伤人,鲁继忠服刑一年。就是因为那三板斧,社会上的小混混收敛了很多,鲁继忠也遭受了牢狱之灾。
出狱后,再就业成了鲁继忠面临的难题,街道答应尽量为他安置就业岗位,可一等就是两年,鲁继忠还是没能就业。当时鲁继忠已经二十二岁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可他有前科,谁家的姑娘会跟他谈恋爱呀。
那年年末,也就是1968年12月份,全国掀起了上山下乡运动的高潮,街道干部就上门动员鲁继忠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在城里吃闲饭不如下乡插队自食其力。
考虑再三,鲁继忠决定跟随知青去下乡插队,鲁继忠的父亲觉得让他继续留在城里不好就业不说,婚姻问题也不好解决,也就同意他去农村接受再教育。
1968年12月下旬,二十二岁的鲁继忠和一帮初中毕业的学生乘坐火车离开了北京,来到了山西省闻喜县,鲁继忠和九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了吕家峪三队插队落户,他们十个人临时分散开借住在老乡家中,鲁继忠和王成林借住在了队长冯玉秋家,和冯队长的老父亲住在一孔土窑里。
冯队长的母亲病逝后,他父亲一直跟着他一起生活。冯队长的老父亲是队里的饲养员,因为排行老三,队里的乡亲们都尊称他三爷,鲁继忠和王成林也喊他三爷。三爷是一个很淳朴善良的人,当年六十多岁,身体挺好,还能挑起一百多斤的担子,队里的五头毛驴和两头牛都是他一个人照料。
当时正是冬季农闲,地里没什么农活,社员们偶尔到队里干一点零杂活,其他时间就到沟里打柴。鲁继忠和王成林总在窑里躺着也不好意思,他俩就跟着三爷到牛棚帮三爷喂牛垫牛圈,也帮着挑水铡草料。看鲁继忠很勤快也会干活,三爷非常喜欢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解,冯队长和三爷都知道了鲁继忠的情况,他父子俩都很同情鲁继忠,还说他做的没错,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不学好的娃娃后生。
过完了春节,天气逐渐转暖,趁着春耕前不太忙碌的那段时间,冯队长带领几名社员把队部的那两孔土窑拾掇出来,在窑里搭建了土炕和灶台,等土炕烧干了,知青们就都搬到队部来吃住了,也就不在乡亲们家里借住了。十个人在一起吃住,总得有一个管事的,冯队长就让鲁继忠担任了知青小组的组长。
考虑到知青们都不会做饭,冯队长还安排了一名婆姨临时帮教知青们烧火做饭,队里一天给她记七分工。
帮知青做饭的这位婆姨叫姓吕,叫吕金英,当年二十五岁,长得挺好看,可惜红颜薄命,结婚不到一年她男人就死了,是在一场暴雨中掉进了泄洪沟里,过了好几天才找到尸首。因为这,吕金英成了乡亲们口中的扫把星,村里人都说她妨男人,年轻后人见了她都躲着走,都怕被她妨着了。
守寡三四年,也有好心人来给她说媒,太不像样的男人她看不上,年轻后生又不想娶一个扫把星,吕金英也很苦恼。婆家不待见,她又没生娃,只好搬回娘家来住,吕金英的父母也天天祈祷,祈祷吕金英能找到一个好男人。
吕金英来帮知青们做饭,鲁继忠只要有时间,他就帮着挑水,帮着抱柴,有时还帮着烧火。吕金英总是不好意思地说:“你歇着,我能行。我给你们做饭队里给我记工分,你不用总帮我……”吕金英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也非常希望有人帮她挑水,队部离水井挺远,挑一趟水来回要半个多小时,十个人吃饭加上洗漱,一天两担水都不够用。
尽管吕金英天天都对鲁继忠说自己能行,可鲁继忠照样天天一大早就去挑水,还让女知青帮着吕金英烧火做饭,也好跟着她学习做饭。看鲁继忠对自己这么照顾,吕金英从心里感激鲁继忠。
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以后,鲁继忠他们也和乡亲们一起出山劳动了,冯队长一天挑十趟粪,社员也就挑八九趟。冯队长挑的两筐土杂肥能有一百多斤重,社员们一担粪也就是七八十斤。看到这样的情况,鲁继忠就问一名老社员:“大伯,你和冯队长每天挣的工分一样多吗?”“一样多,每天都是十分工。”那位老社员笑着回答。鲁继忠又说道:“那也不合理呀,冯队长明显干活多嘛。”“这有什么不合理,他是队长,就得多干嘛。”那位老社员不以为然地说道。
听了那位老社员的话,鲁继忠心里有些不舒服,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当队长就得多干活,还不多给工分,这是什么逻辑啊。
第一天往山上挑粪,鲁继忠挑了十一趟粪,比冯队长还多挑了一趟,他挑的两个土筐比冯队长挑的那两个土筐也大,每担土杂肥都在一百斤以上。下午收工评工分时,冯队长把几名老社员叫到一起,商议知青们的工分标准。最终的评定结果是女知青一天六分工,男知青一天八分工。
一听这样的结果,鲁继忠不干了,他大声说道:“你们一天十分工,凭啥给我八分工?我一天挑了十一趟粪,每担粪都在百斤以上,你们一天挑了几趟粪?一担粪有多重?”
鲁继忠干活一点都不偷懒,不像社员们磨磨蹭蹭的,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对此冯队长心里更清楚,他觉得就算一天给鲁继忠记十二分工都不多。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冯队长决定给鲁继忠记十分工,十名知青就鲁继忠一人和男社员挣一样多的工分。
吕金英帮知青们做了二十天饭,女知青们都跟她学会了做饭,冯队长就不让吕金英帮知青们做饭了,队里也不给她记工分了,地里农活忙了,吕金英也出山劳动去了。
每天收工回来,吕金英只要有时间,她就到队部来帮知青们烧火做饭,哪个知青的纽扣掉了,衣服破了,她也会帮知青们缝补,知青们都亲切地叫她金英姐。
三个月,鲁继忠成了吕家峪三队的副队长,让鲁继忠当副队长乡亲们都没意见,因为鲁继忠确实能干,他不怕得罪人,敢说话也公平公道。鲁继忠当上副队长后,他对偷懒耍滑的社员先批评警告,还继续偷懒耍滑的直接降低工分标准。这一招还真管用,大大调动起了社员们的劳动积极性,乡亲们对鲁继忠的评价很高,都说北京知青真有办法,队里再也没人偷懒耍滑头了。
那年秋后决算分红的时候,全生产队的社员数鲁继忠分的红利最多。考虑到吕金英经常帮知青做饭,鲁继忠就拿出五块钱,让两名女知青到公社供销社给吕金英买了一点礼物表示感谢。吕金英很感动,她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经常来帮知青们烧火做饭。就这样,鲁继忠和吕金英渐渐熟悉起来。
那年冬天,一队的媒婆刘大妈来给吕金英提亲,是一个比吕金英小四岁的后生托的媒人。那个后生长得挺好,就是他母亲过世早,家里穷,他不好找对象。按理说,吕金英是个寡妇,能找一个这样的男人也不容易。可吕金英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她说不想找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
其实,知青们都看出来了,吕金英是喜欢上了鲁继忠,所以她才没答应这门亲事。冯队长也看出了吕金英的心思,他也想把吕金英和鲁继忠撮合在一起,可就是担心鲁继忠会嫌弃吕金英是个寡妇。
除夕那天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冯队长偷偷对鲁继忠说:“继忠,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婆姨,就怕你不愿意。其实金英是个好女人,勤劳善良人长得也不丑,你要是愿意,我就当一回媒人,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啥也没说。”“队长,这婚姻大事,我得先跟我爸商量一下。”鲁继忠红着脸说道。
二十天后,鲁继忠接到了他父亲的回信,他父亲说女子大几岁更知道过日子,这门亲事他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冯队长当了媒人,撮合成了鲁继忠和吕金英的婚事。那年阴历的二月二十二日,鲁继忠娶了吕金英,在吕家峪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就鲁继忠一人娶了农村婆姨。
婚后的第二年,吕金英生了一对龙凤胎,一个男娃一个女娃。鲁继忠给两个娃娃起了好听的名字,男娃叫玉龙,女娃叫玉凤。娃娃过了周岁生日,鲁继忠带着婆姨娃娃回了一趟北京。看着孙子孙女乖巧可爱,鲁继忠的父亲别提有多高兴了。
1981年春天,作为吕家峪大队唯一一名没招工进城的北京知青,鲁继忠也享受了知青待遇,他被招工到公社邮电所当了一名投递员,最终成了乡邮电所的所长。鲁继忠的两个娃娃也很争气,玉凤考上了地区师范,玉龙考上了太原工业大学,毕业后都有了一份好工作。
目前,年近八旬的鲁继忠和他婆姨还生活在山西,他夫妻俩的身子骨都很硬朗,鲁继忠还能扛着五十斤白面上五楼。因为他愿意吃手擀面,他婆姨几乎天天都给他擀面条吃。
讲述完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情感生活故事,鲁继忠很感慨也很知足,他说当年要是不到山西来插队落户,要不是冯队长给他操心介绍对象,这辈子他指定就打光棍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冯队长和乡亲们的恩德。鲁继忠还说,别看吕金英比他大几岁,可吕金英长相显年轻,旁人都说他俩很般配。最关键的是是吕金英勤劳善良又贤惠,这辈子能娶这么好的婆姨,也算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啊,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如此,人生最大的满足就是知足,知足就快乐。
文本:草根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