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节感想 | 当医生,真的很苦

文摘   社会   2024-08-19 21:31   上海  


今天是819医师节,一个医生的节日。一提到医生,很多人可能第一个反应是救死扶伤,然后是职业高尚。其实,在白衣天使的光环下,更多的是辛苦,有时候,还是没办法说清楚的苦。


大家都说学医苦,医生累,到底苦在哪里呢?

我今天结合自己的真实经历,和大伙儿诉诉苦。

医生是很受人尊重的职业,表面看着真是风光无限。

先说个我们急诊的小故事:


有一个老太太撞了一下头部,到我们医院急诊脑外科,做了一套检查,说感觉好些了,想回去了。
脑外科的值班医生就说了一句话:你要是现在回去,今晚就会死在家里。吓得那个老太太把全部的亲戚都叫到医院来陪了她一宿。
 
试想,除了古代的王侯将相,还有哪个职业可以那么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
病人敬畏的并不是医生这个人,而是敬畏现代医学。
那么,一个人要想掌握这种技术,就必须经历很多磨炼和痛苦。


学医阶段:多选之苦
医学生都会面临选择专业的那一刻,这个选择往往就是一辈子。
很多人并不清楚什么专业适合自己,却要面临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选择。
这无疑是痛苦的决定,如果选得不好,可能万劫不复。我的有些同学也因此脱下了白大褂,不再从事医学相关的职业了。


可能有人觉得,选专业有啥难的,选自己感兴趣的就行了。实在没有喜欢的,男生选外科,女生选内科,喜欢孩子的选儿科,想轻松点的选辅助科室,比如:B超、放射啥的。
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曾国藩说过:利久之事勿为,众争之地勿往。意思就是:大家都觉得好的地方千万不能去。


都说外科好,外科医生,干净利落,开大刀,干大事。
那么每年最优秀的毕业生都会选择外科,就算你能确保自己是年级第一,也很难保证你是前后5年毕业生中的翘楚。
也许你真的骨骼惊奇、天赋异禀、舍你其谁,还有论资排辈这道天堑等着你,你永远排在远不如你的师兄师姐们的后面。
 
下级医生阶段:无选之苦
一旦选定了专业,就要坚定不移地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进入了住院医生和主治医生的阶段,就是一条没有选择的路。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阶段,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去坐飞机,一路上只有别人要求你,你唯一能做决定的就是自己在路途中喝什么饮料吧。


可能有人觉得,下级医生只要放低姿态,凡事多请示汇报,把自己当一颗螺丝钉,勤勤恳恳地干活儿就行了。
不作决定就不承担责任,无责一生轻,也挺好。
 
只是,有时候现实往往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尽如人意。工作中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好的领导会提前把可能遇到的困难想好,制订出详细的计划,然后在实践中随时参与解决问题,他们会说:你应该如何如何。还有一些不负责任的人则会玩消失,出了问题才会出现,他们会问: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如果你总是听到反问句,那可能并不是因为你的脑子出了问题,仅仅是你的运气不太好而已。

医生的日常工作中,最辛苦的是值班。
我经历过的值班强度可能比现在血汗工厂的996还要大一点。一次值班就是24小时+第二天正常上班的8-12小时,平均5-6天值班一次。周末也不例外,而且医生是没有周末的,每天都需要查房,周六、周日工作半天,下午如果没事可以休息。


值班的时候,哪怕是凌晨45点,有任何事都要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但凡有个差池,哪怕是药物的剂量算错一点,都有可能是一条人命。同时,也会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
 

有一次,我作为住院总医师值班,凌晨2点参与了一次抢救。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这个点从事过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紧张刺激的工作。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很清新,尽管有其他人在,却感觉似乎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当时有一位50多岁的女性被集卡碾压后送到抢救室,一部分胸廓已经变形了,里面在大量出血,血压和心率迅速下降。由于失血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输血,也找不到可以负责的家属或者亲友,以目前的医疗技术,已经回天乏术。
作为医务人员,我们必须尽力而为,但是能做的事毕竟有限,大家忙完能忙的,还有其他病人要救治,就渐渐散了。
总要有一个医生守在病人边上,我就是承担这个任务的人。
在空荡荡的复苏室我坐在她身边呆了大概一个小时,看着她的意识慢慢模糊,嘴里不断地喊:妈妈,救救我。记得书上说,士兵战死前会呼喊妈妈,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我真的会亲身经历这种场景。
虽然我们平时工作中一直会经历生离死别,但是眼看着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还是会感觉很哀伤。也许她的妈妈已经早就不在了,我能替她妈妈送她走完最后一程,也是一种缘分吧。


对于年轻医生来说,工作辛苦一点,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过不去的坎是:如果要想晋升,考核的主要指标是医生的科研能力,就像一个武林高手苦练了十年功夫,去参加华山论剑,发现最后比的是吟诗作赋。


上级医生阶段:两难之苦
好不容易熬到了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这时候当医生已经至少十年,还不包括7-10年的医学生阶段,基本上熬了快20年了吧。青春已经不在,但还需要继续吃点苦。


新闻上被杀害的医生,基本都是这个年龄段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阶段的医生一般都要对病情的发展负主要责任。
 
从下级医生变成上级医生,主要工作也从销售人员变成了管理人员,更多需要考虑的是一些绩效考核、人员管理之类的事。这时候就要平衡一下临床业务能力和管理水平之间的两难之苦了。
 

我们现在看到的一些名医,很多都会经历这种痛苦。比如张文宏教授,从他的言谈举止一看就知道,是临床基本功非常扎实的医生,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科室领导。这种人一般都会对下面的人很好,因为懂得小医生的不容易,但是由于不够圆滑,和上级领导可能处不太好。这种专家一定很纠结于如何平衡自己的医疗和行政工作。

我以前的硕士生导师也是这样的人,他兼任医院的院领导。
有些同学告诫我,你选一个院长当导师,很可能只能在你毕业典礼上才能和他碰上头,因为他会非常忙。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几乎天天在病房里查房,临床水平非常高,我有时偷个懒啥的,几乎都会被查出来。有一次病历写得不及时,他生气了,就自己把组里的病历都写完了。
很多人可能以为:这种大领导教学生,都像仙人点化凡人一样,说一些高深的话,让我自己去体会,等待开窍的一天。其实,他教我最多的,是手把手演示该如何把身体每个部位的纱布包扎得既美观又牢固。

有一次他看到我在办公室看专业书,我以为他会夸我几句,没想到他却说:你这是没用的!我吓了一跳——难道是他看出来我是假装在看书吗?他然后说:光看书,是学习不到知识的,因为会很快忘记,只有和实践相结合才可以,你应该经常去病人身边转转。我当时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当了好多年医生,才刚有些体会。


导师以前经常说:如果我能安安心心地只当一个救病治人的医生,那就轻松多了。仅仅当一个医生,其实也已经不容易了。
试想,面对肿瘤晚期的病人,如果医生真的感同身受,一天看20个病人,难过20回,那肯定受不了。如果客观冷静,又容易让病人觉得冷漠无情——我都时日无多了,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我所在的科室是烧伤科,由于科室的特殊性,一般来说很少发生医患纠纷。但科里主要负责的上级医生们,依然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一个危重的病人,每天有几十项的指标需要观察记录,包括:体温、心率、血压、呼吸、尿量、氧饱和度、血常规、电解质、肝肾功能、血气分析、凝血功能、胸片、CT,等等。这些指标有时候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观察评估一下,还要看变化的趋势。


比如血压90/60mmHg是正常的,但是如果在几个小时内,血压从140/90mmHg降到90/60mmHg,那就不正常了,提示可能有出血的风险。
除此之外,还要考虑每个病人的既往病史,比如有没有药物过敏、是否有糖尿病、高血压等基础疾病。如果管理着2个以上的重病人,这些数据还会互相干扰,很容易记错。
根据指标的变化,再制订相应的治疗策略,大大小小几十个细节问题都要斟酌。大到病人能不能手术,什么时候适合手术;小到一种药物需不需要使用,一个仪器的参数需不需要调整,都是不能疏忽的。
说是操着卖白粉的心,都一点不为过,因为一个疏忽就会出人命。
 
结  语

今天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不是为了怨天尤人,也不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同情,都那么多年,其实早就习惯了。

我觉得年轻人吃点苦是应该的,苦尽才能甘来。老天大部分的时候都很公平,要想事业有那么一点点成就,如果不是富二代,就必须要吃苦。

在所有的职业中,医生这个职业还是相对公平的,基本上所有的医生都会经历前面的这些痛苦,所以能最后成为合格医生的人,大概率不会是好逸恶劳或者贪图享受的人。

希望大家在面对医生的时候,能多一分理解,少一点责备。
医生不是神,是和您一样经过苦难磨炼的打工人。

祝大家医师节快乐

感谢一直以来有你们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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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郑礼

上海长海医院 烧伤外科 副主任医师  副教授 硕士研究生导师

上海交通大学硕士;第二军医大学博士

中华医学会烧伤外科学分会 创面修复学组 委员

擅长:烫伤烧伤、疤痕防治、压疮褥疮、甲沟炎、疖肿

门诊时间:

烧伤科 慢性伤口 特色门诊:周一上午、周三上午

烧伤科 陈郑礼 专家门诊周六上午

门诊地点:

上海长海医院本部(海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上海长海路168号 门诊四楼40区


烧伤科医生陈郑礼
上海长海医院 烧伤外科 副主任医师 硕士研究生导师 这里有关于烫伤、外伤、疤痕、褥疮的知识,也有我的经历和想法。如果您想进一步和我交流或咨询,欢迎加我助手: zhongzhong_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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