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周末开始，一个叫姜萍的17岁女孩就开始走红，过了一个星期，热度居然持续居高不下……
沉浸在数学世界中的姜萍。图源：央视新闻
今天要聊的这个话题，其实我是有些犹豫的，因为它牵扯到一个未成年女孩，在网络流量下要承受本不该出现的压力，我不太想为这个流量推波助澜。但随着相关话题渐渐走偏，我觉得还是要为学数学的孩子站一下台。
6月13日，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公布决赛名单，来自江苏一所中专、学习服装设计专业的17岁女生姜萍，以全球排名第12的成绩闯入决赛。
首位打进决赛的中专在读生，前30名里唯一的女生，其他的对手全部来自北大、清华、剑桥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这些全球顶级名校……这些身份的巨大反差迅速引爆传播流量。
在最初引得一片惊叹赞美后，各种蹭热度制造流量的话题开始渐渐把画风带偏。除了各种陈年往事比如中考成绩、数学月考成绩乃至书写习惯，被一一挖出、评头论足外，又开始出现“答题作弊”“成绩作假”的质疑，甚至还有所谓“阴谋论”“内幕说”。
对于是不是作假，我觉得这根本不是值得讨论的问题。
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的赛制，是7道题48小时开卷考试。7道都是原创性的题目，不是数学书上的习题，可以抄现成答案。查书、查资料本身就是允许的，唯一作弊的可能就是有枪手，但显然这个比赛对枪手的门槛要求很高，得是至少通晓数学系大学二年级各项数学分支的高手。
这种代考的作弊可能性当然有，但这个赛制不是第一届执行，如果有漏洞难道主办方不知道吗？可见主办方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数学系硕士研究生毕业的我，看了这7道题，发现它们虽然难，但又不是那种炫技式的奇技淫巧，基本涵盖了数学专业大学二年级以下的专业基础课几乎所有分支，包括微积分、负线性代数、几何、组合数学、概率论，还有一些拓扑学的知识……。
坦白讲，让我在48小时内解答，我估计答对不过一半。
姜萍即便有外场枪手做后援，在 48 小时里，能把这些题目的抽象符号认全、把解题过程看懂，本身已经说明她对数学的认知超越了她所学的专业能力和学历能力。
所以这种既强调专业性又能扩大参与覆盖面的赛制，我们应该为它叫好，因为它补充了我们现在通过高考进行人才选拔的机制，让有偏才专才的孩子被看见，而且在鼓励对数学有原生兴趣的青少年参与的同时，又能够把许多所谓民间数学家挡在门外。
比赛本身的确为发掘数学人才开拓了一条特殊的渠道，让姜萍这样的孩子，被看见，才是最大的意义。
而且这不仅对姜萍一个人而言有意义，更对我们国家基础理论学科人才的发掘有重大意义。
姜萍身上的标签不是什么中考选拔机制下的遗珠，她的标签应该是一个对基础学科有原生兴趣、愿意花很多时间去自学超出自己资源范畴的艰深知识的年轻人。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没有充分的学习资源的背景下，仅仅靠着自己的澎湃原生兴趣，利用业余时间，不断自学超越自己年龄阶段和资源范畴的知识，这本身就是值得鼓励的事，更何况这个孩子通过阿里的竞赛，被证明学得还不错，难道我们不应该为这件事欢欣鼓舞吗？
如果我们有渠道去发现10个、100个、乃至成千上万个姜萍，引导这些青少年走上真正的研究之路，才能有足够大的人才底座去选拔解决我们目前卡脖子问题的人才。
至于大家担心的投机取巧问题，其实大可不必操这个心。
一个人想做纯理论研究，他要走的路还很长。研究理论知识是一条非常艰苦的道路，投机取巧、谋求短期利益的人根本没法坚持下去。科学领域里持续向前探索，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个特别有效的淘汰机制。
所以，我们今天讨论的不是一次数学竞赛的赛制问题，不是一个数学命题到底合不合理的问题，而是一个人才发现机制的问题。
像阿里数学竞赛这样的选拔机制，还能不能再多一点？
为什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高考选拔机制，我们在卡脖子的这些底层科学领域能进行突破的领军人才依然很少？或者说我们的很多人才最终都去到了异国他乡发光发热？我觉得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教育制度到目前为止，对于原生性兴趣的发掘和关注，还远远不够。
但恰恰就是这种原生兴趣，才是支持探索解决那些卡脖子问题的终极动力。只有在这种原生兴趣的支撑下，才能让人超越一切世俗的功利目的，离开滚滚红尘名利场的角逐，投入纯粹的突破科学边界的探索中。
国外的教育制度，客观上确实做到了鼓励、发现、呵护这种原生兴趣。
就算这中间可能也有被错判的，就像我前面说的，科学探索本身就是一种淘汰机制，向前走的人越多，能走出来的人才能越多。只有更多的人凸显出自己的原生兴趣，才可能让人才的基数足够大。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错判的问题。
人工智能时代，靠高考选拔的所谓通才型人才，未必能够引领我们科学技术或者各个方面的发展。反倒是有一些偏科的专才，才是我们应该去发现的。
在这里必须为阿里点赞。
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从2018年起，已经举办了6年，初衷是想“通过有乐趣的竞赛激发人们对数学的热爱，关注这门基础学科”。显然，它的目的已经达到：据说这一赛事已经吸引了来自全球70多个国家和地区超过25万人次参与，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在线数学竞赛。
而且阿里投入重金，对发现的底层数学人才给予机会和资源，这样的模式真的值得大厂们学习复制。
我期待未来不但有阿里数学竞赛，还希望有腾讯物理竞赛、抖音天文学竞赛、百度人工智能竞赛、拼多多生物科技竞赛……巨头企业的资本，投入到国家战略级人才储备这样的“基础设施”建设上，才是真正有担当的企业。
也希望这种通过民间机制选拔出来的人才，能够更顺畅地对接到拥有优质教育资源的985高校中去，国家能为这样的人才打造一条快速成长为专才的绿色通道，而不是像有些高校还在端“要走正常高考流程”的架子。
最后，希望垃圾流量能放过姜萍，她需要的不是短暂的关注，八卦式的挖掘还可能伤害到孩子。
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的是教育问题和人才选拔机制问题，请不要偏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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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谭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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