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舆丨每到变局谶谣多？
文摘
2024-08-14 12:21
泰国
在古代历史上，有一个特殊现象，那就是每到末世或发生政治大变局大事件之前，总会在社会上流传着带有强烈预言性的谶语或谣言。谶谣是一种隐语，能够预示未来的吉凶祸福、治乱兴衰。历史上著名的谶语有一大堆，且无不应验.如：亡秦者，胡也。代汉者当涂高。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桃李子，得天下。点检作天子。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京畿。大家知道它们说的都是哪些事吗？在古代，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民百姓，对谶语谣言都是深信不移的，于是经常发生谶谣与历史进程互构的惊人场景。历史的谶语来源不明，大致都是来自民间创作，有的可能来自欲起事者，最明显的就是“陈胜王，大楚兴”之类；有的也许真的是来自某种“天意”？谶语出现有的会提前一两个月，有的提前几年，有的前提几十年，有的则提前了几千年几百年，如吕望的《乾坤万年歌》，诸葛亮的《马前课》，李淳风的《藏头诗》，李淳风、袁天罡的《推背图》，黄檗的《黄櫱禅师诗》，邵雍的《梅花诗》，刘基的《烧饼歌》、《金陵塔碑文》，高静涵的《步虚大师预言》，某易学家的《武侯百年乩》。这些谶语都提前写成书了，但像《推背图》被历代统治者列为禁书。最早一则谶谣，是西周末年周宣王时期的“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檿和箕都是树木，弧是弓，服是箭囊，这个谶谣的意思是当桑弓箕囊同时出现时则大周灭亡。由于当时国都到处流传这个谶谣，宣王大惧，立即让人追查。结果在市场里果真发现一对夫妻正在摆摊售卖檿弧和箕服，于是立即把他们抓了。但宣王也不好将他们无故治罪，只好说他们随地摆摊，有碍市容观瞻，责骂了一番，然后责令他们以后永远不能再入城摆摊。这对夫妻生计无着，只好背井离乡逃亡到附近的褒国。他们刚出城外时，发现路边有一个被遗弃的女婴，于是把她也带上了。这个女婴为一个宫女所产，但不是天子的种，于是只好遗弃。过了十多年，这个女婴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绝世美女，而此时褒君因罪被周天子扣押，于是将这个少女献给幽王以求赦免。没错，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褒姒出世了，之后她以烽火戏诸侯的方式，让西周轻轻巧巧地灭亡。谶语与历史是互构的，也就是说谶语不是死的，它不会傻傻地静态等在那里，而大家也不会傻傻地静态等在那里，大家信它、解它并破它，但无论解对了，还是解错了，最终的结果却都是促成它。这很奇妙吧？“檿弧箕服，实亡周国”一谶出，周宣王闻之，大惧，赶紧去解，解的不错，但破的不对，结果反而促成了此谶。“亡秦者胡也”一谶出，秦始皇闻之，大惧，赶紧去解，但解的不对，以为“胡”是胡人，乃以秦军精锐和长子扶苏备边，不想此“胡”乃是其子“胡亥”，结果秦朝非但没有从一世传之万世，而只能二世而亡。有一棵枯木逢春的古树上，树上有一个小虫，它竟然在叶子上啃出一行小字：“公孙病已当立”。汉诏帝闻之，大惧。有人解道：“这是说有个姓公孙的贤人，将代汉而兴。恳请陛下颁旨寻找，然后禅位给他……”话音未落，辅政大将军霍光大怒，将此人枭首。五年后昭帝驾崩，霍光先扶刘贺继位，后改立刘询，是为宣帝。至此，天下人才恍然大悟：刘询乃戾太子刘据之孙，称“公（之）孙”完全说得通，而刘询原名就叫刘病已”。东汉末年，权臣董卓当政，祸乱朝廷，为了给其孙女董白治疗哑疾，命亲信吕布掘开汉武帝陵墓寻找灵丹妙药。灵丹没找到，吕布只翻出一卷绢纸，上面用隶书工工整整写着12个字：“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董卓闻之，大惧，有人解出：“千里草，就是‘董”；十日卜，就是‘卓’。”解的不错，但如何破呢？难道董卓改名换姓？没多久，司徒王允巧使反间计，吕布灭了他干爹董卓。![]()
隋末坊间流传一首《桃李歌》，简单说就是六个字“桃李子，得天下”，寓意很简单，都不用解，就是不久后李氏将取代杨家。隋炀帝闻之，大惧，立即开展大规模“扫李行动”，将所有李姓王公大臣都列为打击对象，甚至连右骁卫大将军、郕国公李浑都被诛灭三族。王公之后李密觉得此谶应在自己，于是上了瓦岗寨做了老大。但后来我们知道，此谶应在李渊父子，最终他们建唐代隋。“点检做天子”一谶出，身染重病且儿子尚幼的周世宗柴荣闻之，大惧，即罢太祖女婿、殿前司都点检张永德的军权，换上最为信任且较年轻的赵匡胤，同时将都指挥使李重进调往外地，但不想做天子的恰恰是赵匡胤这个新点检。其实不仅中国历史上有各种谶语，西方历史上也有，而且也充满了互构色彩。如古希腊有著名的俄狄浦斯传说，国王为了避免其子将来“弑父娶母”的预言，而主动遗弃儿子，但不想这恰恰是促成其子实现弑父娶母的“最佳”路线；佛陀降生后，仙人知其长大后必为转轮圣王；耶稣降生前，东方三哲睹明星而知圣人出，乃前来朝拜……谶语大致是人造的，但它又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天意”。这话怎么说？古语有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事实上所谓“天意”就是民意和民心。所谓“谶语”其实就是时局洞察者顺应形势和民意制造出来的总动员令，焕发出与历史互动的蓬勃生气，历史也得以从万马齐喑的环境里摆脱出来。在“天下苦秦久矣”的形势下，如果说“亡秦者胡”是所谓谶语，还有些模糊，那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则充分表现出楚人乃至天下人的满腔怒火和强烈期盼，它就是民意的直接表达。天意必必来自民意，民意之实现即天意之达成。明末李自成闯来闯去开始有些起色时，一个叫宋献策的算命先生跑来投奔。宋神仙为闯王量身定做了一个“谶语”：“十八子，主神器。”没啥含金量，都不用猜。但李自成其实干得并不像样，没有多少民意基础，连他自己也没有多少自信，于是还杀了“十八子”的另一人选李岩，但最终还是不济事，他是可以在中原驰骋，但毕竟打不过满人。天意固在，然亦需人力。人力不足，天意岂有征于人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