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精选
冬日剪影六记（新乡/苗宏周）
散文精选
漫步大海（盐城/陈汝芝）
我的头等大事（杭州/周云）
萌娃纪事（乌鲁木齐疆/金丰利）
奇葩中藏乾坤（上海/王国平）
小说精选
倒插门（茂名/王崇宁）
来自2040年的报告（成都/李义定）
一
2040年6月20日上午，大同中学初三毕业典礼就要开始了。照完毕业照的同学已经站在操场上等候着。今天的毕业典礼和以往不一样，家长都参加。
我带着哭腔最后一次履行班长职责：“李泰来、刘文豪……过来站好队照相。”有的慢吞吞地走过来，有的仍在原地不动。原来他们是在等班主任王秀化妆以掩盖脸上的泪痕，也要等正在忙碌的雷龚老师。因为他们还要继续教我们高中。
主席台上只有一幅标语和一个大喇叭，校长、老师个个脸色凝重，这让大家都觉得今天的毕业典礼有些异样。
校长向台下不同方向鞠了个躬说：“同学们，今天是你们毕业的日子，也是大同中学成为历史的日子。从下学期起，全国撤销所有的实体学校，学生上AI课……”
台下一片哗然，校长还在讲什么，已经没有人听了。吃惊、茫然、恐慌像巨浪迅速席卷操场。
“今后学生去哪里读书，怎么读？”
“老师失业了吗，北大、清华也没有了吗？”
“为什么突然宣布？让我们措手不及。”
有人愤怒地鼓动：“去教育局讨说法！”
不光家长如此，老师们三天前学了《教改细则》后，在他们中间也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也有少数像秦川同学一样心中窃喜的：“解放了，可以不读书了。”
我协助老师把家长、同学请进教室，由王秀老师给大家讲解教改的细节。
她说：“这个消息我们也是才知道的，严格保密的目的是不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这次教改国家花了十年时间做调研，准备。一句话，每个学生都有学上，而且会学得更好。”说罢，让我帮她把《教改细则》发到每个家长手上。
《细则》很厚，一时半会看不明白。爸爸忍不住问：“我们陈紫涵要拿北大或清华的文凭，怎么办？”
“请翻到‘教学和学籍管理’一章。今后所有的学校都只管教，不管考，更没有某大学文凭这一说法了。大学以上文凭由国家统考统发。高中文凭由省统考统发，小学和初中不再发毕业证。大学今后的主要任务是培养高端人才和科研。”
“全国的学生都一窝蜂地涌进名牌学校，他们教得过来吗？”
“这个不必担心。今后不同层次的小学、中学、大学越来越多，越来越好，不同层次学校的学科、课程难度都不一样。你可以自由选择，但前提是你必须跟得上，跟不上的就自动退而求其次。”
“在什么地方上课？”
“上课地点，由家长和学生自己选择最适合的地方。可以单独在家上课，也可以在社区、小区集体教学点上课，甚至在旅行途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老师怎么选？”
“教材统一编发吗？”
“体育课怎么上？”
“娃娃一个人在家学习，不担心安全吗？。”
“上课没人管，学生不自觉怎么办？”
……
五花八门的问题没完没了。毕竟《细则》刚发下来，宣传、学习、理解还有个过程。
三
各学校的老师们都成了冲锋陷阵的勇士，迅速掀起了抢占AI课堂高地的浪潮。王秀带领十几个老师注册了“秀峰书院”并发出了招生简章。数学老师牵头成立了“九章学堂”。就连上历史课照本宣科的雷龚也挂出了“万年历学府”的牌子。
教室里风扇像直升机翅膀“哗哗”地转着，我们班40个同学又回到了教室里。
半个月不见我们的王秀格外亲切地说：“亲爱的同学们，我们用七天时间练习AI学习机的操作，如果三天就会了，后几天就不来了。如果七天还不熟悉也不要紧，各社区、小区都有教学点。”接着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选老师别忘了秀峰书院哈。”引得笑声一片。
每个学生都领到一部免费的学习机，它体积不大，携带方便，折叠的屏幕展开足有一平方米。
四
这几天，父母陪我选学校。打开学习机，页面上全是老师们的资料，最醒目的是国家重新颁发的教师证。我们按照“高中学霸”的标准，在反复比较后，语文，我选了浙江的谢老师，数学，选了上海的李老师。其它科目也在反复比较后尘埃落定。
各科老师的回复大体相同：“感谢你选择我的教学，我们一起努力，愉快、高效地完成高中课程。上课时间、由你自己决定。上课时如需暂停，请点击延时。高中三年课程可两年或更短时间完成，也可三年，五年或更长时间。如认为我教得不好，你可随时更换老师。”
我把选老师的过程告诉了全班并提醒大家要快，因为老师每节课的学生名额是限制了的。
李泰来是中等生，他说要求不高，当天就搞定。
刘文豪偏科严重，他单独微信我说：“给我保密哈，我决定这几年就只学语文。找了两个老师，一个擅长古诗文，一个是文学大师。我的目标是先当作家，再回头补数理化。”
体育尖子汪洋说：“同学们，十年后奥运会领奖台上为我鼓掌吧。”全班都给他回了“鼓掌”。
最让人惊讶的是英语拖后腿的李朵朵，她选了个英国老师，叫威廉彼特。
动手能力极强，其他科目也不差的张浩居然选了机械制造职高。他说：“等当了工程师后再和儿子一起学其他科目。”全班笑得满地打滚。
赵雅琪、欢欢，乐乐的数学仍然选的王秀，她们说，这样的好老师不能放过。
没过几天，手机上又热闹了：
“老师太多了，不好选，请支个招。”
“想选的名额已满，咋办？”
“选中的不及时回复，急死人啦。”
韩瀚立马介绍经验：“同学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机配。只需把自己的学习成绩写进系统，它就会自动给你配老师。”
志愿者也回复说：“别急，请告诉地址，我们上门帮你。”
10月份了，秦川还没有选老师，父母也想：反正他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吧。没过几天，父母就收到了教育局发来的信：“我们监测到秦川同学还没有入学读书，请尽快找老师就读，否则将承担法律责任。”父母被震慑了，当晚就行动起来。
五
“咚咚”有人敲门，是快递员送国家统一编制的教材来了。当晚我就和谢老师上了第一节课。
同学们又惊讶了：“还在放暑假你就上课了？”
我回复：“现在没有寒暑假了，就连春节、国庆这些大假都可以和老师商量是否上课。我想一年多就学完高中课程。”
“不累吗？”
“作业当场做，当场评，每天睡8小时。”
那天李泰来发来个“哭脸”，说老师太严厉了，想换个老师。虽然老师、学生都可以随时换，但我们还是劝他：“严师出高徒嘛。”
威廉的课风趣幽默，把教材讲完后还带朵朵去逛商场，下馆子，让她在生活中学英语对话。
一天上课时，秦川虽然眼睛盯着老师，但却在思“鸿鹄将至”，学习机立即发出了警告。他又跑到阳台去玩手机，还把头探出窗外看风景。
突然，学习机和小区响起了警报声。原来每个老师、学生的每节课都是全程监控的。不仅能监控到学生的思维、情绪、精力集中程度、课间活动情况乃至时实健康状态，还能监控到几百平方米范围内学习环境的安全实况。
不到两分钟，一个挂着“监课老师”胸牌的人敲开了他的门：“秦川同学，为了保证你的上课质量和人身安全，请你到小区集体教室去上课。”秦川来到集体课堂一看，那里有不同年龄段的十几个学生在老师的严格监管下上课。
一天晚上我和住家附近的同学收到通知：“明天上午10点在艺声小区广场上化学实验课。”
10点正，一辆挂着“教学通行证”的自动驾驶房车在广场上等着我们了。车上设备齐全，空间宽敞，操作方便。每做一个步骤的实验，都全程监控记录，载入每个人的学分册。
张浩的课多数是去不同的工厂实际操作，路途较远。他家的车凭学生证畅通无阻，有时也凭学生证随手招一辆顺路车，人们都乐意搭乘。还曾经打过几次飞的呢。
体育课一般都安排在早上或晚饭后，以社区为单位把学生集中在就近的场、馆上课。最让人乐道的是大汗淋漓后能回家冲个热水澡。
每个社区都有劳动课、思想品德课基地。每节课都在严格的监控和各种数据的记录下进行。
六
学生学得轻松，但考试却极其严格。考试没有固定时间，只要自己或老师认为学好了就可以申请考试。
那天我按时来到教育考试院，来考试的多数是我这样的学生，也有几个中年人，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爷爷。
监考人员按编号让我坐进了一个玻璃小屋里，他像机器人背诵文章一样说：“玻璃考屋能屏蔽除本机外的一切信息，里面看不见外面，外面却能监控里面，包括你的思维活动。考试时间为三小时。厕所除有身影模糊功能外，其他和玻璃屋一样。如身体不适，系统会报警。祝你考试成功。考生明白吗？请回答。”
我回答“明白”后，刚才对话的声音和图像就传到了监考中心。
考完试刚回到家就收到通知：“明天上午8点，请你在学习机上和考官一起批阅考卷。”
我兴奋得差点失眠，这不是就可以和考官套近乎了吗？
第二天8点，一个慈目面善的考官先招呼我：“陈紫涵考生，很高兴和你一起阅卷，阅卷过程中如有疑问，欢迎提出。”
屏幕上我的考卷展开，他每批改一题都会说：“这道题给满分理由是……”“这道题扣两分是因为……”有一题他要扣3分，我忙解释说：“我答题的意思是……只是卷面上没有表述明白，能不能……”考官和蔼可亲地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希望你下次考试注意语言表达，本次考试只能按卷面语言给分，抱歉。”
卷子批改完毕，他当即宣布：“陈紫涵考生，本次高中语文毕业考试正确率为92%，恭喜你获得高中语文单科毕业证。”
我欣喜之余，也感受到批阅卷子过程的严格、人性，更是一堂受益匪浅的课。
七
2043年6月底，李泰来微信我：“陈紫涵，请你继续履行班长的职责，召集同学见一面吧。”
班群一下子活跃起来了，几十条信涌出来：
“三年了，再不见面都不认识了。”
“班长只管发号召，地点我来选。”
“我负责带水果，零食。”
“把王秀和雷龚老师也请来。”
“不要让老师给钱，他们的份子我买单。”
我感叹道：毛孩子们，长大了。
周日上午，同学们陆续来到浣花溪酒楼。雷龚老师来得早，11点了王秀打来视频说：“你们看吧，太堵了，抱歉哈。”
“你不是有教师通行证吗？”我们齐声说。
“老师都很自律的，不是教学都不会用这个的。”
大家一片“喔”声。
饭吃了很久，聊天远超美食。
王秀老师说：“我的秀峰书院现在声名远扬，学生遍布全国，还有外籍学生，十几个老师忙得团团转。学生的学习效率也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秀峰书院两年受到省教育厅的表彰。”
我们举杯祝贺她。
雷龚老师略带愧疚地说：“我不是老师那块料，AI课开了一年，学生越来越少，我们解散了万年历学府，合伙办了个养老中心，现在发展到三个分中心了。”
我们祝贺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事业。
接着是学生向老师汇报了。
我带了个头：“我用了一年半时间学完了高中课程，现在正准备上大学的核物理医学。”
刘文豪说他的诗已经在《草堂》杂志发表了，现在正攻小说创作这道关。
李朵朵的目标是几年后去英国创办一家华人旅行社。
汪洋的网球也拿了省级冠军。
张浩最得意：“我和几个师傅成立了个工艺制造创新室，用了两年多时间，攻克了高速列车刹车片的制造工艺难题，刹车片由原来的3万公里更换一次提高到现在30万公里更换一次。”说完调皮地做了个“欢迎乘坐高铁”的动作。
我们被他的成功惊得目瞪口呆。
秦川一年换了几个老师，现在正在学操作低空飞行器。
赵雅琪，欢欢，乐乐都在表扬王秀，她们说：“现在王老师把呆板的数学课上得生动有趣，我们学得又快又好。比如那一节课……”我们立即打断问：“王老师，你的课不是讲究严肃、缜密吗，怎么改变风格了？”
王老师笑而不答。
接着我和几个同学都分享了与考官一起阅卷的人性化和收获。
这时王秀老师哈哈大笑说：“同学们，给你们上课和阅卷的老师大多数都是机器人。机器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有我的思维、情感、声音、动作。机器人把我们的教学经验、方法、风格整合在一起进行教学。每节课后我们还要根据学生学习的效果，对机器人的程序进行修改补充。所以你们真假难辨啊。”
“不会吧！给我们上课的是机器人？”我们矢口否认。
这时，调皮的秦川拉起王老师的手用劲一捏说：“这个王秀是真人。”
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
太阳偏西了，我叫：“买单。”服务员礼貌地走到面前说：“学生、老师用餐只给半价。”她见我们一脸疑惑又说：“现在各行各业对学生、老师都是半价，另一半由政府补贴，你们还是第一次享受吧。”
王秀老师说：“是这样的，我们上的很多课，对学生都是免费，由政府买单的。”
我们簇拥着老师走出酒楼，太阳把天空染得金黄一片。
栏目主编：王兆嘉
责任编辑：骆佳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