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向东：一部地方版的《士兵突击》 | 《曾在部队扛过枪》创作谈

衣向东《曾在部队扛过枪》--创作谈

长篇小说《曾在部队扛过枪》是鲁迅文学奖得主、著名军旅作家衣向东转业20年后倾情打造的一部“后军人时代”的长篇力作。小说描写了以林梳雨为代表的优秀退伍军人，回归故乡后磨炼成长的故事。当初，他们从地方青年入伍到部队，经过艰苦磨练后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如今从部队到地方，他们又成了“新兵”，心中揣着“若有战，召必回，战必胜”的梦想，忍受着孤独和失落感，努力克服“退伍综合症”，学习适应现实生活的各种技能，让自己成长为一个“正常”的俗人。然而，无论环境怎么改变，他们身上的兵魂永在，这种“兵魂”就是吃苦耐劳、甘于奉献、不怕牺牲、敢于胜利、对党忠诚的优秀品质，是人民军队在战争年代及和平时期形成的独有的文化传承。以林梳雨为代表的退伍军人，成功地完成了人生的又一次“蜕变”，用感人的故事诠释了“一朝戎装，终生兵魂”的军人情怀，用实际行动向社会宣示：他们在部队服役时是卫国戌边的英雄，退伍后成为守护家乡的勇士。

《曾在部队扛过枪》，其实就是一部地方版的《士兵突击》。

《曾在部队扛过枪》是一部关注当下复转军人群体的作品，也是军旅作家衣向东转业近20年后倾情打造的一部准军事题材的长篇力作。小说讲述了以林梳雨为代表的优秀退伍军人脱下军装重回家乡，心中依旧保持着对部队的眷恋和军人的责任感、荣誉感和使命感，以及他们离开部队后的成长与成熟。用感人的故事诠释“一朝戎装，终生军魂”的军人情怀，和“若有战，召必回，战必胜”的军人誓言，用实际行动向社会宣示：他们在部队服役时是卫国戌边的英雄，退伍后成为守护家乡的勇士。

衣向东，著名作家、编剧。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任武警总部文学刊物主编，在部队服役24年，转业后在大学任教。小说曾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北京市文学艺术奖、《小说月报》百花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等几十个奖项。著有长篇小说《牟氏庄园》《站起来说话》《无处藏心》《乐道院》等二十多部。根据其作品改编或编剧的影视作品有《牟氏庄园》《我们的连队》《护卫者》《好人大冯》《将军日记》《像兄妹一样手拉手》等二十多部。

第七章

林梳雨用了一周的时间，完成了退伍兵营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注册。经营范围除了军训和拓展训练，还包括军营文化推广和退役军人文化交流活动，同时也涵盖餐饮。

注册完毕，林梳雨和李晓飞就把入股资金打入账户，贾亮那边因为女朋友冬云回老家了，五十万资金暂缓几天。林梳雨一天都不想耽误了，他要在八月前建好训练场，为滨海酒店的员工军训。如此着急并不是因为那十万块钱的合同，他就是想尽快把战友们组织起来，回到军营的训练模式和生活状态。他感觉自己像离开水的鱼，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

林梳雨找来建筑队，把账户内的七十万现金全部用于购买建筑材料了。按照他的计划，贾亮的五十万资金最晚一周后到账，可以用来支付建筑队的工资，后面装修和购买训练器材的资金，有充足的时间在亲朋好友中筹借。他不是生意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根本没有规避风险的意识。

林梳雨要求建筑队先把学校的围墙和大门改造好，外侧墙面喷上了三句话：纪律严明，能打胜仗，作风优良。大门选用了军绿色的电动铁栅栏，大门右侧还建了一个哨兵岗楼。吊装“退伍兵营地”牌匾的时候，林梳雨特意邀请谭春燕副局长和叶雨含参谋来参加大门落成仪式，还有五六十名复退战友现场见证，那场面就像乡下人办喜事，喜气洋洋。

“退伍兵营地”五个大字用钢架固定成一体，上面覆盖着红布，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由谭春燕和叶雨含剪彩，将红布拽下来，然后吊装在大门的顶端。当五个气派醒目的大字露出来时，现场一片掌声和喊叫声，很多退伍兵迫不及待地站在大门口拍照，抢在第一时间发抖音。

保安公司的几个退伍兵也来了，大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太相信林梳雨成立的退伍兵营地能胜过保安公司。钱钢也来了，他是来替赵庆波拍摄视频的。赵庆波听到林梳雨建造训练基地的消息，忙找王猛商量对策。王猛听后忍不住笑了：“造一座‘兵营’？他真敢想。钱钢不是跟他们走得近嘛，你让钱钢去收集一些情报，我看看他们是怎么折腾的。”

赵庆波一听钱钢的名字就来气了，钱钢跟贾亮是同年入伍的战友，说不定哪天他就叛逃到贾亮和林梳雨那边了。他找到钱钢谈话，让钱钢去退伍兵营地打探情况，并旁敲侧击地说：“保安公司最近要裁减人员，淘汰十几个人，你去考察一下，如果他们那边不错，你可以尽早过去。”钱钢是个聪明人，听出赵庆波在试探自己，于是不屑地说：“林梳雨成不了大事，他们给我双倍的工资也不去。”

钱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在大门落成仪式现场追着贾亮问：“退伍兵营地建好后，招聘专职教官有没有工资？”贾亮猜到了钱钢的小心思，故意说：“不仅有工资，而且工资很高，每月一万多块钱。”钱钢一听慌了，忙叮嘱贾亮给他留个名额。贾亮看着钱钢请求自己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那肯定，咱俩是战友，还能漏了你？等我们建成后，就通知你过来。”

谭春燕为大门落成仪式剪彩后，招呼退伍兵到她身边，一起在大门前合影。拍完照，谭春燕突然问身边的林梳雨：“怎么没看到吴一天？他没来吗？”林梳雨愣了一下，觉得蹊跷，谭局长怎么突然问起吴一天了？他含糊地说：“可能贾亮没通知吴一天。”谭春燕哎哟一声，说：“你们怎么能忘了通知他？没有他帮忙，霞光区政府不可能把这个地方租赁给你们。”

林梳雨一头雾水，忙把谭春燕拉到一边了解情况，这才恍然大悟。

谭春燕去霞光区政府李区长办公室谈事的时候，吴一天就在旁边听，他感到很惊讶，林梳雨要建造训练基地，这个想法太神奇了，真要搞成了，他也报名参加，把在部队缺失的军事训练补上。可惜林梳雨看好的樱桃镇小学被思源贸易有限公司租下来了，霞光区政府不可能撕毁合同，让对方把废弃的小学楼房退回来。思源贸易有限公司的老总于德华跟吴一天的父亲是同学，两个家庭关系很好。吴一天当时没吭声，下班后直接去了于德华的办公室，他撒了个小谎，说：“于叔叔，我和退伍的战友想搞一个训练基地，就觉得樱桃镇那所废弃的小学最合适，你能不能转租给我们？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件事不能告诉我爸爸。”

思源贸易有限公司主要做服装和水果生意，需要一个很大的物流仓库，租赁了废弃的樱桃镇小学后，觉得距离公司的厂房太远了，很不方便，又在公司附近租赁了物流仓库，樱桃镇小学旧址就一直闲置着，每年上交租赁费。既然吴一天和战友们想做点儿事情，于德华肯定支持。不过于德华不能跟吴一天谈租赁转让费，又不想免费送他们使用，于是决定把租赁的樱桃镇小学旧址退给霞光区政府，让吴一天去跟政府谈租赁的细节，不仅给了吴一天面子，也把闲置的樱桃镇小学旧址甩出去了。

当然，于德华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吴一天，他对吴一天说：“你和战友想做点儿事情，于叔叔太高兴了，我无条件转让给你们，不过要让霞光区政府找我解除租赁合同才行。”吴一天立即给米兜兜打电话，让她转告谭春燕，他已经搞定了思源贸易有限公司。

林梳雨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到那天晚上贾亮对吴一天的嘲讽，心里懊悔又羞愧，退伍兵营地大门落成仪式结束后，他就去了霞光区政府找吴一天当面道歉。他第一次到霞光区政府，不知道区政府办公室在哪个房间，只能在楼道里挨个门牌寻找。他正小心翼翼地走着，前面办公室的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女孩，林梳雨在门口躲闪不及，跟女孩撞在一起。林梳雨忙给女孩道歉，问吴一天在哪个办公室。女孩上下打量了林梳雨一番，正要开口，吴一天在对面的办公室听到了，走出来问谁找他。看到林梳雨站在楼道里，吴一天诧异地瞪大眼睛。

林梳雨抢先说：“吴一天，我来找你说点儿事情。”

吴一天压低声音说：“这边来。”

林梳雨跟在吴一天身后朝楼道深处走，吴一天走路的步子很轻，脚下似乎踩着棉花，没有一丝声响。林梳雨也不敢甩开胳膊走齐步了，心里提着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路，胸口觉得憋闷。有一个什么科长跟他们在楼道擦肩而过，吴一天急忙靠墙边站，给科长让出路，弯腰点头，叫了声“科长”。林梳雨不敢想象吴一天在单位竟是这样小心翼翼，他并没有因为有一个当官的父亲而挺直腰杆走路。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不是林梳雨向往的。

吴一天走到楼道顶头，推开旁边的房门，这才放松了身子，说话的声音也正常了。房间是党建活动室，里面摆放了很多展板。吴一天说：“你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万一我不在单位呢？”林梳雨说：“你不在单位，我就改日再来，你还不在，我就再改日来，总会遇到你。”

吴一天感觉到林梳雨说话有些较劲，就直截了当地问：“找我什么事？”

“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也替贾亮给你道个歉，谢谢你帮我们租赁了樱桃镇小学旧址。”

吴一天明白了，羞涩地一笑：“谢什么，我们自己的事，应该感谢你，给我们战友搞一个训练基地，可惜我在部队是后勤兵，没在训练场摸爬滚打，退伍回来才觉得遗憾。不过就算我只当过一天兵，我们也是战友，对吧？”

林梳雨把一只手搭在吴一天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说：“部队什么岗位都要有人，后勤兵也是兵，你当然是我们的战友了。”

吴一天很感激地看着林梳雨，点点头说：“我想问一下，训练基地搞好后，我能不能报名参加你们的特训方队？过去在部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兵，现在我想成为一个合格的退伍兵。”

林梳雨被吴一天的话感动了，忙说：“欢迎你参加我们的特训方队，现在我就可以答应你。”顿了顿，林梳雨觉得还没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又半开玩笑地补充说：“我可以当你的教练。”

林梳雨举起右手，吴一天也举起右手，两只手在半空用力击掌。吴一天说：“我在政府机关上班，只能周末参加战友们的活动，你们平时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我的资源就是大家的资源。”林梳雨被吴一天的话点拨醒了，说：“我还真有件事想麻烦你。”吴一天说：“只要我能帮，肯定帮，违法违纪的事情我不做，你也不会找我。”林梳雨说：“不违法也不违纪，你跟刑侦支队熟悉，我想了解一个案子，就是烟威市‘5·18’女生被害案。”林梳雨把案情简单跟吴一天说了，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孙颖的思念。吴一天没想到平时寡言少语的林梳雨内心有如此细腻的情感，在这一瞬间，他跟林梳雨的心拉近了，当即许诺这个周六带着林梳雨去刑侦支队摸摸情况。

烟威市局刑侦支队的李支队长，就是当年“5·18”女生被害案侦破组的组长，对案情非常熟悉。李支队长问林梳雨为什么要了解这个案子，林梳雨诚实地告诉李支队长，被害人孙颖是他高中的初恋女友。李支队长仔细打量了林梳雨，哦了一声，想起当年他曾经找过林梳雨了解情况。日子过得真快，当年那个青涩的小男孩，如今站在他面前，让他心里生出许多感慨，那时候他们侦破组信心满满，觉得案情并不复杂，三个月内就可以破案，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案件仍旧挂在那里。

林梳雨说：“你们警察放弃了这个案子，我不想放弃。”

李支队长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放弃了？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命案，这个案子几任局长都很重视。新来的张局长又把这个案子作为破命积案的重点案件。”

林梳雨不太相信李支队长的话，说：“现在破命积案很容易，二十多年的‘白银案’都破了。”李支队长明白林梳雨想说什么，烟威市刑侦支队也仿照“白银案”，从“5·18”命案现场留下的物证中提取了两个犯罪嫌疑人的DNA，输入数据库，但一直没有比对成功。

林梳雨问李支队长：“孙颖出事的当天，背了一个双肩包，案卷的物证里有没有记载这个双肩包的情况？双肩包在不在案发现场？”李支队长说物证里有一个双肩包。林梳雨又问：“双肩包上有一个挂件是翡翠雕琢的弥勒佛，物证里有吗？”李支队长不假思索地说：“物证里肯定没有这个东西，当时我就在现场清理物证。”

林梳雨本想告诉李支队长，他看到过一个翡翠雕琢的弥勒佛，跟双肩包上的弥勒佛挂件很相似。但转念一想，没太大的意义，也就不说了。不过他很想看一眼那个双肩包，李支队长摇摇头，说：“这些年刑侦支队搬了几次家，专门用来存放物证的仓库也倒腾了几次，东西肯定还在，但仓库里东西太多，不知道塞在什么地方了。”

“忙完了这阵子，我组织人把仓库里的东西清理出来，一件件清理，找到那个双肩包后，我联系你。”李支队长说着站起身来，显然要结束跟林梳雨的谈话。

林梳雨站起来跟李支队长握手告别，手机突然响了，是贾亮打来的，他声音焦虑：“林梳雨，你在哪儿？完蛋了完蛋了，我被那个小狐狸精坑死了，她在老家处理事情，催了几次不回来，我今天想把她网上投资的五十万提出来，发现网站打不开了，网站电话也注销了，再给她打电话，这个小狐狸精也关机了，我怀疑我被骗了……”

林梳雨拿着手机愣了半天，才说：“你赶快报警，很可能是网络诈骗。”贾亮带着哭腔说：“如果真是网络诈骗，报警也没用，很难破案，我要想办法找到冬云，找到她事情就水落石出了，我真是糊涂，怎么能相信她的话！”

林梳雨突然想起身边的李支队长，转头问：“网络诈骗，你们管吗？”

李支队长说：“网络诈骗属于网侦支队分管，你们在霞光区？那就去霞光区网侦大队报案。”

吴一天对林梳雨说：“走吧，我送你去。”

他们在霞光区网侦大队跟贾亮碰面了，接访民警给他们做了登记，让他们回去等消息。贾亮希望民警能找到冬云，民警说：“冬云的名字是假的，手机关机了，又没有她的身份证，上哪儿找人？”林梳雨问民警：“大约需要多长时间破案，不会一拖十几年吧？”民警抬头看了林梳雨一眼，显然对他挑衅的语气不满。民警说：“我没法回答你，网络诈骗案案情复杂，光靠我们网侦大队的技术力量肯定不行，需要上级协助，破案没有时间表。”

贾亮忍不住绝望地说：“完蛋了，就是说没希望了！”

民警让贾亮在接访案件笔录上签字，贾亮草草签了名字，把签字笔狠狠地丢在桌上，站起来就朝外面走。

林梳雨和吴一天追出去，在停车场拦住了贾亮。林梳雨劝慰贾亮别灰心丧气，也许案件能破，就算警察不能破案，他们自己想办法也要把案子破了。林梳雨安慰着贾亮，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别急，慢慢来，我说过，我们退伍回来应该做些事，在烟威，有我们退伍兵在，就容不得那些乌龟王八蛋逍遥法外！”

林梳雨说着，眼前浮现出孙颖的笑脸，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坚硬如钢。

20

退伍兵营地的改造工程全面铺开，贾亮的资金却迟迟不能到位。林梳雨叮嘱贾亮和吴一天封锁消息，尽快暗中凑钱，如果让建筑公司知道他们没有后续资金，工程就会停下来。

林梳雨跟亲友借款很不顺利，亲友使用了各种理由推辞，开始他心里疑惑，这些人怎么突然变脸了？后来才知道是父亲林芳晨背后作梗。林梳雨要建造一座退伍兵营地，林芳晨觉得非常可笑，疑心儿子真的有幻想症。再后来，他得知林梳雨跟亲友借钱，就坐不住了，给亲友们挨个打电话，说：“好好的工作他辞了，自己瞎折腾，你们真要借钱给他，跟我没关系，我以后不会替他还钱。一年还钱？他十年也不会还给你们。”

林芳晨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谁也不会借钱给林梳雨。有几个亲友事先没接到林芳晨的电话，已经把钱借给了林梳雨，又编造了理由跟林梳雨要钱。

林梳雨心里有些慌了。

贾亮老家是农村的，没有富裕的亲戚，只能跟熟悉的战友借钱。即便是战友，借多了也不行，最多也就借一两万。贾亮跟钱钢借钱的时候，钱钢觉得奇怪，说：“咱们这批回来的战友中，你手里最有钱。”贾亮跟钱钢发牢骚，无意中透露了自己被骗的信息，说：“如果借不到钱，退伍兵营地的工程就要半途而废，钱钢你也就别想到退伍兵营地当教官了。”钱钢听了这话，更不敢借钱了，而且觉得他们的退伍兵营地开张遥遥无期，还是老老实实在保安公司干吧。

钱钢已经提前跟身边几个好友嘚瑟，说自己很快要去退伍兵营地，说得很豪迈，现在后悔了，如果这些话传到赵庆波耳朵里，他不想走都不行了，赵庆波肯定开除他。想来想去，钱钢就把贾亮被网络诈骗五十万的消息告诉了赵庆波，而且是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最后还特意讽刺了一句说：“我怎么觉得林梳雨像是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太异想天开了！”

赵庆波获取到这么重要的信息，肯定要传播出去，目的很简单，就是在退伍兵中抬高保安公司特训方队的地位。很不幸，这个消息被建筑公司负责人知道了，为试探真假，他故意找林梳雨讨要工人的工资。林梳雨采用缓兵之计，说：“开工才半个月，应该满一个月支付工资。”建筑公司负责人不是傻子，按照规定，林梳雨应该预付一部分工资，现在开工半个月了，这部分工资还没付清，显然林梳雨真没有钱了，于是当天就停工，并暗中鼓动手下人找林梳雨讨薪。

林梳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在樱桃镇的小院就被讨薪的工人挤满了，不给钱就不让他出门。这样的事件，恰好给痴迷发抖音的人提供了素材，无论是抖音还是微信群，几分钟就能把消息传遍大江南北。退伍兵营地停工不到半天，抖音上和微信群里就有消息传开，更神奇的是，工地那边空场的照片和林梳雨被堵在小院的视频都有了。

叶雨含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搬家。她在金海岸小区买的房子，去年年底就装修好了，一直没搬进去住。她搬家很简单，住了十几年宿舍，没有多余的物品，也就两个衣服箱子，里面大都是军装。

金海岸是玖盛瑞府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米兜兜提前通知男朋友陶阳了，说今天帮叶雨含搬家。陶阳就明白了，安排了十几个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站在大门口，米兜兜和叶雨含到达小区的时候，一个穿物业工装的女孩把一束鲜花捧给了叶雨含，甜甜地说：“你好叶小姐，我代表金海岸物业公司，欢迎你回家。”

叶雨含接过鲜花，满脸是温暖的笑容。

陶阳从后面走过来，在场的物业公司工作人员忙不迭地喊“陶总”，毕恭毕敬。陶阳瞟了一眼米兜兜，走到叶雨含面前说：“欢迎叶参谋。”之后，陶阳转身叮嘱物业人员：“你们要给叶参谋服务好，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尽快告诉我。”

米兜兜偷偷给陶阳抛了个媚眼，一脸微笑和骄傲。不料她的小眼神被叶雨含捕捉到了，弄得她挺尴尬。米兜兜忙说：“走啊叶上尉，上楼参观一下你的豪宅。”叶雨含回怼：“你看我长得像是住豪宅的人吗？我住的是单身房，哪像你，以后住豪宅开豪车。”

米兜兜朝叶雨含瞪眼说：“你故意气我是不是？我今天可是来给你温居的。”

几个人说笑着，上楼参观叶雨含的新房。房间装修并不豪华，却有品位，九十平方米的房子，感觉空间挺大的。米兜兜忍不住赞叹，说：“你可以开一家装修设计公司了。”叶雨含颇有些得意：“嗐，螺蛳壳里做道场，就这么大的空间，凑合吧。”

“一个人住真的很好啊，我都羡慕了。”米兜兜说着，看了一眼陶阳。

叶雨含摇摇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在烟威市连个朋友都没有，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每天累得像狗，也只有周末给自己一个单独的空间，看看书喝喝茶，放松一下。”米兜兜故意问：“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叶雨含看一眼陶阳，对米兜兜说：“你自从认识了陶总，眼里哪还有朋友？”

叶雨含说到朋友，米兜兜突然想起林梳雨，尽管叶雨含否认喜欢林梳雨，但米兜兜能感觉到叶雨含对林梳雨的那份特殊关照。米兜兜哎哟一声说：“你知道吗？林梳雨出事了。”

叶雨含脸色顿变：“出什么事了？你别一惊一乍的。”

米兜兜从叶雨含的表情上判断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把林梳雨和贾亮的事情大致讲了，叶雨含没有犹豫，对米兜兜说：“快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开车去了樱桃镇的退伍兵营地，大门紧闭，里面空无一人，大院里到处堆放着建筑材料。一群雀儿在大院的荒草地上放肆地撒欢儿，飞起落下，落下又飞起。已快晌午了，太阳正毒，加上心里焦急，叶雨含的上衣被汗水浸透了。她走到大铁门前，探头朝里面瞅，冷不丁从旁边冒出一个人，吓了她一跳。

“干啥呢？”一位大叔问。

叶雨含看了大叔一眼，也不废话，转身朝停放的车走去。

退伍兵营地距离林梳雨居住的小院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叶雨含和米兜兜开车赶过去，看到门外仍旧站了十几个人。叶雨含不想惊动林梳雨，怕他尴尬，就躲在门外朝院子里看了几眼。

林梳雨站在核桃树下，身边围了四五个男人。他耐心地给他们解释：“我只是暂时遇到一些小困难，到月底肯定支付大家的工资，也就二十万，我不至于为这点儿钱逃跑吧？你们把我堵在家里，我怎么去筹钱发给你们？”

林梳雨身边一个男人说：“谁能保证你不跑？你跑了，我们上哪儿找你！”

林梳雨说：“你们找不到我，警察能找到吧？你们可以报警！”

旁边一个聪明人给林梳雨出主意：“你借钱不用出门，打电话让人送来就行了。”

林梳雨指了指手里的手机说：“我手机都打爆了，你们也听到了，我需要找朋友当面谈。”

米兜兜朝前蹭了几步，想听仔细，被叶雨含拽了出来。

两个人回到城里，已过了午饭时间，米兜兜把车停在一家特色饭店门前，要请叶雨含吃胶东大包子。叶雨含急着回去给林梳雨凑钱，说自己不饿，她只请了一上午假，下午要回单位上班。米兜兜没有强求，知道她因为林梳雨的事情没了食欲。

林梳雨门口围堵的人一直熬到傍晚才离开，他们为了防止林梳雨逃走，拿走了他的身份证，并让他写了承诺书，十天内支付给建筑公司二十万工资。

晚饭，孙娜从家里带来了韭菜合子和咸菜，让林梳雨凑合着吃一口。孙娜的玩具厂今年刚更新了设备，投入资金很大，手里没有多少闲钱，她把自己的两万块零花钱从卡里提出来，让林梳雨先拿着用。孙娜说：“先吃饭，办法总是有的，贵人自有天助。”

正说着，叶雨含风风火火进了院子。林梳雨并没有太吃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叶雨含肯定会知道。他看了一眼叶雨含，立即低下了头。叶雨含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好吃的呀。”说着拿起一个韭菜合子咬了一口，夸赞说：“好吃啊，肯定是你拿来的吧？”孙娜点点头，指了指碟子里的咸菜。叶雨含也不客气，伸手捏起一根芥菜疙瘩。她是真饿了。

叶雨含吃完了一个韭菜合子后才切入主题，把一个纸袋子递给林梳雨，说：“我去年刚买房子，还有贷款，只能把几张银行卡的钱搂了搂，就这五六万，你也不用着急上火的，不就二十万块钱嘛，多大的事。”林梳雨没有伸手去接纸袋子，叶雨含瞅着他问：“怎么？不把我当自己人？我们是不是战友？如果你认我这个战友，你就拿着。”

孙娜替林梳雨接过纸袋子。孙娜说：“梳雨哥，你别死要面子了，现在能借钱给你的，都是自己人。”

林梳雨抬起头来，看着叶雨含，颇有感慨地说：“平时那些亲友见面都挺热情，到了借钱的时候都躲远了。”

其实林梳雨知道凑够二十万的工资款并不难，李晓飞和贾亮都来过电话，他们已经借到了十几万，支付工资不成问题。林梳雨担心的是后面的资金缺口从哪里借。这个事件爆发后，谁都不敢借钱给他了。

“我现在才发现，没什么真朋友，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林梳雨大彻大悟地说。

叶雨含虽然心里替林梳雨焦急，但表面很松弛，劝林梳雨别太在意人情冷暖，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你的气场就回来了。她说：“谁说没有真正的朋友？难道我不是？孙娜不是？好朋友几个就够了，我既然支持你搞培训基地，就一定支持到底，你出了问题，我也有一份责任，后面的资金我会帮你筹措。”

叶雨含的几句话，让林梳雨差点儿流泪，那一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叶雨含是值得一生珍惜的朋友。这样想着，突然觉得羞愧，自己面对死亡都不曾眨眼，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娘儿们了？一点儿小挫折就垂头丧气的。林梳雨站起来，使劲儿舒展了双臂，突然飞腿侧踹树上的沙袋，然后气喘吁吁地说：“放心吧叶参谋，咱当兵的人，意志比钢坚，垮不掉的！”

最终，林梳雨和叶雨含商定，先筹措一部分资金把训练场打造好，安装一些简单的训练器材，满足滨海酒店员工的军训条件，等有了钱再装修办公楼，增加训练器材，这样林梳雨的压力就减轻了很多。

叶雨含离开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了林梳雨一句：“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训练基地建在樱桃镇？”

林梳雨看了一眼孙娜，坦诚地说：“为了她姐姐孙颖。”

林梳雨把他跟孙颖的故事讲给叶雨含听，然后说道：“孙颖在山坡上听到我们的呐喊声，不会孤单害怕。”

旁边的孙娜很吃惊，第一次知道林梳雨去部队当兵是为了姐姐孙颖。

叶雨含听完，仰头看着天空。天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她想，如果真的有天堂，在天堂的孙颖一定能感受到林梳雨的这份真爱。

林梳雨送叶雨含离开小院的时候，孙娜懂事地留在小院没出门。叶雨含跟林梳雨握手道别，她感觉林梳雨的手有些颤抖，握手的力度比平常重了很多。

送走叶雨含，林梳雨返回小院，孙娜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了一句：“叶参谋这人挺好的。”

…………

点击“阅读原文”也可购买《曾在部队扛过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