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省青州区的苏埠屯村旁有一座被称作东埠岭的高地,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名,相传是战国时期著名纵横家苏秦的埋葬之处,因此又得名苏秦岭。岭的中央部分高耸入云,比周围地面高出约五米,宛如一座历史的丰碑,屹立在时间的长河中。然而,岁月的流转和村民的取土活动,使得岭的中部偏南部位逐渐形成了一片东西方向、宽约一百五十米的低洼地带,将土岭一分为二,形成了南岭和北岭的独特地貌。
早在20至30年代,这片区域就频繁有青铜器出土。故事始于1920年,当一位名叫陈俊的村民在南岭劳作时,不慎在断崖边发现了一件青铜器,他小心地将其挖出。六年后,北岭也迎来了相似的发现,杨明喜村民在挖掘中找到了四件青铜器,其中一件底部刻有文字。
1931年春,陈秀芝在南岭的断崖处又有重大发现——八件青铜器,其中一件青铜觯的底部铸有“亚醜”二字,这一发现迅速引起了广泛关注。不久后,一名孩童在捡拾柴火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些陶器碎片,顺藤摸瓜之下,竟又挖出了一批青铜器。然而,这些珍贵的文物很快就被孩童卖给了潍县的古董商人。当地政府虽竭力追回,但最终只挽回了七件,这些青铜器被送往民众教育馆妥善保存。那个时期,由于战乱频仍,文物买卖成风,大量珍贵文物惨遭流失,令人痛心疾首。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转眼间来到了解放后。1965年秋,一支由山东博物馆王恩田等数位学者组成的考古队,踏上了苏埠屯这片神秘的土地,开始了科学而系统的发掘工作。随行的还有三十多位当地农民,他们既是发掘的助手,也是历史的见证者。在这支队伍中,有一位张姓农民,他的命运将因这次发掘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考古队初到苏埠屯时,几乎一无所获,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失望。然而,在一处断崖附近,一座商代大墓的发现重新点燃了大家的希望。这座大墓呈“亚”字形,是商代王族才能使用的墓葬形式,它的出现无疑为考古队指明了方向。
如果在博物馆仔细观察会发现,亚醜钺的左下角还有一块修复的痕迹。
发掘工作虽然初期进展不顺,但考古队员和工人们并未放弃。当清理至夯土层时,一件巨大的铜钺意外露出,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众人欢呼雀跃,仿佛找到了失落的宝藏。而就在这时,张老汉却因还未挖掘到自己的文物而心有不甘。他挥动着锄头继续挖掘,突然,又一声脆响,另一件青铜钺被他从土中翻出。然而,由于用力过猛,铜钺的刃部不幸被砸断了一角,留下了一丝遗憾。
这个大墓也是迄今为止除安阳殷墟以外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商代墓葬。
这座商代大墓中出土的两件“青铜钺”,都是罕见的国宝级文物。其中,张老汉发现的“亚醜钺”更是造型奇特、精美绝伦。它长32.5厘米,宽34.5厘米,肩宽23.3厘米,器身上透雕的人面纹五官突出、双目圆睁、嘴角上扬,仿佛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人面两侧刻有“亚”“醜”二字铭文,钺刃虽经修复但仍保留着断裂的痕迹。这件亚醜钺不仅是一件珍贵的兵器,更是商代王权或军事指挥权的象征。
随着发掘的深入,考古队还发现了更多的惊人秘密。墓室中央的长方形腰坑内殉葬着一人一犬;腰坑下还有两米深的方形奠坑,里面也殉葬着一人。而东西二台则各有两座殉葬“小墓”,南墓道、椁室门道内还有三层殉葬或人祭的遗迹。这些夏商时代典型的墓葬形式再次证明了这座古墓主人的尊崇身份。然而,专家们在翻阅大量史料后却排除了“商王”的猜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亚醜”这两个铭文。
而醜字,是由“鬼(丑陋)”和“酉(酒)”组成,有“丑陋、可恶、凶恶、愤怒”的含义。
经过深入研究,文物专家们认为“亚醜”是古代的一种国族名号。在商朝末年,殷商在东方有一个重要的盟国——薄姑氏。随着商朝的覆灭和周朝的建立,薄姑氏并未臣服于周朝而是参与了叛乱。最终,在周公东征中薄姑氏被彻底剿灭。而亚醜族文化则被认为是薄姑氏部族的文化遗存。这一发现不仅揭示了亚醜钺的历史背景,也为研究商代晚期的政治、军事和文化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亚醜”铭文
与“亚醜”铜钺相似的铜钺在殷墟妇好墓中也有出土,这进一步证明了亚醜钺的珍贵和独特。妇好是商王武丁的配偶也是武丁手下的军事统帅,她墓中出土的两面铸有“妇好”铭文的青铜大钺就最好地说明了她的身份和地位。同理,苏埠屯大墓出土带有“亚醜”铭文的大铜钺也证明苏埠屯一号墓的墓主人至少应是商王朝的方伯一级人物,而且是军队的统帅。
柏林东亚艺术博物馆商代青铜钺
苏埠屯大墓不仅规模宏大、等级极高,而且人殉人祭数量也是所有商墓中最多的。这座大墓是目前所知河南安阳殷墟以外规模最大、等级最高、人殉人祭数量最多的商代晚期大墓。它的发现不仅为研究商代晚期的政治、经济、文化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也为我们揭开了那段遥远而神秘的历史面纱。
苏埠屯商代墓葬出土的融簋
苏埠屯商代墓葬出土的铜铙
苏埠屯墓葬出土的铸有“融”字铭文的铜鼎
此外,苏埠屯一号大墓还出土了海贝三千七百九十余枚,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在商代,海贝是珍贵的货币和装饰品,它的出现不仅证明了墓主人的富有和地位,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经济的繁荣和海洋贸易的发达。据统计,甲骨文中提到最大一笔贝的数目也只有七十朋,而苏埠屯一号大墓中出土的海贝数量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再次证明了这座大墓的非凡之处。
苏埠屯商代墓葬出土的“亚醜”觚
20 年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于 1986 年对苏埠屯商代墓地进行第三次发掘。发掘 6 座商代墓葬,其中的 7 号墓出土鼎、簋、觚、爵等礼器。觚、爵有“亚醜”铭文。8 号墓出土青铜礼器 18 件,其中的 15 件有“融”和“融册”铭文。
苏埠屯商墓作为中国商代晚期的一处重要墓葬群,不仅蕴含了丰富的文物和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还为我们揭开了商代晚期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神秘面纱。它的发现和研究对于我们深入了解那段遥远而辉煌的历史具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兽面纹铜钺 商代 中国国家博物馆
大铜钺随后被送往北京,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而亚醜钺(chǒu,读音同“丑”)钺(yuè)则被山东博物馆收藏,成为其镇馆之宝之一。各位读者如果有兴趣可以前去参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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