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缺衣缩食的年代,地主家里的麸子肉都是埋碗底下吃的,生怕别人抢了去。
吃肉像做贼,趁人不备,搛出来往嘴唇上擦一擦,擦得油光锃亮的,又赶忙藏回碗底下去,与当今打口红与抹唇膏,性质差不多。
说是粉蒸肉,其实只是用米粉里三层外三层把一丁点肥肉裹得严严实实的,其名是吃粉蒸肉,其实是吃米粉。
米粉蒸得油腻而清香,味同嚼肉,食之胃口大开,令人大快朵颐。
说起粉蒸肉,父亲便关不住话闸。
他讲,插田插米树,呷个没停嘴。
给地主莳田,天天有粉蒸肉吃。
虽说地主是恶霸,可对莳田人是不敢怠慢的,怕一怠慢,把禾苗莳得不好,影响收成。
就算条件再差地主,也得想办法把伙食弄好,尤其是粉蒸肉是不敢缺少的。
据说有个地主异常的小气,请人莳田时没开荤。莳田人不悦,把禾苗折断倒插。
当时葱葱茏茏,过后一片枯黄。
结果颗粒无收,一季空忙。
粉蒸肉是好吃,可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
逢年过节,家里总会想着法子做上一顿粉蒸肉吃。
虽说全是五花肉,半斤八两,且僧多肉少,还得炸出油来炒菜。这量就显得更少了。
可人穷,智不穷,有的是办法。把肉切成一丁点一丁点儿大,再裹上米粉,如果嫌米粉裹得不够厚,反复沾水,便可卷成雪球那般大。
只是蒸出来米粉是米粉,肉是肉,没了那个味了。
起初这米粉是用石磨磨的。把一布兜大米扔磨子上,边拉磨子,边往磨心放米。
转一圈,便磨出一点粉末来。
慢工出细活,一斤米,得磨上半天,磨得手酸臂痛,腿脚发麻。
只要嘴巴肥,不怕身上脱层皮。
这磨,只有富裕家庭才有。
咱院子里,只有一台。磨主名裕,富裕的裕,大家叫他裕太公。
每次去借磨都弄得非常尴尬,仿佛欠他一屁股人情债,不还清,便抬不起头来。
后来,这米粉供销社有买了。
一包一包的,价格便宜,味道奇特。
买一包可麸上一大锅粉蒸肉。快捷方便,省时省力。
无意中,便把这石磨冷落了,弄得成了废物。
记得,相亲那会。女方家杀鸡又宰鹅,还上了粉蒸肉。
我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大碗吃饭,大胆搛肉,吃了个碗底朝天。
那姑娘还不住地往我碗里搛粉蒸肉,便吃得更欢了。
饭胀死呆宝。
原以为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结果成了个闭门羹。
坐失良缘,事后女方说我是块五花肉,智商不高。
听了就笑,智商一米六,属三等残废。
傻人有傻福,原来是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