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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年，禧福23岁，刚学会骑自行车。入冬，两位姐姐帮禧福置办了一身新行头，蓝色的新涤卡布短大衣带个毛毛领子，显得非常精神。姐姐们开始张罗着托人给禧福寻媳妇。几天后邻居刘婶说子昌村姐家有个侄女20岁，名叫春桃，挺合适的，撮合两人见面。
当时农村的见面就是约着到孟县城逛一圈，看对眼了，吃顿饭，再给女方买身衣服，来往几次，赶几场农村大集，双方家长见见面，婚事基本上就算成了。
禧福约着春桃去孟县城转转。禧福推着自行车说：我可是刚学会骑车，不太会带人。春桃说：走吧，没事。76年的时候，从村到城里去的大路还没有铺柏油，垫的炉渣路，来往的货车、拖拉机把路面压得七坑八凹，车辙有一大拃甚至更深。禧福骑上车在前边走，春桃扶着后座在后边小跑一段儿，顺势一蹦，坐在后座上，拽着禧福的衣服或揽着禧福的后腰，一直走着就行了。这说的是正常程序，可是，禧福刚学会骑车，技术不够老练，路也不平，春桃蹦了几次，屁股没有坐在后座上，差点摔跤。如此几次才勉强坐上，一路歪歪扭扭走了三里地，到蟒西村的时候，一个大烖涡，忽悠一下，把春桃从后座摔了下来。禧福心里本就紧张，一时没有感觉到后边人掉下来了，又走一段路，问了几句，后边没人答话，扭头一看，没人了。着急慌忙往回跑，只见春桃屁股卡在车辙里，腿和上半身担在两侧土帮上，正“哎哟”着挣扎起身。禧福红脸低头搓着手，脚尖在地上不停地蹴着，嘴里连连说：“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不会带人，你还不怕，这下摔着了吧？”边说边嘿嘿嘿地笑。看到春桃挣扎了几次没有起来，笑得更厉害了，嘴里不迭声地说“你看看，你看看，嘿嘿……”最后干脆蹲在地上捂着脸“嘿嘿”笑个不停。
禧福的第一次相亲就这样结束了。兜兜转转，两年间又见了几个，有嫌禧福老实的，有嫌禧福脸黑的，更有把禧福的第一次相亲经历当成笑话的。春桃也是各种原因没有找到对象。
这天刘婶撮合着两人又见了一面。禧福说：“我现在骑车老在行了，大撒把都没事！”春桃“噗嗤”一声笑了：“还是这个样子。”春桃觉得嫁个老实人也不赖，就图人实在，能干吧。禧福这亲事就算成了。
婚后几年，有人问“小日子咋样儿”。禧福说：“可厉害了，挖人掐人，管得严！棋盘都给我搊了”。秀华听了说：“搊你棋盘还是轻哩，你咋不说家里面缸见底儿了，让你去取面，面粉厂二里地，你两天没有走到，棋盘前蹲了两天？拿个村象棋冠军烧包死你了，房盖不盖？俩闺女养活不养活？光知道耍？”
82年村里狗叔从陕西大荔请了个瓜匠，承包了村东40亩地种西瓜。村里人看着稀罕，每天没事就在地里跟着瓜匠看如何劳作，顺带帮着干点活，也学点种瓜技术。直到西瓜下来，全都感到震惊：“一斤西瓜八分钱，一亩地产6000斤西瓜，就是480元钱，种麦子一亩地1000斤，一斤小麦一毛二，一亩麦子卖120元钱，老天爷呀，这可比种麦强多了啊！”“乖乖，种一亩西瓜都顶正式工一年工资了啊！”“这40亩西瓜都卖快两万了呀！”
农村人是现实的，第二年村里有十几户也种上了西瓜，禧福也种了。不料西瓜成熟时，产量太大，外地来的瓜车也少，价格从8分降到6分后来卖成了3、4分钱一斤，就这也卖不动。禧福说：“大路上东边的西瓜往西边拉，西边的西瓜往东边拉，南边的西瓜往北边拉，北边的西瓜往南边拉，到底哪里的人要西瓜呀？”
后来，禧福又学别人种过大蒜、洋葱、冬瓜，都没落着钱。禧福说：“种地不掌握信息可不行，盲目跟风也不中，还是种小麦、玉米稳当。”
想致富，还得靠副业。春桃娘家有磨豆腐的手艺，说干就干，扯上电，支上磨，添置些设备，禧福家豆腐坊开业了。春桃在家磨豆腐，禧福负责销售。
禧福骑着三轮车各村转了一圈，只卖了六七斤豆腐，还没有街坊邻居在家卖得多。“咋就卖这一点儿？”春桃问，禧福说“转几个村没有人买”。
第二天，禧福一大早骑着车到邻村南董，一人拉住问：“你干啥哩？”禧福说：“卖豆腐哩。”那人说：“伙计呀，你卖豆腐哩，一声不喊，低着头一直蹿，谁知道是卖豆腐哩？切点儿尝尝！哎呦，味还不赖。”禧福说：“正宗手工豆腐，纯黄豆，不掺一点儿假，我老婆亲自在家做的。”那人说：“给我来2斤，你得多吆喝。”禧福说：“不会吆喝。”那人说：“这又不丢人，吆喝一声，那怕啥？”
再沿街串巷时，禧福先是憋红了脸，扬脖高喊一声：“卖豆腐——”低下头嘟囔一声：“那怕啥。”高一声“卖豆腐”低一声“那怕啥”。这天，豆腐卖完了。
做豆腐的下脚料——废渣，禧福又养了几头猪，如此几年，禧福家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后来，小康村建设开始，禧福说：“不做豆腐，不养猪了。建在村里，这味大，蝇多，村里老少爷们担待，但咱自己心里知道，不能再干了。”
再以后，禧福干过泥瓦匠，包过地，攒下钱盖了新房。两个姑娘，大的招了个女婿上门，留家了，小闺女嫁到唐山了。
2023年，禧福70岁。禧福说：啥也不干了，土地流转，一年分我们家8000块钱，国家每个月再给点儿，门口种点菜，闺女逢年过节多少给俩，足够俺老两口花了，看住不生病，能够帮着看看孩子，自己享享福，孩子们也不跟着受罪，这日子，中！
张丹阳，韩愈故里孟州人，爱好阅读，爱好文学，现任孟州市机关事务中心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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