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宗谱》遗记•乐隐堂记

文摘 2024-10-11 09:03 山东

此文系元代著名文学家、史学家揭傒斯所作，收录于《曹氏宗谱》『遗记』首篇。

历史资料记载，元至正年间，修“辽、金、宋”三朝史，已七旬高龄的揭傒斯奉旨任总裁官，曹达中追随揭傒斯为纂修官，结下僚属之谊。期间，曹达中为纪念去世的父亲曹刚(字廷宾)，请年迈的揭傒斯撰写了此文。

《乐隐堂记》作为一篇元代传世艺文，人物真实、内容蕴含人生哲理，具有较高的文学和历史价值。

揭傒斯(1274-1344)：字曼硕，号贞文，龙兴富州(今江西丰城)人。元代大臣，著名文学家、史学家。授翰林国史院编修官，官至翰林侍讲学士。晚年参与修“辽、金、宋”三朝史，任总裁官。去世后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

曹达中(1296-1350)：字维新，号洪冈。元延佑元年(1314)乡贡进士，由教职累升大理寺评事。曾追随揭傒斯修“辽、金、宋”三朝史，任纂修官。

曹刚(1274-1324)：字廷宾，号乐隐。曹达中之父。“自都昌龟山思义湾徙居新建芦坑”，为新建曹氏始迁祖。

乐隐堂记

元•揭傒斯

宗子⁽¹⁾廷宾⁽²⁾，乃清化乡⁽³⁾之善士⁽⁴⁾也。虽典型文物⁽⁵⁾，耳濡目染⁽⁶⁾，浸⁽⁷⁾以疏旷⁽⁸⁾；然辛勤稷稼⁽⁹⁾，立身持家，堂构⁽¹⁰⁾翚飞⁽¹¹⁾，子孙绳蛰⁽¹²⁾。

【译文】宗子廷宾，是清化乡的一位贤良之士。他虽然生活在充满典范与文化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之下，性情逐渐豁达。于是辛勤耕作，持家立业，建造了高大美观的房舍，子孙众多，家族繁盛。

【注释】(1)宗子：家族的大宗嫡长子。此处应为尊称。(2)廷宾：曹刚，字廷宾，号乐隐。“自都昌龟山思义湾徙居新建芦坑”。(3)清化乡：清代指都昌县蔡岭镇。(4)善士：犹有德之士。(5)典型文物：借指所处的文化环境。(6)耳濡目染：成语。指耳朵经常听到，眼睛经常看到，无形之中受到影响。(7)浸[jìn]：逐渐。(8)疏旷[shū kuàng]：豪放，豁达。(9)稷稼[jì jià]：指农作物，泛指农耕之事。(10)堂构：房舍。(11)翚飞[huī fēi]：形容宫室的高峻壮丽。(12)绳蛰[shéng zhé]：继承，延续。象征着子孙众多和家族的繁荣。

要亦⁽¹³⁾兄弟中之卓然⁽¹⁴⁾者。尝曰：“人之生世也，弗仕背⁽¹⁵⁾君，必仕背亲，二者将安取衷⁽¹⁶⁾哉？惟自量其才力何如耳。

【译文】毕竟他是兄弟中出类拔萃的。他曾说：“人生在世，如果不做官就对不起君主，但如果做官又可能对不起亲人，这两者之间该如何取舍呢？只能根据自己的才能和力量来决定。

【注释】(13)要亦：究竟；毕竟。(14)卓然：显著，突出。(15)背：违反；不遵守。(16)衷：中心；中庸之道；合适的平衡点。

仆⁽¹⁷⁾覩⁽¹⁸⁾后之仕者，书律⁽¹⁹⁾未精，印绶⁽²⁰⁾巳绾⁽²¹⁾，惟声色之是务，惟贪冐⁽²²⁾之是思，吏胥⁽²³⁾纵横而弗禁，黎庶⁽²⁴⁾愁叹而弗恤。若是者，虽万钟⁽²⁵⁾九迁⁽²⁶⁾，仆无乐乎此也。况可食以酒肉者，可随以鞭棰⁽²⁷⁾；可授以官禄者，可随以鈇钺⁽²⁸⁾，将免于患乎？

【译文】我观察到后来的那些做官的人，有的连基本的法律条文都未精通，就已经带上了官印的丝带，他们只沉迷于声色犬马，只想着贪婪索取，官吏横行霸道而不加制止，百姓哀愁叹息也不予体恤。像这样的人，即使位高权重，我也不会以此为乐。何况，那些用酒肉供养的人，可能随时遭到鞭子抽打；那些授予官禄的人，也可能随时遭受刑具惩处，哪能避免这些祸患呢？

【注释】(17)仆[pū、pú]：旧时男子谦称。指自己（多用于书信）。(18)覩[dǔ]：：古同“睹”。(19)书律：法律条文。(20)印绶[yìn shòu]：印信和系印信的丝带。古人印信上系有丝带，佩带在身。借指官爵。(21)绾[wǎn]：系；戴。(22)贪冐[tān mào]：贪婪；贪图财利。冐，古同“冒”。(23)吏胥[lì xū]：旧时官府中的小吏。(24)黎庶[lí shù]：指平民大众。(25)万钟：指非常丰厚的俸禄或高官厚禄。古代，钟是容量单位，六斛四斗为一钟。(26)九迁：多次升迁。(27)鞭棰[biān chuí]：鞭打。(28)鈇钺[fū yuè]：斫刀和大斧；泛指刑戮。

吾岂若阖闾⁽²⁹⁾足以蔽风雨，田畆足以供伏腊⁽³⁰⁾，妻孥⁽³¹⁾主馈⁽³²⁾无饥渴之忧，宾朋辅己有启沃⁽³³⁾之益。儿孙课⁽³⁴⁾之以诗书，童仆督之以樵采⁽³⁵⁾。洽百里于岁终，蚤⁽³⁶⁾输税于官府。虽无赢余⁽³⁷⁾，亦无不足。逍遥一世之外，优游⁽³⁸⁾韦布⁽³⁹⁾之福。此仆之所以甘此之熙熙⁽⁴⁰⁾，而耻彼之禄禄也。”

【译文】我还不如住着足以遮风挡雨的简陋小屋，耕种几亩薄田就能满足一年生活所需，妻子儿女负责家务，没有饥饿的忧虑，朋友宾客辅佐自己，有开导启发的益处。教育儿孙读书学习，督促仆人砍柴割草。年终时与邻里和睦相处，早早地向官府缴纳税赋。虽然没有什么盈余，但也足够生活。逍遥于世俗之外，享受平民百姓的福气。这就是我宁愿过这种安闲自在的生活，而耻于追求高官厚禄的原因。”

【注释】(29)阖闾[hé lǘ]：阖为门扇。闾为内门、里门。借指简陋的小屋。(30)伏腊：古代两种祭祀的名称，这里泛指一年中的生活所需。(31)妻孥[qī nú]：妻子和子女的统称。(32)主馈[zhǔ kuì]：旧时指妇女主持烹饪等家事。(33)启沃[qǐ wò]：汉语典故。指竭诚开导，辅佐君王。(34)课：考核。(35)樵采[qiáo cǎi]：砍柴、刈山草、扫树叶等。(36)蚤[zǎo]：古同“早”。(37)赢余[yíng yú]：收支相抵后的财物、多余、剩余。(38)优游：生活得十分闲适。(39)韦布：韦带布衣。古指未仕者或平民的寒素服装。借指寒素之士。(40)熙熙[xī xī]：温和欢乐的样子。

于是客有祝⁽⁴¹⁾之曰：“翁其乐于隐乎？”殆⁽⁴²⁾亦吾斯之未能信耳。遂咸称之曰“乐隐翁”，既以名其堂。又数年而廷宾捐馆⁽⁴³⁾，既而其子维新⁽⁴⁴⁾泣告曰：“先君稔⁽⁴⁵⁾嗜泉石，而生平异趣，忍无一言纪乐隐乎？”闻之不觉怆然⁽⁴⁶⁾。

【译文】于是有宾客对他说：“您是乐于隐居的吧？”或许只是我对其中乐趣不能完全相信。于是大家都称他为“乐隐翁”，并以此命名他的房舍。又过了几年廷宾去世，不久他的儿子维新哭着对我说：“先父酷爱山水，一生有着与众不同的志趣，怎么忍心没有一些话语来记述他隐居生活的乐趣呢？”听到这话我不禁感到悲伤。

【注释】(41)祝：向...致辞；对...说。(42)殆 [dài]：大概、也许。表示推测或不肯定的语气。(43)捐馆：死亡的婉辞，指舍弃所居之馆舍而去世。(44)维新：曹达中，字维新。(45)稔[rěn]：熟悉；深知。(46)怆然[chuàng rán]：悲伤的样子。

因思少年攻苦敷⁽⁴⁷⁾谈，拔身于场屋⁽⁴⁸⁾数千人之中，近来振翼⁽⁴⁹⁾南溟⁽⁵⁰⁾，士类虽或艳⁽⁵¹⁾之，与物多忤⁽⁵²⁾。视廷宾所就，以裕其后⁽⁵³⁾者，有弗逮⁽⁵⁴⁾矣。然后知其乐隐之高，非惟庸俗罕及，老迈⁽⁵⁵⁾亦瞠乎其后⁽⁵⁶⁾。故特着其平昔之言于此，以为记。

后学⁽⁵⁷⁾揭傒斯顿首拜撰并书。

【译文】回想起我少年时勤奋苦读行文论述，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近年来施才于南方，虽然士人们或许有所羡慕，但我也与社会人事多有不合。看看廷宾的所作所为，给后代留下好的榜样，我有很多也没能做到呢。这时我才明白，廷宾的乐隐之道，不仅是一般人难以企及，就连我这个年事已高的人也自愧不如。因此，我特意在此记录下他平日的言论，作为一篇记文。

后学揭傒斯恭敬地撰写并手书。

【注释】(47)敷：敷文，指作文。(48)场屋：科举考试的地方，又称科场。指科举考试。(49)振翼：鸟儿振动翅膀飞翔。比喻事物兴盛发展或人才得到施展。(50)南溟[nán míng]：南边的大海。借指南方。(51)艳：羡慕。(52)与物多忤：与社会人事多不相合。忤[wǔ]：逆，违背。(53)裕其后：给后代留下好的榜样。(54)逮[dài]：及；赶上；达到。(55)老迈：指年老体弱（常含衰老意）。(56)瞠乎其后[chēng hū qí hòu]：汉语成语。在别人后面干瞪眼赶不上；形容远远落在后面。(57)后学：指后进的学者或读书人对前辈学者的自谦之辞（常用作谦辞）。

▲民国二十年《曹氏宗谱》

我自故乡来本是同根生

我的祖先我的根～新建鲁江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