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仁山|让所有的孩子都摆脱噩梦

文化   2024-11-04 22:39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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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童年的乐趣

我生活的小村,是冀东平原上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没有公路通过,也没有铁路通过。当我跟随母亲第一次来到唐山这座城市,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被这座城市强烈地吸引着,从心底羡慕着,我如果出生在城市该多好哇!那该是怎样的享受呢?


可我在城市刚待上一个假期,就开始思念村庄里的生活了。城市里的亲戚,有一个小伙伴儿还跟我来到农村。他十分爱慕田园,从心底里感叹:“田野里真好玩儿,我如果生在农村该多好哇!”我们互相羡慕着,快乐着。后来我才明白,城市和乡村都有着我们童年的快乐,环境并不妨碍我们什么。

一次,我们跑了很远的路到外村去看电影。这个城里的小伙伴儿都是在电影院看电影,从没有走过这么远的夜路去看一场电影。那天晚上,我们到外村看的电影是《向阳院的故事》。
《向阳院的故事》里面有一个老爷爷,是向阳院孩子们的辅导老师。他的人生观是那样高尚,感染着我们。后面还有一部电影是《看不见的战线》。我们看着看着竟然躺在石碾子上睡着了,后半夜散场,我们被一个老大爷叫醒。老大爷抚摸着我们的头亲昵地喊:“快醒醒,小鸡鸡都丢了,还不知道呢!”我们吓醒了,还真的摸了一下,裤裆里的值钱东西还在,就与老大爷打了一声招呼,高兴地跑着回家了。回家的路上,我们踩着露水,唱着歌,捉着蛐蛐儿,快乐极了。
麦收的时候,我和小伙伴儿在打麦场上跑着,手里攥着刚出锅的大饼,在麦秸垛后面捉迷藏。玩耍到很晚,躺在麦垛上看明净的月亮,心里就有无限的遐想。小伙伴儿问我:“长大你想干什么?”我目不转睛地回答:“我要当飞行员,开着飞机上天。”后来就真的有一个当飞行员的机会,我却与它失之交臂了。当时我的感觉是享受,是那种给理想插上翅膀的享受。
我当时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白天,我们跟着大人一起,用麦秸编织草帽,或是扎成小牛、小狗一类的玩物。记得我还用麦秸扎过一个草飞机,我十分喜欢,不断把草飞机扔到天上去,它带着我的向往,带着我的思绪飞走了。这时我明白了,向往也是一种享受的形式。我享受向往的奇妙,享受向往的甘辛,一任理想的翅膀随向往的时序更迭,跟着草飞机到遥远的岁月里去。
人间的乐趣很多,唯有童年留给我的最真、最纯、最美。童年是美好的象征,每个人都留恋自己童年的往事,总是乐此不疲地向世人诉说。今天,我也要向今天的小朋友们说一声:别虚度童年。
童年的乐趣还不仅仅是无忧无虑地玩耍,还有对新知识的渴求以及拥有。
记得我在童年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做生物标本。我跟着小伙伴儿们到树林里捉蝴蝶,然后把捉来的蝴蝶做成标本,夹在书页里。
一次,我找到一只彩蝴蝶,捉住它后慢慢用手将它拍死,用嘴巴将蝴蝶身上白茸茸的毛吹开,再吐上一口唾沫,把蝴蝶贴在窗子的玻璃上,让太阳把它晒干,然后拿到学校搞标本评比。我拿到了第一名。记得老师当场让我描述蝴蝶的模样,我看着彩蝴蝶,用美丽而贴切的语言,描述了蝴蝶的形状,还描述了我们捉蝴蝶做标本的乐趣,最后得到了老师的表扬。这也许就是我后来写作文的前期锻炼。更重要的是,成功后的乐趣是我们以后再创造的前提,这种乐趣是难忘的。
童年时代,认识世界的眼睛永远好奇地睁着。这些探求世界奥秘的眼神,都是我们的乐趣所在。我童年时的一个小伙伴儿,小时候就对庄稼感兴趣,他把麦秸做成标本。如今,他成为我们老家所在县的一个农艺师。童年的乐趣,促成了他后来的爱好,促成了他后来的职业选择。
一个人,当乐趣与工作相一致的时候,是很幸运的,也是快乐的。我们的乐趣不光是为了乐趣而乐趣,更重要的是为了享受,在创造中享受快乐,在创造中尽情地享受生活。

   

摆脱噩梦

如果有人问我,童年时代最害怕的是什么?我可以列举出一串害怕的事情,比如夜晚穿过坟场,滑冰掉进了冰窟得被人救起来,在草滩上碰上了毒蛇,等等。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这些都是表面的惊吓,而真正对孩子心灵构成伤害的是纠缠不止的噩梦。

小的时候,我是个多梦的孩子,因为我聪明伶俐,善于幻想,白天想的事情,夜里就能够梦见。好梦总会渐渐地忘掉,可是噩梦就会狰狞地留下来。我梦见自己被毒蛇缠住了身体;我梦见考试的时候,没有答完题就听见了交卷的铃声;我梦见自己追赶一群大雁,而不幸落入河里。这些可怕的梦,对我的伤害其实并不大,而真正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成分”对我的压抑。

小朋友们也许不会明白,我的母亲是农民,我的父亲是干部,我的出身怎么会不好呢?“成分”怎么会高呢?这源于我的爷爷。我的爷爷在天津的一家织袜厂当过老板,家里雇用过几次民工,我就因此被划定为富农成分。

春天终于到了,我推开小屋的窗户,一阵温暖的风扑面而来,一股久违的温馨告诉我:你自由了!你可以丢掉那个噩梦了!我打开了一扇季节之门,看不见远方莫测的风雨。地平线迎接我痴迷的追求。可是,就是这个噩梦,使我改变了自己豪放的性格。我的爷爷,有着豪放的性格,可我变得自卑和懦弱。

我是一个自卑的孩子,长得瘦弱,不敢唱歌,不敢大胆地说笑。自卑不仅扼杀了我的想象力,而且失常地放大了我的缺点,使我觉得前途灰暗。同时,噩梦的纠缠使我过早地成熟,过早成熟的孩子是不幸的。因为我没有资格享受那个快乐的童年时光。修补我的这些缺憾,得用多少时间啊!即使用尽我的一生也不会复原的。如果在我长大之后遭遇这种噩梦,那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形。

让所有的孩子摆脱噩梦,这是我的祝愿。

可是今天,仍然有被噩梦缠身的孩子,虽说不是我那时的“成分”问题,噩梦却以另外的形式出现着。

我认识一个孩子,他过去是个很优秀的小学生,尊敬老师和家长,学习成绩也很不错,可自从迷上游戏,就像噩梦缠身一样了。每当下学,他不写作业,而是偷偷跑到游戏厅,玩得乐不思蜀。没有钱了,就跟爸爸要,后来爸爸知道他着迷于电子游戏,就不给他钱了。不给钱,他就偷妈妈钱包里的钱,后来妈妈发现了,就拷问他,他终于承认了。

妈妈气得狠狠地打了他:“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迷上游戏,还有什么出息?”他看见妈妈流了眼泪。他知道,妈妈已经下岗了,每天到批发市场弄点儿蔬菜,到家里住的小区叫卖。

妈妈和爸爸的希望是什么?在老师和家长的帮助下,这个孩子悔过了,不久,老毛病又犯了,妈妈和爸爸把他关起来。就在被关押的几天里,孩子的精神崩溃了,放出来的时候,呆头呆脑的,总像是被噩梦纠缠着一样。学校为他请来了心理医生,同学们都来看他。是人间的关爱,唤回了他错位的灵魂,驱除了笼罩在他心里的噩梦。噩梦,滚吧!我们不欢迎你。

我们都得承认,在噩梦面前,我们是手足无措的孩子。一个人在成长的路上,很少没有遭遇噩梦的。但是,我们掌握了驱除噩梦的方法,这就是对自己内心的问候。如果生命是一个梦,我们愿它是世界上最甜美的梦,哪怕这个梦很渺小,也是令人欣慰的。噩梦既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既然这样,当我们身边的孩子遇到噩梦缠身的情形,希望我们能向他伸出救援的手。我们的日子,就会照耀着温暖的阳光,就会品尝到生活甜蜜的滋味。

让孩子们每天都静静地入睡,最好没有梦,如果有梦,也是个好梦。美丽的梦和美丽的人生一样,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我们仍然执着地追求,等待,或寻觅。青春的心永远都是美丽的城堡,贮藏着一些美丽的梦。

注:本文节选自《鱼从我的头顶飞过》,关仁山 著,河南文艺出版社最新出版。本文标题为小编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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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熊丰 责校|张丽

审核|杨莉 排版|尹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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