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过好诗的人论诗(1)

文化   2023-04-24 21:00   湖北  


写过好诗的人论诗(1)


庞德

不要理睬那些自己从未写过一篇值得注意的作品的人的评论。

要么不用修饰语,要么用好的。

不要用平庸的诗句去重复早已用优秀的散文写过的东西

你的韵律结构不应当损害语言的形成,或其自然声响,或含义。

技巧:我相信技巧,它是对一个人的真诚的考验。

没有人写出过大量重要的诗。

诗人必须永远好奇。

我认为艺术家必须一直改变。

文字中不能有突然的感叹。

没有一个飞起来又毫无着落的词

语言是由具体事物组成的。在不具体的措词中作一般的表达是懒惰。

意象都不仅是思想,它是漩涡一般或集结在一起的熔化了的思想,充满了能量。

象征派运用联想,即一种幻想,几近寓言。

写诗,就是表达具体事物,使这些事物产生的情绪,能够在读者心中升起。


于坚:

(我的诗)有些反复修改,有些一挥而就。我总是带着小笔记本,将出现的句子记下,然后再琢磨它到底想说什么。一首诗从一个字开始。

诗这件事近于宗教行为,它不是饭碗。就像寺院,桃李无言,下自成蹊。《易经•系辞》说,“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诗通过语言立诚。诚就是忠实自己内在的自由,不执。“诚字在道,则为实有之理。在人,则为实然之心。诚是实。心之所思皆实也。诚者,合内外之道,便是表里如一。内实如此,外也实如此……问:思无邪。伊川说作诚。是否?曰,诚是在思上散发出的。诗人之诗皆情性也。情性本出于正,岂有假伪得来底。思便是性情,无邪便是正。”(《朱子新学案(二)》钱穆)。

只有诚实,诗才能正大光明,立心、招魂、勾引。自会有供养人。

最好找个世俗的饭碗,不要把写作这件事当成饭碗。不然必亵神、失神。

诗人不能自售,自售的话,写诗就成了龌龊之举,投机倒把,巧言令色,欲盖弥彰,鬼鬼祟祟。

诗决定“不学诗,无以言。”诗人“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写诗是神性天真诚实高尚庄严智慧之事,比宗教更古老。

三个诗歌写作要素:

      1、诚实。诗是宗教事业。
      2、阅读经典以知好歹。
      3、少用形容词,隐喻,直接说。


大解

诗歌是有技巧的。初学者可以先从练习开始。诗写到成熟,应该尽量不多花气力在技巧上,应多去挖掘生活,去训练自己的眼睛,去发现生活中的细节和诗意。

还有关于意象写作的问题,我提倡无意象写作。意象这个东西是要靠营造的,我们能不使用意象就不使用意象,能不使用各种手法就不使用,甚至词组这个东西也尽量不要使用,成语就更不要使用,因为成语都是带有典故的,它们太熟了,有自己定型的表达意思,放在诗里会很生硬,要学会自己去处理,用语言和言语去说,不绕弯子,直接去处理。最好就是有啥说啥,你有能力直接处理这些事情,那就是高手。我们已经到了这个时代,我们已经能够书写和言说达到统一了,这时候你还不享受这种语言的盛宴,你还去绕弯子,是没有必要的。

还有就是,有话好好说,直说。直说也是一种风格。直说不等于直白。用的好,更能打动人。


谢默斯·希尼:

要写诗,你得有点儿无知。


张执浩:

我有一个不太确切却又固执的判断是,每一首诗在产生之前其实已经有了它自己的调性,问题在于,写作这首诗歌的人是否具有与之匹配的音高和音色。我们常说,应该多写那些能写之诗,而非那些想写之诗,这个说法有一个前提:写作者必须通过大量的长时间的尝试和训练,找到自己的音准,对自己独特的音色成竹在胸,并对自己的音高有一定的把握。蹩脚的写作者一定是一个五音不全的家伙,圆滑世故的写作者一定是一个擅长模仿他人的人,而自视过高的人常常会在写作中出现“破音”现象,至于那些惯于发“假声”的人,往往是虚情假意的写作者,除了炫技,别无所长……惟有自知之明的创造性的写作者,才能发出独特的声音来,这声音也许有如旷野独狼、井下之蛙、林间虫豸或云岭野风,这声音也许圆润,澄澈,也许古怪,令人不适,但必有其自身的来龙去脉。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声音,找准与自身气质匹配的发声方式,这是一个诗人写出属于自己的诗歌的一条秘径。


刘川:

〔写诗不要用全部手指〕
​写诗不要用蛮力、猛力,要用微力、巧力:
​一指入水,四海皆动。

〔点〕
生活是面,读书是线,写诗是点——从面上、线上,猛然跳起来一个点。

​词语挑选小诗人。
​技巧挑选中诗人。
情怀挑选大诗人。

我未来的作品依旧是,写人性,去染污,语言会越来越朴素、简洁、实在,像和自己的妈妈说话一样,不虚伪,不夸张。那样的境界,想一想,都美死了。它几乎不是文学,而是直接交出嘣嘣跳的心。


陈超:

我看到,有的诗,意在塑造诗人自我的形象;有的诗,却展示了诗自身的魅力。后者更靠谱。

    如果一位诗人四十岁后还在表演个人魅力,这位诗人就已经废了。

    诗应该准确地用词,最好同时注意到该词的词典意义和你个人“语义偏移”的双重准确性。如果无力兼顾,就首先考虑词典意义。这样,你能够发挥的范畴就是结构了。它可以使你的诗至少落入中品。中品是不好的,但比蒙事还好一点。

    诗应为诗而存在。它应不但有能力回避仿哲学的“深度”,也要有勇气藐视写“日常生活”这个新的权势话语。它是,也应该是语词的探询、欢愉和伤感,并不借助艺术之外的力量,发现那些只能经由诗歌艺术发现的东西,而不是其他。

    诗大约在每五行之内应有细节,不要被情感和智性蒸发掉诗句的“质感”。但五行之后,应切断这个细节,否则它太“面”了。你应转换或变奏,使诗有“呼”有“吸”才舒服。当然,是自己写得舒服。别人是否舒服,你管不着。

    诗应有绝对的完整性。但不是起承转合。也许最完整的诗才最有张力,不完整的吉光片羽只是被动漂流,不是张力。

    我承认写作有“灵感”这回事,也有“迷狂”。但一旦进行两行后,你应立即醒来。诗人是干活的人,他为活儿本身的质量而存在,不为干活的动力与功用而自我感动。

    如果写诗一定会教导人一些什么,我倾向于认为,它使人懂得羞愧。一个长时期牛气冲天的诗人,他又会真正说出点儿啥呢?应有对自己诸多败笔的羞愧;应有对自己有成千上万天真或蒙昧的拥戴者的羞愧;最后,还应有对自己有羞愧之心而自我感动的羞愧。我只把有羞愧之心的人作为朋友交往,他们使我觉得世上因为有写诗这回事而变得干净一点。不懂羞愧的诗人,只是我的“诗友”,低于“朋友”这个——我要说是——冷暖自知的词。

    刻意追求本土性的诗一定是坏诗,但好诗一定有本土性。

天才诗人有一个标志:在三言两语的言辞中“聚拢”起存在本身。





致后代
诗歌创作,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