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过年，在于一个字
—— 吃。
且要大吃特吃。
海鲜大餐、粤式大席，配着各种各样的客家小吃。
第一次去，要吃得目不暇接，胃不落空，手口不停。
即便，此刻的你，
大年初四，正坐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
周边和你一起撸大席的朋友，
也只是礼貌性地莞尔一笑，互不相识。
这是茂名年例的一个传统。
也是其中特色之一：欢迎任何人随意来参加。
入座，开撸，不用随礼。
礼貌地和主人家客套两句，甚至还会被盛情邀请，再吃个下一顿。
在李哥的记忆中，家乡每年从大年初四开始的年例，总是格外热闹。
以及，真的，来者不拒。
因为在主人家看来，席面上，来入座的熟悉的、陌生的朋友越多。
越是热闹，越有排面。
博主奥莉薇也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分享了一次经历。
大年初四，来到茂名，去陌生人家里吃年例。
她和朋友去的地方，叫电白龙古埇村。
「初四那天，直接开车过去。去晚了游行环节结束，于是寻思着‘蹭席’。先找到了看粤剧的舞台，看了周边在哪里摆（席），和村民开始搭话。
事实证明，勇敢的人有饭吃。电白靠海，菜系海鲜居多，十分美味。」
| 在茂名吃年例。图by 小红书博主@奥莉薇
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出于对茂名年例氛围的好奇，想来看看。
虽然很多特色民俗活动，因时间和信息误差没能看到，
但这次的“蹭饭”体验，让她们感受到了粤西过年浓浓的人情味。
「大哥还邀请我们晚上去他家吃，婉拒了，真的太好客了。」
这一刻，好心茂名，更具体。
是啊，恐怕没有比过年这会儿，更加能让茂名向世界直观地表达，
什么叫“我待四方客，唯用一好心。”
过年摆大席，
能吃能拿别客气。
在广东西海岸，也是我们常挂在嘴边的粤西，茂名将「好心」作前缀。
这件事儿本身就挺特别。
因为一般用做城市标签的，大都具体而动人，不是美景，就是美食、知名人物等等。
靠海的茂名，何以好心？
“济生有奇诀，救人须用心。”
隋朝就立县的茂名，名字来源于道士潘茂名。
作为一名药师，他以道医身份悬壶济世，也成了“好心茂名”的精神启元。
还有一个精神支柱，则是一位女性。
谯国夫人冼夫人，经历梁、陈、隋三朝的她，是中国古代杰出的女政治家、军事家，为南朝、隋初岭南俚族女首领。
大格局和济世的情怀，就在粤西的土地上传承了千年。
有了这背景，再来理解做年例的人家，为何对所有人都敞开胸怀，就简单了许多。
在外人看来大过年有些不好意思“蹭饭”，对于过大年的茂名来说，反而是一种传统和常态。
比起过春节，茂名人更看重年例，顾名思义，即年年有此例。
素有“年例大过春节”的说法。
重要到在外的游子，春节可以不回来，但年例必须回。
据光绪《茂名县志风俗》载：
从农历正月到二月，几乎每天都能在茂名的不同地方看到，经久不衰的鞭炮，五彩缤纷的焰火，花式的巡游表演和祭祀。
以及，全村几百桌饭同时开席的盛况。
仪式嘛，我们先不讲。
先从这顿“庞大又丰盛”的席说起。
过年期间，茂名各区各乡镇，办年例过大年的习俗，稍微有些不同，有的地方大办特办，有的地方则相对安静。
年例菜，以粤菜为主。
其杂糅了粤西土著和客家中原的风味，是海派的、高凉的、广府的味道。
一般的基础菜，白切鸡、蒜蓉扇贝蒸粉丝三丝炒米粉、白灼虾、海鲜粥清蒸鱼、香芋扣肉红烧乳鸽、菠萝咕噜肉炸鸡翅、炒花蟹等等。
| 茂名电白的年例。图by 小红书博主@糀之幸
自然，不同区域还有自己的地方特色菜。
比如电城鱼炸、干煎墨鱼饼；镇隆的五楞子鸭；岭门大杂烩；化州的牛杂；茂南地区的罗非鱼汤……
说到过年氛围最浓烈的地方，李哥说，反倒不是市区、茂南区这些相对繁华的地儿，而是在电白的各处乡镇。
“尤其是靠海边，这儿物产丰富，海鲜多。当年（九几年开始）他们随便摆酒，就上鱼翅、鲍鱼各种鲜货海货了。”
逐渐地，有了年例上“无鲜不成宴”的说法，蟹、虾、带子成为必备菜式。
普通人家就上三四道海鲜，家境富裕的上七八道海鲜，有钱人家则做鱼翅汤、海参、大龙虾等。
不论贵与否，反正都尽力摆桌，以此欢迎和招待各方朋友。
来到的人，不要太拘谨，随性一点儿。
就像李哥说的那般随性：
“走一条村，家家户户都会摆酒宴请这个来宾啊。
假设说我跟你都不认识这条村的人，我们甚至直接就坐进去人家家里坐下来，围着一桌就可以吃上一顿那个盛宴的啦。”
如果吃不完打包带走，也是对主人家的一种尊重。
不只是过年啊，平时的电白，好吃的也特别多。
我们以前写过一期茂名电白美食，有兴趣阅读可戳→跟着茂名人回家，吃遍这座城的隐藏菜单。
赶年例，
有得吃拿还有得“睇”。
北方杀鬼，南方游神。
堪称中国春节乡土两大硬核表演。
年俗系列上一期，我们写了爆火出圈的福建游神。
继续南下，在茂名，过年游神祭祀同样整得惊天动地。
年例最初的目的是敬神，以求神灵镇邪去病保平安。
一般会持续三天，分别是起年例、正年例、年例尾。
小部分村庄只有一天，分为游照，摆照，照尾。
“起年例”就是在年例开始之前，每家每户用鸡肉，猪肉，鱼肉，做成一副“三牲”供菩萨享用。
叫做“摆醮”。
| 茂名年例。图by 小红书博主@陈同学
传统上包括了“摆盅”、“游神”、“烧炮”三部分。
“烧炮”仪式又融合在了“摆盅”“游神”之中。
游神的场面，是正年例里最热闹的。
作为年例一项重要项目，茂名人会在年例那一天，“游神驱鬼”。
即把神像抬起来，绕着村子走一圈。
是为了驱鬼辟邪，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阖家安康。
有的村子，游神队伍从庙宇宫殿出发，经过祠堂。
男女老少们则臂挎肩挑，将供品集中到空地上，摆上供桌，等待游神队伍，随后拜祭。
有的村子更“热血”些。
抬着神祗赛跑，称之为“押舟”，胜者齐欢呼，赢得掌声。
除了游神，整个年例期间，茂名人整的活儿，一个比一个精彩。
游灯、打醮、舞狮、舞龙、飘色、粤剧、武术表演、做大戏……年例日，家家户户爆竹响彻通宵，热闹达旦。
其中尤其炸眼的，则是它们——
镇隆飘色
广州有沙湾飘色，湛江有吴川飘色，茂名则有镇隆飘色。
这项流传了近300多年的古老艺术，直到今天，仍由一群稚气未脱的小朋友们上阵。
4-10岁的“色仔”“色女”们，以各种人物造型“凌空出世”。
作为省非遗，镇隆飘色最多有21飘。
即21个人物造型同在一个色板内，立足点往往只是一个缨枪或剑尾，甚至踏着活生生的公鸡、白鸽、鲤鱼、金鱼等动物，是艺术，更是绝技。
游花灯
每年的正月十七“年例”当晚，信宜会有六双年例游花灯。
各家各户带着花灯形成队伍绕村游走。
人们高挑花灯，脚踩大地走田埂、越山岭，巡游上一周。
这在当地又称之为“年例闹花灯”，场面十分震撼且热闹。
游花船
这是高州年例的重头戏之一。
年逢正月甘一，沙田镇“四大园”和忠平社的年例开始“炸”场子。
很多人称其为，高州乃至茂名地区的“年例之王”。
自然，是少不了这“粤西年例第一船”。
长约10米，高达5米，重约2000斤，由几十名青壮汉抬出街。
一艘巨大且华丽的花船，在村民的簇拥下，随着锣鼓声上下左右摇晃着花船，走街巡游，穿过沃野，十分火热。
不管是在茂名，还是整个粤西。
年例对于人们的意义，是曾经历经一场场盛大背后的记忆。
| 茂名高州的年例。图by 小红书博主@JINGYI
像是一个符号，顽固、坚韧，印在每个熟悉的角度；
又像是一个暗号，热烈、神秘，藏着最地道的家乡味。
李哥前几天在朋友圈发，已经踏上了返乡路。
虽然他感叹着，过年的年味，已经不如儿时浓。
很多地方甚至已经不再办年例。
以前小时候举火把，游街从村头走到村尾去祭拜神仙。
后来，火把变成了手电筒。
再后来，村子里小孩们越来越少，举电筒的人都少见了。
但回乡过年，茂名年例，依旧有着无可取代的意义。
哪一个瞬间感觉过年了呢？
是将踏上回乡路，把后备箱塞满的那一刻；
是村里的炮竹声开始响起的那一刻；
是炸煎堆、芥菜包、鸡鸭海鲜们，浓重登场的那一刻；
也是年例桌上，和老友相见的那一刻；
| 茂名过年。图by 小红书博主@陈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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