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想象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不存在意味着什么;存在真的会终结吗?
Shirazeh Houshiary于1955 年出生于伊朗设拉子。1974 年,她来到伦敦,就读于切尔西艺术学院,五年后,伊朗革命爆发。尽管她是新英国雕塑运动的重要艺术家之一,但 Houshiary 的作品远不止雕塑,还延伸到绘画、视频装置以及虚拟现实动画。
Shirazeh Houshiary: The Sound of One Hand. Los Angeles, 14 September – 2 November 2024
Nothing is deeper than the skin, New York, 3 November – 22 December 2017
Rift, 2017, Pigment and pencil on white Aquacryl on canvas on aluminium, 190 x 190 x 5
Houshiary 的作品也常常被称为形而上学。虽然这个词令我着迷,但我却常常陷入解读的困境。形而上学这个词源于古希腊语ta meta ta phusika, 意为“物理之后的事物” 。它明确地表明,我们的存在不仅仅是可观察或可测量的事物。它指的是看不见的、无形的、不断变化的和无限的事物。
有时,我觉得,认为一幅画、一个雕塑或一段视频可以是形而上学的,是一种解读思维。但话又说回来,也许不是。我们所知道的东西可能有限,无论是研究遥远的太空,还是研究我们身体和思想的微小范围。我们还不知道如何看待它、如何测量它、如何表达它,或者它意味着什么。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话题,也是 Shirazeh Houshiary 所做每件作品的艺术主题。
绘画
你的绘画需要大量重复的动作和注意力——看起来几乎是一种仪式。
我试图理解我自己与周围世界的关系。我试图深入挖掘自己的原始来源。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过程和仪式是一种让我理解这一切的框架,它不能只是一种智力活动。这是智力活动和体力活动的结合——两者兼而有之。这几乎就像是一名科学家;你通过实验来了解你试图理解的东西的本质。什么是能量?什么是物质?在这一切中我是谁?现实在哪里?我看到了真理的本质还是我没看到?
Shirazeh Houshiary的画作可以解释我对所有自然之物的神秘想象和状态感知。
实际上,从几年前第一次看到她的作画视频,缺少一切阐述、访谈、注解之时,我就被她作品中的如水流的边缘,潜藏在“单一”里的线条和符号所吸引。我觉得很矛盾,高度的秩序感和元素的自主性,极简、朴素、自然之态又暗示着规则和动态。
她把画布水平放在地板上,在上面倒颜料,接着用铅笔或颜料涂上一层层细致的纹理,有些像羽毛,有些像液体本身,或像一团气体的凝聚和散开,或像大气现象、声波能量。还是能量,扩散、颤抖、紧缩。只有走近时,其中旋转、起伏、褪色的阿拉伯字母才会显现出来,
2015年作品「Soar」看起来像是一片蓝色和紫色颜料氤氲开来的气体,围绕中心,散开成薄雾,上面反复用铅笔写着阿拉伯语的“我是”和“我不是”,这些字符在画布表面不断跳动,直到它们消散成薄薄的云层。
文字在Houshiary的作品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通过简单重复地写下自我肯定、否定、犹疑,她创造出一个意识存在的分层结界和空间。她对自我的理解也是这样,秩序之下,暗藏着混乱和对存在的质疑。
它们神圣而空灵,类似于巨大不可知的自然现象,无限空间的望远镜描绘,又或者是自然形态的放大图像。无数细小的铅笔线条和符号,它们在画布上向四面八方舞动和旋转,有时形成图案,有时被鲜艳的色彩所掩盖。
从远处看,这些图案似乎是连续的;近看,它们被接缝和接合处转移,切断了有序的符号,或将其扭曲成巨大的波纹。她的作品既吸引人又拒绝人去解读,每一幅画中都蕴含着矛盾:这些符号太小,而且互相覆盖,以至于连阿拉伯语使用者也无法辨别它们的二分法。
在她和Ocula的访谈中,她表示自己作品中的模糊性和开放性,是一种对于“镜子”的模拟。我们可以从她的绘画中获取任何我们需要的东西,并非必须适应艺术家的表达意图和框架。观众和作品之间的关系,是经验参与的过程,是观众的投射。
Houshiary成为一面镜子,让我们得以在她的创作回路中找到自己的出路,正如“我是”和“我不是”。走出自我存在的两级是困难的,但是我们可以在画作中的不同距离和尺度中看到那些微小的结构以及飘渺的形态,这个对比之下的虚幻与具体,强大与脆弱,是同时存在的。
“有时我们对世界的理解非常有限,因为我们看不到对立的力量在不断地合作。它们一起跳舞,它们并没有分开;我们才是将它们分开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生活和社会中存在许多问题和紧张局势。”
就像水一样,包容,流动,变化。
无论是她的制作过程还是最终呈现都会让我想到水,水也是她创作中至关重要的元素。那是一种无法固定的变化,与之相反的,是我们文化与文明试图创造稳定的叙事和步态,我们需要稳定的环境、社会、家庭。而正如画中不断显示出的细节,是矛盾、挣扎终于起了作用,让我们看到了水滴中的各不相同,直觉让我们成为漩涡中心,这些暗藏在“稳定”之中。
接着它们像雾气一样蒸发了,留下图案,轮廓像年轮,山脉、螺旋、日食,辐射。
动画
逃避现实?
这是陈词滥调。但有趣的是,你可以连接到你无法接触到的事物;你无法理解,因为你受到感官的限制。也许通过这种媒介,你可以连接到一些非常强大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你无法在日常的物理体验中找到的。这是一个困难的领域。到目前为止,我只创作了五件作品——现在我正在创作最后一件。我已经努力了五年才把它做好。我花两到三年的时间完成一件作品,而且它们很短——最多五到七分钟。如果处理得当,虚拟可以相当有效地传达某些体验,而不是变成某种媚俗的奇观。我只是试着利用可用的媒介来传达很难通过其他媒介表达的东西。
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美术中心的一位作家所说,Houshiary 创作的物品“承受着存在与思想之间的张力”。她的作品被称为神秘的,暗示着某种精神在起作用。越久地凝视她的作品,它们就越具有摆渡人的特征,这些实体一只脚在这个世界上,一只脚在另一个世界上,随时准备帮助你渡过另一边。
Houshiary的创作思想受强烈的波斯和苏菲神秘主义教义影响。在《古兰经》中,描绘上帝的灵魂在水面上移动,“产生了两片海洋,两片海洋相遇;它们之间是一条巴尔扎赫(阿拉伯语:برزخ)它们不会超越它。”这是是伊斯兰教中的一个术语,通常被翻译为“屏障”或“中间状态”。尽管对这个词有很多种解释,但我看到较多的是,它代表着对立面的调和场所:“主体”和“客体”、“内部”和“外部”、“精神”和“物质”、“显化”和“非显化”。Houshiary坚持将艺术创作(她将其定义为一种位于身体和精神之间的中介领域的活动)与对超越自我的探索联系起来,倾向于那些将她的艺术作品呈现为精神中介和超越语言的解释。
在声音展览《呼吸》(2013)中,佛教、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祈祷声从四个屏幕传出,辅以描绘歌手呼吸扩张和收缩的图像。像这次展览一样,《呼吸》的驱动感官力量也是。
由于我之前看她的动画作品是有很多疑惑的,我其实最开始并不太接受她的动画作品,因为它和绘画的意图仿佛是一样地在揭示有形和无形背后的本质思考,但我却觉得动画作品少了绘画静止性带来的冥想。
但这次看了很多访谈后,以及更了解Houshiary的意图后,我摆脱了个人媒介喜好偏见,可以联结起她在面对文化挑战时的决心和韧性,她通过艺术寻求对世界的理解和信念。动画的制作正如取名一样——呼吸,技术对她而言是工具,以打造一个可以触及无形的语言空间。
这些动画作品几乎都是在相同的基调,在展览的评述中,观众站在实体屏幕前仿佛在看一面镜子,大家想要试图看其中有没有自己的影子时,动画里的“气体”开始变化,正如人在屏幕上留下的雾气,雾气汇集、飘荡、消失。
雕塑
你的雕塑就像你的绘画的三维版本。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我也拍电影——用电脑制作动画电影,因为我对虚拟世界或不存在的世界以及身体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也很感兴趣。在我的画作中,身体的角色非常清晰,在我的雕塑中,身体是存在的。这实际上关乎理解自我的立场,从一种体验转向另一种体验,因为所有这些体验对于我们人类来说都是可用的。我们每个人都在身体里——这一点我们无法否认。我们通过感官来理解世界;我们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构造,限制了我们对外部世界的视野。这一切都影响着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Cygnus, 2022, Pigment and pencil on black Aquacryl on aluminium, 190 x 190 x 5 cm
据Houshiary所说,她一直在做雕塑。她喜欢从多个角度看待世界,二维、三维、材料、数字化、没有空间或物质性的动画,它们帮助她更理解生活的世界。
当我们透过不同的窗户看外面,就会发现那扇窗户的背后形态并不是固定的,我们需要透过很多窗户向外看,我们或许不是看到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是创造出一个东西。
「Exuviae」是由玻璃和镜面剖光的不锈钢制成,她创造了许多这样质感的雕塑作品。Exuviae的名字源于蛇的蜕皮。爬行动物的皮肤必须随着生存环境改变,它们易碎、透明、冷漠,正如玻璃和液体的质感。同时,这样的形态也是“创造螺旋中某种东西生长的原始风暴”,它们既坚硬又柔软,似乎是一种违背逻辑和中立的形式。
「Lacuna」是艺术家2011年的雕塑作品,这件作品悬挂在墙上,是线条、运动、颜色的表征。当光线进入照射到它的时候,阴影会向四面八方急剧扩散。通过其飘渺而清晰可见的阴影,这个物理事物的存在感被放大、加倍。然而,颜色并没有延伸到物理空间,硬度也没有延伸,被延伸的只是阴影,它随着时间变化,寻求启示,避免精确。
Lacuna, 2011, cast stainless steel, 80 x 220 x 80 cm
“宇宙中的其他一切都与这种固定和变化的概念有关,它们不断地相互影响。但我们只意识到了固定性,而没有意识到变化的过程。我们对自己不理解的东西之多感到惊讶。我们认为时间是存在的,但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时间并不存在——是运动赋予了时间感。也许是热量让我们感觉到了变化;而当天气寒冷时,它就不会变化。变化就是时间。”
我想,Houshiary的每一种媒介运用都是对艺术探索和生存本质探求的语言回归,它们穿越分类和范畴之后,穿越大爆炸的混乱和寂静后,回到我们每个人周围的能量,联系,抵抗,汇成沉默的魔法思维。
Cygnus, 2022, Pigment and pencil on black Aquacryl on aluminium, 190 x 190 x 5 cm
这个过程始于我们的生命实体邀请外部宇宙进入,然后暂时与之统一,最终以我们的生命体瓦解这种统一而告终,将我们的一部分向外驱逐,回到它来自的深渊。上升和下降、缩短和延长,是所有生死万物的终极本质的循环表达。
Swift, 2016, Cast aluminium, 132 x 84.5 x 35.2 cm
如 Houshiary在 2013 年为artnews撰写的一篇文章中对路透社记者 Elizabeth Fullerton 所说的那样, “这就像同一个物体同时被建造和坍塌。 宇宙正处于瓦解的过程中,一切都处于侵蚀状态,但我们却试图稳定它。这种张力让我着迷,这是我作品的核心。 ”
*红色标注访谈引用自Ocula Magazine-Shirazeh Houshiary&Diana d’Arenberg 对话(香港,2018 年 5 月 17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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