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期作品一
小说天地
我叫张登发(姚庆)/曾祖父的收集册(刘佳玲)/锁匠(李保东)
散文世界
我的乒乓情结(王文吉)/ 目之所及皆是盛景(戴旺)
员工心声
送“你”一朵小红花(赵佳)/ 有这样一群人(梁利兵)
书香天元
粘满补巴的记忆(高宁)
诗海漫步
自强(冯涛)/荒漠玫瑰(张晓荣)
锰三厂文学专栏
我心中的那束光(苏晨)/秋天的雨(马乾虎)/坎坷学车记(杨南南)/工友情深(杨杰)
艺术园地
书法作品:七言绝句三首(刘宗豪)/不忘初心(南俊峰)/天上风雪原一瞬 人间成败不须惊(南俊峰)/摄影组图:人物(刘建玉)/摄影作品:晨曦(刘向军)/专注(蒋惠茹)/训练有素(雍静)/空中飞侠(殷学荣)/绘画作品:荷花(马斐然)/珐琅画作品:锦鲤(李霞)
我叫张登发
姚庆
当我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办公室门锁时,看到楼梯口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身材敦实,脸盘黝黑,衣服破旧,袖口处沾满污渍。他抽着烟,烟草味和身上的汗臭味混合起来的味道特别浓烈,让人忍不住屏息静气。
“你在这个办公室上班?”年轻人指着门口“户籍科”的牌子问,外地口音,话语间带有几分硬气。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年轻人问道:“你们国家人员就可以上班迟到?”
一看时间的确已经八点半了,早上所长安排出了趟外勤,所以耽搁了点时间,但我没有辩解。打开门准备进入时,看到年轻人也想往里挤,我挪挪身子,顺势把他挡在门外,严肃地说:“先把烟掐了。”
等对方掐了烟进了办公室,我问道:“你要办理什么?”
“我要给村里的王大爷和王大娘开个死亡证明。”
“你是他们什么人?”
“我是他们的邻居。”
“怎么你来开?他家没有子女吗?”
“一个儿子在国外,就剩老两口了。”
“死者的姓名,哪个村的?”
“俺只知道王大爷叫王登发,大河村的。”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我农村老家的邻居吗?打开电脑里的照片,我让年轻人又确认了一下,果然是邻居王大爷。
王大爷的儿子结婚后就在国外定居了,很多年没有回来过。老两口独自生活,条件一般。后来我工作后,父母也把家搬离了农村,从此王大爷家的事就再无从知晓。
“你说王大爷和王大娘两人都死了,死亡原因是什么?”
年轻人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告诉我:“王大爷想买彩票,手里又没钱,就准备把家里的老黄牛卖了,王大娘得知后不同意,还说,要是敢买,就死给他看。王大爷没当回事,就牵着牛到集市上卖了,手气好,还真中了大奖,得了一台拖拉机。等他高高兴兴地把拖拉机开到家里时,发现王大娘已经喝了农药,拉医院也没抢救过来。王大爷心脏不好,在医院出现心梗,你知道咱县医院的水平,也没抢救过来。”年轻人咳嗽几声,准备吐痰,我赶忙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等他回来后,我继续问:“我也是大河村的,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三年前从外地搬过来的。租了王大爷的地,所以对他家情况比较了解。送医院也是我和村长帮着送的,今天一早准备往回拉人时,村长安排我把两位老人的死亡证明给开一下。”
一大早听到这样的事,我的心情也特别沉重。我想也应该给所长汇报一声,就到了所长办公室,他正在看报。知道情况后,他说:“鉴于王登发夫妇去世有很强的关联性,你还是去医院再调查一下情况,证明一并带上。”
年轻人刚上了警车,就颤颤巍巍地问:“上了你的车,我咋这么紧张呢?”
我笑着说:“只要你没干坏事,就不会紧张。”
在路上,我告诉了他我小时候和王大爷间的一件事情。那大概是上小学三年级的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家里门锁着,我又困又饿,就在家门前池塘边的空地上睡着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太阳很温暖,没记错的话是刚打春。等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王大爷家里的土炕上,虚脱了一样浑身没有力气。见我醒了,王大爷就用开水泡了一块干馍给我吃。我这才感觉自己像刚刚吸收了水分的麦苗,活了过来。
“王大爷是个老好人,怎么会选择走上买彩票这条路呢?”我疑惑地问道。
那个年轻人半天没有出声,从反光镜里看,他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我。
我有意不说话,车里出奇得安静。几分钟后,他说道:“哎,我还是给你说实话吧,这事多多少少也跟我有点关系。刚才在办公室我没说,怕自己受连累。现在说开了,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毕竟王大爷也是为了我的事。”
我没有搭腔,他继续说道:“我老家山沟沟里太穷,我是个孤儿,家里也没啥亲戚,就往川区跑。外乡人么,本打算扎不下根就再换个地方,没想到第一面见到王大爷,就感觉很有缘分。他对我很好,看着我给别人打零工不稳定,就把自己家的部分农田包给我耕种,租金是全村最低的。他儿子在国外,基本上不怎么回来,老两口日子过得也挺清苦,我一激动就对王大爷和王大娘说,二老对我这么好,以后就由我给两位老人养老送终了。哎,真怪我这张乌鸦嘴,这么快就应验了。”他停下来,叹了几口气。
“后来王大爷见我干活踏实,就张罗着给我娶媳妇,对方是他的侄女,结婚不到一年丈夫便出车祸去世了。我们倒是很谈得来,可我身无分文,娶人家多少还要给点彩礼。我把难处一说,王大爷也替我发愁。最后他说把家里那头已经没法耕地的老黄牛卖了先借钱给我置办婚礼。虽然卖不了几千块钱,好歹也能救救急。毕竟我是外人,他怕王大娘不同意,就说是自己想买彩票。没想到王大娘还是不同意,王大爷没多想就到县城卖了牛,四千元。回家的时候,想着买张彩票回去哄哄王大娘也算是有个交待,他那天的运气真好,刚买了一张就中了大奖。可回到家,王大娘想不开已经喝农药了。王大爷赶忙找人拉医院也没救下,他自己也因急火攻心走了。这事真他妈怪我,等条件好点再结婚也不迟呀,老两口为我的事发生了这么大的矛盾。你们……你们把我逮起来吧,都是我害了老两口……”说着说着,他就像个大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弄得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到了医院,所里的法医也到了。村长我认识,我问了情况,他补充道:“老两口身体一直不好,村里也是给了很大帮助。只是没想到最后落了这么个结局。”
“他儿子通知了吗?”我问村长。
“通知了,正在往回赶。”村长说。
法医的报告也出来了,排除了其他可能,我把死亡证明交给了村长。需要办理太平间的费用医院核算出来了,村长掏了半天兜才发现已身无分文,他尴尬地说:“出门时身上带的钱都交了抢救费。”
年轻人也涨红了脸,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我从兜里掏出一厚沓钱交给村长,并对他说:“拿去办手续,剩下的钱给老两口置办丧事,让他们一路走好。”
离开医院前我问那个年轻人:“你叫啥名字?”
他回答说:“张登发。”
“这么巧?”我愣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医院。
“庆南,你今天接国内还是海外团?”思思问。
“海外团,我先撤了,接这帮老外去了。”
“好的,别忘了发家致富啊!”庆南对着说话的思思比了个OK的手势,提着接团家当出了旅行社。
庆南做了十二年导游,带着旅游团全国跑,偶尔也接海外旅游团,每次带团他都会跟海外游客换取等额的外币,说是用来光宗耀祖的。大家都揶揄他,就换那么几张外币能发个家,致个富,还是能光宗耀祖?
带着老外游历了诸多国内景点,讲解了诸多名胜古迹后,庆南拖着一身疲惫“爬”回了旅行社。从兜里摸出刚换来的比索看了看,无奈地笑了,心想:老太婆这下又要高兴好多天了吧!
跟社长打了声招呼,庆南开着他的雅马哈在旅行社门口扔下一股车尾气,就消失在了街角处。
一进门,庆南就直奔祖母的屋子,“祖母,墨西哥比索,你的财产是不是又丰厚了?”
祖母接过那张比索,细细端详了很久后,从首饰柜的夹层里缓缓拿出那本泛黄的收集册,抚了抚拐角的褶皱,慢慢打开,缺了角的美元、有弹孔的英镑、烧残的法郎、沾血渍的卢布……每翻一页,祖母的记忆就像打开了闸阀的洪水,倾泻而下。尽管庆南都听了无数遍,但是祖母仍不厌其烦地开讲了。
“你曾祖父参军期间,每次上战场总会收集一张敌方钱币,他总说等收集不到钱币了,就意味着战争结束了,世界也就和平了。” 祖母一边絮叨着,一边用手摩挲着收集册,满是褶皱的拇指反复搓了搓最后那半张失了色的日元,泪眼婆娑地说:“这被枪林弹雨洗刷过的残破日元,是你祖父放进去的,上面这一滴红色的血渍,沾着你祖父的泪水和血啊……”祖母清明的眼神逐渐变得浑浊。
现在,和平了。祖母却守着曾祖父传下来的这本收集册生出了执念,她轻抚着崭新的钱币,坚定地说:“庆南,一定要延续下去,让祖辈们也看看如今这繁华的盛世。”
锁匠
李保东
一根细铁丝,一张小卡片,在锁匠那里随便鼓捣两下,都会变身开锁神器。锁匠有一句口头禅:什么鸟人。特指这人难缠,麻烦,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有一次,锁匠上门给人开锁,事前讲好了开锁费两百块,锁匠到了以后就把那细铁丝往锁眼里一捅,前后不到一分钟,锁芯蹦跶一声,门开了,感觉就跟玩似的,房主大呼诧异,觉得锁匠挣钱太容易。照这个样子,前面就不该打电话,自己找根铁丝,胡乱捅上一捅,未必不能打开门锁。这样一想,收费时,只愿给锁匠三十元。锁匠说,你这说好的两百,怎么这会子乱打折扣?房主说,我外面辛苦一天挣两百,你拿这么个小玩意随便一捅挣两百?想钱想疯了。就三十,多一分也不给。天下的钱都要这么好挣,赶明我也学修锁,也给人开锁。好说歹说,锁匠见房主蛮横不讲理,选择退一步说:这样,你这三十块钱我也不要了。我给你恢复原状,你另请高明。拔腿间朝门扇踢出一脚,只听咣当一声,门又给锁上了。他收拾家伙事,临走抛出一句骂词:什么鸟人。
人总说成家立业,这么多年,锁匠却是跟这句话倒着来的。这条街上锁匠的名声在外亮着,可店主婆一角至今悬着找不到人来填补。马依楠是媒婆给介绍的,明星脸,顶着一头大波浪卷发,一双大花眼扑伶伶在那放电,锁匠单看照片一眼就喜欢上了,给媒婆买了一条芙蓉王,充了三百块电话费,媒婆才让两人见面,果然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腰肢纤细,装束艳丽,美丽动人。两人见面不到五分钟,马依楠都走出三五米远了,可锁匠就像蜜蜂见到花蜜一样,紧追不舍。马依楠身上那一股幽幽淡淡的香水味,尽管锁匠装的很克制,但跟在身后还是偷偷闻了又闻。
马依楠开门见山地说,我有大弟和二弟,他们都在读书,二人都很上进,我先把话讲在前面,跟我找对象可以,但必须供我两个弟弟读书,直到大学毕业。
锁匠听后,愁得一夜没睡。老话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话说回来,男人挣钱干嘛?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女人花,女为悦己者容,给自己女人花是花,给自己女人家人花还是花,再者,万一人以后知恩图报呢?决计好了,思想通了,胸脯一拍,就响当当人前把这事应承下来。
锁匠开了无数锁,唯独对马依楠失了计策。
交往两年间,马依楠这边一会大弟交课外辅导班学费要两千,一会二弟交英语补习班学费要三千,偶尔,锁匠还自告奋勇什么520,1314这样的红包甩过去,每每马依楠收到红包后,会发一个拥抱的小人,再或者一个鲜艳的红嘴唇,都会让锁匠思想外加行为上蠢蠢欲动,激动好久。
孰知,锁匠这样慷慨仗义,换来的却是自己无尽的煎熬。
每次锁匠提到谈婚论嫁,马依楠要么没声了,要么换个话题遮盖过去。说自己看上一套内衣,跟着贴张图片上来,让锁匠帮着参谋参谋,锁匠哪能经得住这般诱惑,一时间脑海里更加浮想联翩。
除此之外,锁匠也曾尝试制造点惊喜,主动说,这边他找人把婚房都布置好了,希望马依楠能过来瞧瞧。卧室摆着一张四米宽的欧式大床,床头贴着几张大头娃娃的贴图。之前,帮某户人家开锁,房主还送给他一瓶红葡萄酒,他也摆在了屋里。
马依楠一改往日温柔,突然变脸道,锁匠,你啥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两没结婚前,这事你想都别想。
有那么连着几天时间,马依楠突然失踪了,打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锁匠着急,就差到派出所报失踪人口,后来,还是警察打电话联系到锁匠,警察问他,你认识马依楠么?锁匠说,认识。警察说,你跟她什么关系?锁匠说,是我对象。警察说,马依楠涉嫌诈骗,你到派出所来一趟。锁匠说,骗谁?警察说,骗的人多了。你还是先过来,我们跟你核实下相关线索。
锁匠疯疯痴痴一气追到派出所,隔着一道铁栅栏,马依楠说,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有时候,我还假作天真地想,我要真是女儿身,保不齐,我还真会嫁给你。毕竟,现在社会上,像你这样单纯的男人太少了。
同时交往的四个男人中,其他男人都对自己有戒备心,唯独让马依楠感觉到,锁匠待她是真心。
后来锁匠从警察那里了解到,马依楠真名叫马少华,是女扮男装的。知道真相后,他愤怒地抛出那句骂词:什么鸟人。
点击查看往期内容回顾
《天元之光》第38期 | 曲艺作品主编:高学祥
副主编:刘建玉
编辑:姚 庆 赵 佳
运营:武 文
免责声明:本公众号部分图片素材来源网络公开渠道,如有侵权,请及时告知,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