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病?精致的傀儡?带了10年申请名校的高中生后,她想补上教育中缺失的这环

企业   2024-11-20 15:05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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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孩子物质上什么都不缺,却活得比任何一个时代都丧,因为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这是某次活动期间,一位家长向王慧道出的感慨。


王慧是家庭互助共创社群“牧的地”的创始人之一,她和她的伙伴们一起,以PBL项目式学习的方式构建了学校教育之外新的学习场域,也希望引导孩子们找到“自己”和“更大的世界”之间那消失的附近。


王慧:同济大学建筑学本科,意大利米兰理工大学建筑学硕士,先后在英国、瑞士求学,设计和教育跨学科斜杠。


* 本文根据王慧在“菁kids女性职业探索线下沙龙”上的分享整理而成。



2014年的时候,我从建筑设计师实践类的工作慢慢转向了设计教育,主要给高中的孩子提供申请大学所需的作品指导,其实就是做大龄孩子的项目式学习。


在这10年里,我曾经陪伴相当数量的高中孩子站在他们人生的岔路口上,试图帮助他们做出更好的选择。但很遗憾,了解自己和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孩子,真的太少了。大部分家庭到孩子大学前要选专业了,才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当时,我觉得我能做的东西非常有限,顶多看一下他们家冰箱里有什么食材,适合做成什么样的菜,拿出来炒一炒,就变成了一盘盘申请材料,端给招生官。


在一段非常有限的时间里,作为一个老师,我是没有办法带着这些孩子从头开始逛菜市场的,去看看这个萝卜到底是不是我的菜,我到底喜欢吃什么。


所以申请大学这件事很容易就变得非常功利。申请上名校并不代表一个孩子真正开启了TA的自我觉醒之路,反而很多时候越顶尖的学校越是助长了精英的傲慢。他们就像一个个精致的傀儡,沿着家庭的期望,在社会主流价值观的裹挟下,浑浑噩噩地走着。后面的剧本大家都很熟悉的,就是中年危机。


“寻找自我”可以说是人生永恒的主题,但不论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还是当代教育里,都非常缺失。我就想那为什么这件事儿我们不从小就开始做呢?


所以现在牧的地尝试在小龄孩子身上做的很多事,某种程度上是对我在大龄孩子教育工作里的反思和回应。我们确立了3个比较重要的核心,第一个是乡土教育,第二个是生活教育,第三个是社会教育。


甘肃草原,还给孩子们一个野性自由的乡土童年

01
在牧的地找寻目的地

我去年的一个学生,他像很多大城市出来的优秀孩子那样,电脑用得很溜,会很多本领,能做出非常有科技感和力量美学的作品。但是他在申请文书里,写的却是自己作为一个上海的孩子,对 “自我归属感”的疑惑。

他说:即使在我自己生活的城市,我仍然感觉很孤独,我缺乏却也渴望一个能和我的人生经验能产生高度共鸣的空间。但我发现一个非常痛苦的事实是,我连上海话都说不清楚,也不了解上海真正的文化,我和传统是割裂的,所以里弄里的人质疑和拒绝我为他们做的设计。

他描述了一段失败的经历,去反思“我到底是谁”。

其实很多大城市的孩子都面临“同质化成长经历”的问题,一些国际学校的孩子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可能还会面临比较严重的身份认同问题。然而美国大学招生官所熟知的能代表中国的东西实在是很有限,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们自己都没有办法讲好我们自己的故事,那么最终只会加剧对中国学生刻板印象的形成。

所以我就特别希望牧的地的孩子,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们做了很多乡土教育的探索,带着孩子去游牧,去访山,去探水,去看四季的梯田,去真正意义上回到我们自己的这片土地,了解这片土地上的故事,认识这片土地上的人。

四季水稻田里的童年,可以是长大后幸福的底色

笔墨纸砚,狮武龙腾,渔樵耕读,油盐酱醋——我们自主研发了“中国DNA”这个系列,每一个字代表的是一种中国文化的体验,一共16个字,代表的就是16种深度文化体验。

当时有一位家长在醒狮离人脸只有几厘米的近距离表演下,鼓点一起来,马上就哭了,说太燃了!她觉得现在的孩子物质上什么都有,却活得比任何一个时代都要丧,因为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想做什么。

带孩子们学舞狮的小哥哥也很年轻,感受到文化就是要这样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


其实我们传统文化里有非常多的东西,需要一个重新被发现的过程。比如,笔墨纸砚、油盐酱醋都取自大自然,秉承着物尽其用的朴素价值观可持续的生活方式,其实是非常先进的;舞狮龙舟里的精气神,和匠人精神里面的那种坚毅,我觉得都是中国孩子原本能够拥有的最好的核心竞争力。

02

研究衣食住行,找回“消失的附近”

带着孩子们逛菜场:生活,就是教育本身

第二个部分就是生活教育

做大孩子教育工作的后期,我碰到的抑郁症孩子比例一年比一年高,大概三个里面就有一个。我当时花在专业咨询上的时间远远少于给家长和孩子做心理疏导的时间。

我开始去思考,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所以学生们心理会出问题?后来人类学家项飙老师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们都是温州人,还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我当时在《十三邀》里听到他讲“附近的消失”时,就有一种找到嘴替的感觉。

现在的孩子可能非常清楚这道英语题怎么做、数学题怎么解,知道托福要考多少分,斯坦福大学需要哪些申请材料,也知道美国大选、俄乌战争,但是你要问他家住哪里、家附近的那条马路叫什么名字、家附近有几路公交车,很多小事情他不一定知道,他只知道他自己以及那个很大的世界,中间这层附近消失了。

学业将孩子隔绝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导致了他们对自己生活的身边的世界缺乏具体的、物质性的、清晰的认识。我们做的生活教育,就是想带着孩子们去重新发现日常的智慧,找回那个“消失的附近”。

所以从2021年开始,我们做了一个非常具有牧的地特色的系列活动叫“了不起的菜市场”,三年里我们前后带了300多个孩子走南闯北,逛了很多水灵灵活生生的菜市场。

牧的地带孩子们逛过的菜市场不完全名单

而且在每年暑假的亲子营里,我们每去一个地方都要去逛菜市场。逛菜市场真的会让人感受到那种很饱满的生命力,有很多当地的文化,还有很多跟人的互动。逛过几次之后,就会有“我还要再去”的念头。

后来我们跟叮咚买菜合作了一个项目式学习课程,带孩子们去了解“手机背后的菜市场”,去对比电商菜场和传统菜场有什么区别,知道食物是怎么样一步一步从田地来到我们的餐桌上。

孩子们画的流程图《一个萝卜的旅程》



分享环节,将流程图用自己的语言再表达一遍

我们会使用像“流程图”那样的教学工具,看上去很简单,但是不要小看这样的训练。其实我们现在很多孩子,就缺乏把自己身边的小事情讲清楚的能力。我们让孩子去把整个步骤给画下来,再去分享,孩子们就会慢慢形成一个对“附近”的认知。

在这样的一个研发逻辑下,我们分别和上海的几家本土企业合作了衣食住行这样四个基于真实的生活场景的项目式学习。就想和孩子们聊聊那些我们身处其中,却不太被谈起的问题。

问题从哪里生长,课堂就移动到哪

其实生活里这些最普通平常的东西,原本就饱含巨大的研究价值。


03
看见他人,照见自己

与美爱融合艺术公益发展中心的视障哥哥姐姐们在一起


第三部分,我们又在SEL社会性情感方面做了一系列的探索。社会教育很大程度上是通过看见他人,把他人当做一面自己的镜子,从而更了解自己是谁

比如说我们带着孩子去接触非常多的少数民族,不是说我穿上他们的衣服就了解他们的文化了,而是要面对面地交谈,真实地去体验他们的一天如何生活,从而有意识地去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日常。

在“我们的阿勒泰”,与牧民家的孩子一起开儿童圆桌讨论会


还有一个与视障伙伴面对面的项目,探讨怎么克服恐惧心理。我们置身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面,体验盲人的世界。小朋友会害怕,但是盲人哥哥姐姐们会带着他们做很多的挑战,在配对鞋子的兵荒马乱中,在搞不定扣纽扣绑鞋带自嘲的笑声中,恐惧的情绪早就消解了。很多孩子在复盘的时候写下了“我不怕黑了”“我可以勇敢”。

黑屋活动和孩子们写下的心声

面对残障人士,大部分人下意识都觉得是我们要去帮助他们,其实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他们活得比很多四肢都健全的人都要更加健康,更有尊严,反而是这种精神力量帮助了我们。所以这是一种非常好的社群之间的互动。

在牧的地与我的个人成长交织的这三年里,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我认识自己的过程。从2015年正式离开建筑师的全职工作到现在,我觉得设计从未远离我。

相反,我其实是在源源不断地从我的专业素养里汲取养分,不断地从零到壹去创造新的作品。在这个大家都抄来抄去的时代,这种珍贵的原创精神就是设计生涯带给我的底气。

后来,牧的地的孩子们开始去挑战综合程度越来越高的本土PBL项目,融合了乡土、生活和社会的真实场景:

冬日里,他们从零到壹创办了一家年猪公司,把徽州村落传统中的年猪肉变成了自己创业的第一桶金。

小朋友们齐心协力亲手制作产品

有了产品,又自己排练组织了一个“产品发布会”

夏日里,他们从零到壹设计了一款自己的桌游,把红山动物园中的小可爱们变成了卡牌中的角色。


秋日里,他们从零到壹组建了一支能打的餐厅团队,完成了真实餐厅的运营KPI,还成功把自己设计的菜品卖给了“识货”的客人。

困难重重又惊喜连连的大型真人挑战项目

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些极其复杂的大型项目里,没有一个人可以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完成所有的事情,伶牙俐齿的TA可以去当销售,细心谨慎的TA就可以去把控产品,每个人需要意识到自己的优势,互相打配合,才有可能最终实现团队的终极目标。我们会非常惊喜地看到在目标的激励作用下,有很多小朋友“自我意识”的觉醒,TA会慢慢去思考到我是谁,我能做什么。

当意识到自己是大千世界中一个再普通不过却能够贡献不同价值的个体,教育的目标就可以不再是傀儡式的精英,不再是在竞争中苟活,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是否仍然有办法确定自己的坐标,寻找自己的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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