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我和晓昱一起到什字镇灵台二中交流工作,为期一年。
因为回不了家,每天下班以后就有大把的时间。他无聊的时候叫我出去转,我无聊的时候叫他一起逛,我们走遍了学校西面的村庄。
深秋的时候,一日午后,阳光温暖,麦苗青青,晓昱约我出去逛一圈,我们走到一处废弃的地坑庄子上面,见一小块种过荏的地被翻了一半,铁锨正躺在地边上休息,主人却不见了踪影,我一时兴起,说:“晓昱,我们来把这地给他翻了”,晓昱欣然,于是我们两个闲的╳疼的人就嘻嘻哈哈地把那块地向前翻进了大约两米,兴尽而返。回来的路上,晓昱说,那边的风景不错,啥时候来画个画。
霜降之后,一日我俩又去西边的村庄里闲逛,有一户人家把房前屋后收拾的干净整洁,树枝硬柴都用电锯截过,长短一致,码放地整整齐齐,装柴草的茅舍地面也被仔细扫过,处处流露着自在与安详。未见主人之面,已见主人之行,我们不禁赞叹再三。场边的地里一片萝卜长得茂盛,夕阳穿过的绿叶散发着翡翠的光泽,露出地面的半截绿萝卜头,真是馋人,我们拔下两颗来,只有拇指粗细,便用随身的小刀草草地削了削,吃了起来。晚秋的萝卜脆生生地,香甜有味,至今难忘。回来的时候,晓昱又念叨,啥时候到这里来画一幅画。
立冬前后,我们又去村里闲逛,在一户人家门前,有老妇赶了一群鹅咕噜咕噜地跑出来,我们甚是惊奇,因为这鹅看起来和大雁无异,驻足相问,原来就叫雁鹅。晓昱频频拍照,说,这老人与群鹅,多好的画面啊。我无感,把那家门前土堆上长的葱叶子吃了一遍。
又几日,还是在村里,这次是苹果园的路边,满树的山定子(音,嫁接苹果树的砧木)被霜杀过之后红朗朗地一大片,望不见头,我们随手摘了来吃,酸甜可口,绵沙动容。晓昱说:“这地方真好,像画里一样,啥时候把媳妇娃娃也带这里来耍一下”。后来他果然带媳妇娃娃又去了一回。
走过一片玉米地,收过棒子的玉米杆在风中凌乱,晓昱说:“我前天下午到这里来画了一幅画”,我说:“一片烂玉米杆有啥画的”,他说:“我觉得这玉米杆的倔强劲儿,有一种‘士’的精神”,我又问“士”的精神是个啥,他笑而未答。
开了春,好天气却没有多少,不是刮风就是下雨,浮尘扬沙的天气让人更觉压抑。我去房子里找晓昱,晓昱在看书,我调侃说他一个学美术的,把画画好就行了,看书有啥用,随手翻过他书的封面,是《文心雕龙》。晓昱说写文章和画画是一个道理,画理与文理是相通的。我心里暗暗佩服。后来他又借走了我的《人间词话》,至今未还。
天气好的时候,有几次我给晓昱打电话,他都说在外面画画,我悻悻然。
一日晚上,他叫我去房子里看画,我去的时候,他正站在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一片画框前审视着自己的作品,挂在床头的飞碟灯把房间照得一片明亮。我不懂画,只能凭感觉给他一些胡乱的点评。比如,那幅红色的玉米地,让我想起“一杆杆红旗一杆杆枪”来,我说这幅画应该送它参加革命主题展览,你看,这一颗颗挺拔的玉米杆,哪里只是玉米杆?这分明就是威风凛凛的勇士,就是斗志昂扬,坚贞不屈的人民啊!比如,那几幅从拔节到抽穗再到成熟的小麦,哪里是小麦?分明就是谷雨、小满、芒种的节气啊!比如,那幅矗立着铁塔的麦田,画中屋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农舍门前的三轮车、小汽车,分明就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明证啊!那挺拔的白杨,红彤彤的苹果,籽粒饱满的高粱,葱茏的树木和丰隆的山塬沟峁,分明就是什字塬蓬勃的希望和浓浓的生机啊!
晓昱笑而不答。只淡淡地说,有两副作品入选省级展览了。
晓昱说,交流的这一年就要结束了,就画了这些画,一共四十来幅,回去了想办个小小的画展。而我知道,这一年,晓昱是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画笔,将什字这片生命中的沃土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在晓昱的《什字》系列画展即将举办之际,我向他表示祝贺!我简略地记一点我们在什字的往事,就当给这组画加一个粗陋的注脚吧!
愿晓昱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周玉峰,202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