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俊洲|巢湖吟:我的大黄山情结

文化   2024-10-30 00:00   安徽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山,于我而言,那座山便是家乡的大黄山。它如一位沉默的老友,见证着我的人生岁月,在我的记忆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出生在巢湖北岸,大黄山东麓,黄麓师范东北约3华里,一个叫洪庄村的小村子。我从小是看着大黄山长大的,对大黄山有着独特的情感,在我还没有懂事时,我一直认为她是神山,是神仙待的地方,因为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晚上在山头落下。上学前,我也从没有登山的意识,也不知道大黄山还可以攀登;上学后,学校组织了一次登黄山春游踏青活动,我才知道大黄山还可以攀登。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虚7岁。那年春天,终于迎来了要上学的那一天。当年,由南茆、洪庄两村共建的南洪小学建成,我有幸一入学即搬入新学校,此前我们村的孩子上学在南茆村茆氏祠堂。此时学校初建,规模小,非常简陋,好像只有一年级和二级各一个班,一、二年级的学生还是比较多的,主要是63年以后出生的孩子,每个班都有4-50人。三年级就算是高年级了,主要是62年以前出生的,人很少,都转入俞茆祠堂或指南官山小学读书。那年春天,万物复苏,估计是清明期间,学校组织踏青活动,去爬大黄山。大黄山是巢县与肥东县界山,也是我们那里最高的山,与皖南的大黄山同名。合肥地图上标注的黄山海拔284米,周边白马山266米,马龙山125米,黑虎山129米,小尖山167米。

那天学校通知明天组织踏青爬大黄山,我激动得晚上长时间睡不着觉,恨不得天马上就亮,立即出发。第二天,大家早早来到学校,在老师的指挥下,我们排成整齐的队伍向黄山进发,队伍的前面应该扛着红旗。大黄山在我们学校也就是我们村的正西面,大约3-4华里的路程,穿过白庙堂、萩藤树两个村子,约40来分钟就来到了大黄山脚下。此时脚下的路在逐步抬高,步子也越来越沉重,走出最后的田埂,大家来到黄山东侧。一眼望去,山脚下漫山遍野都是碧绿的草坪,有的地方还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一撮撮杂乱的灌木丛随意撒落在巨大的山坡上,远处偶尔还有几棵孤独的树木静静地伫立在山间,山上基本上是荒的。安徽省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力实施植树造林运动,通过几十年的努力,取得了较好的成效,目前基本上已看不到荒山了,绝大多数山已被森林覆盖。

还没等老师发话,我们就撒腿向主峰奋力爬去,大约10来分钟,山势越来越陡,我也累的气喘吁吁,环顾四周,我已在队伍的最高处,后面的同学稀稀拉拉。这时老师在下面喊,不要再上了,全部返回。此时我大失所望,我的目标是要爬到山顶,一是要领略山顶的风光,二是要看看半山腰“农业学大寨”几个大字到底是啥样子,现在连1/10的高度都没爬到就要返回,我实在是不甘心。没办法,必须听老师的话。

我和大家一样极不情愿的开始下山,由于山势较陡,向下走时重心下移,每一步都有一种踩空的感觉,身体不听使唤,脚步越来越快,整个人向山下猛冲下去,差点踩空一头向山下栽去。这时老师可能发现情况不对,大喊快把头仰起来,我听后赶紧抬起头,幸亏山爬得不高,山势逐渐平缓,而且右前方有一个小高地,我顺势向小高地冲去,这样安全地停了下来。停下后,我回顾后面的山上,大家都在下山,有几个同学也在冲,估计跟我的情况差不多。短短的一瞬间,我就从队伍的最高处跌到了队伍的最低处,就象人生一样在春风得意之时要把握好自己,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跌落到人生的低谷,甚至跌的粉身碎骨,想想都感到害怕。一般学校或单位组织活动,开始前都要说一些注意事项,但这次活动我没听到,估计老师应该说了,我性急一直跑在前,根本就没听。我认为上山下山哪不容易,还用说?俗话说:上山易,下山难,还真是的,这次用铁的事实教会了我人生的第一步。

时隔不久,我实现了再次登大黄山的愿望,并且成功登顶。那时生活困难,粮食不够吃,每年4-5月份青黄不接之季,大人们都要上山挖丫丫果子,也叫迎春花果子。这种果子果肉是白色的,形状像小大蒜头子,果子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棕褐色绒毛,果肉可以吃,果绒洗干净凉干后作为枕头的内胆。为了节约粮食,那时家家都上山挖果子,每次煮饭时把大量的果子放在饭上蒸熟,吃饭时大家要先吃一碗果子,再吃米饭,这样可以省近一半的粮食。丫丫果肉吃起来还好,就是相当涩口,吃多了难以下咽。每年秋季山芋大量上市时也是,要先吃一碗山芋后才能吃米饭,那时山芋不像现在山芋品种好,大家喜欢吃,都是老品种的白山芋,既不香又不甜,粗渣渣的,还干,在嘴里咽不下去,而且山芋吃多了,胃酸多,肚子难受。那次学校组织登山后的一个周末,姐姐和大人们像往常一样上山挖果子,为了弥补缺憾,我坚决也要同去,拿了一把铲子跟上挖果子的队伍。我名义上是去挖果子,实际上就是去爬山。我首先来到半山腰“农业学大寨”标语处,发现字是用大量碗大的白色石块,像现在常见的石灰岩拼成的,每个笔画的宽度至少有20-30米之巨,站在字中根本就看不出这是字,就应了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其山中”。后来听俊海小哥说,那标语是俊常大哥在官山小学上学时参加劳动修建的,我心想那工程量和付出肯定不小。

我终于来到山顶,听大人们说山顶上原来有一口水井,后来不知啥原因被巨人用大石板盖住。所以上山顶后,我首先要找哪口水井,找了半天,是找到了一块较平的大石头,但大石头与山体天然融合在一起,下面是否盖着水井不得而知。我回顾上山的路,山势险峻,心里还是挺发怵的。

大黄山是以黄山为主峰从南向北由多个小山组成的一条山脉带,从南偏西即黄麓师范和相隐寺方向沿山脊向北有一条上山的路,较平缓。但我们村在山的正东面,正东面也是山最险峻的一面,都是杂草丛生,荆棘遍地,乱石穿空的原生态,没有一条像样的山路,都是凭感觉向上攀登,有时还要用手中的工具将挡道的荆枝拨开。此刻,极目远眺,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远处一片片田野,有绿色麦田,黄色的油菜花,白色的水田和水塘,黄褐色的山岗以及星罗棋布的村庄,大自然就像一个巨大的调色板,让人美不胜收。视野中,我在努力地寻找自己的村子,噢,终于找到了,是那么的小,那么的不起眼。环顾四周,我的目光逐渐转向山的背面。山的背面视野依然开阔,景色依然迷人,猛然间我愣住,远方也有田野,也有村庄,我大惊失色,因为我长期以来的认知瞬间被颠覆了。

我一直以为天或者世界就是东边到烔炀河街上,北边到淮南铁路线,南边到焦湖,就是巢湖,虽然看不到,但夏天暴风雨时经常听大人们说龙吸水,龙在焦湖吸水,所以我知道南边最远是巢湖,西边就是大黄山了,天就这么大。而且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然后在西边的大黄山落下,所以我一直以为山后应该是神仙住的地方,非常神秘,上山后我也非常想看看神仙住的地方是啥样。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哪有什么神仙,和我们东面一样,也有田野,也有房舍和劳作的人们,这时我知道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大,但究竟有多大仍然不知道。唉!我就是现实版的井底之蛙。

自此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找机会上一次大黄山。其中每年春节黄麓杨岗三姑姥来洪洼拜年,我和老三(弟弟)都要陪同小国子老表登一次黄山,并形成惯例。大概在三、四年级时,学校还借踏青名义组织我们高年级学生,从山北侧山坳翻山,来到黄山西侧山脚下肥东一侧一小煤窑矿坑挖煤,并抬回学校供住校老师烧饭取暖用。现在想想,当时学校领导老师胆子够大的,没有考虑到学生的安全问题,我记得那个矿坑还是挺深的,没有出事纯属侥幸,不过当时农村孩子身体素质好,不像现在城里孩子那样金贵。只是抬回来的煤虽然看上去与煤差不多,但就是烧不着,只好把它与买来的好煤混合着来烧,但效果仍然没有纯煤好,说明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回来的不是真正的煤,而是与煤相似的煤矸石。

我最后一次上大黄山,是在2000年左右,当时大约35岁。那年春节回家,我既不打牌,又不打麻将,感觉无聊。因多年未上大黄山了,天气又好,我提议爬一次大黄山,大家都赞成而且积极性很高。这样我和姐姐、姐夫、小妹,还有4-5岁的外甥方琦等一起向大黄山进发。方琦当时小,走路还可以,但还没到山脚下就走不动了,都是我们大人轮流着把他背上了山。爬到半山腰,我特地去看了一下过去“农业学大寨”标语是否还有遗存,但遗憾的是经过多年雨水的冲刷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快到山顶时,方琦回头看到对面的小山,硬说那才是山,我们现在上的不是山,非要下来到对面的山上。实际上对面的小山只有大黄山的一半高,我们居高临下能看到小山的全貌,而我们身处在大山中只能看到大山的局部,所以才产生这种错觉,还是应了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其山中”。到了山顶,方琦才相信我们爬的是最高的山。当时我们已经有了手机,是那种按键式的老式手机,在山顶上我掏出手机一看还有信号,一激动当即给老婆打了个电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上大黄山,转眼已经20多年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上大黄山了,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特别是膝盖已不允许再爬那么高的山了。但我每次回老家都会深情地凝视着黄山,对她充满了敬意,有时还用手机对着她进行拍照,但拍了删,删了又拍,因为用手机再怎么拍也拍不出她那雄伟的身姿。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的大黄山情结却越发的浓烈。大黄山,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眷恋。VIA:烔炀风 ;原题:《我的西黄山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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