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省里双随机体质健康抽查,一群人辛苦了一下午。晚上按照规定工作餐招待。听两个年轻人口音,似乎是老乡。作为长年在外的人,对于乡音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我于是就满怀热情询问。年轻人似乎很得意,一个说是马鞍山的,一个说是芜湖的。也对,我们的方言差不太多。然而我似乎对自己辨别乡音的能力很是自信,就追问了一句。马鞍山哪里的,芜湖哪里的。结果他们的回答让我惊诧不已大失所望。一个是含山的,一个是无为的。原来他们都是巢湖的。
我“义愤填膺”,这两个年轻人,很有“数典忘祖”的样子。忍不住拿出老资格,不顾只见一面的实际,认真提醒了他们一番:你们是巢湖的,任何时候都是。也许我的神态让他们有些紧张,也许我的语气让他们有些不安。可是我的年纪在这儿,他们无可反驳,只好默不作声。
我实在有些过了。他们不过二十出头,他们说的是现实的情况。我不知道为什么冲他们发火。
他们不过二十出头,他们属于巢湖的时间不长,他们有了自己的新家。他们没有过错,他们本该热爱马鞍山芜湖。在他们的世界里情感里,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我忽然想到了这段时间最引人关注的余华英案。她在十多年时间,拐卖了那么多儿童,让许多家庭支离破碎天各一方。她这是犯罪,虽然面对死刑判决提起上诉,但我想她最终逃不过正义的审判。
我于是就在想,我们不少被拐卖的孩子,虽然父母千辛万苦找到他们,也有短暂的亲人团聚的激动和幸福。但是因为时间久远,生活的方式有了巨大改变,血缘上的生物性维系,永远抵不过社会性的变化。
我们都离开了故乡。离开的不只是那个地理空间的地方,我们也离开了许多社会性情感性用来维系的许多东西。我们或者顽固的记住故乡,或者只把故乡当做一个精神寄托。很多时候,我们已经把他乡当作了故乡。我们的故乡只在户籍上。我们的孩子呢,偶尔会有,但是出生地已经和故乡没有什么关系了。有的甚至祖籍都变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接受。
我们这些流浪的总想着回去,回到故乡。其实没有人能够回去。其实我们的老家我们的村子,空心村老人村已是不争的事实。许多留守故乡的人,已经巣县合肥四处安家,实在不行,也要跑到镇上。难道老家就没有他们眷恋的吗。
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故乡的概念。许多年轻人并不知道故乡,也无所谓知道。古诗词里那些月呀,流水呀,中秋呀,除夕呀,只是一个个单纯的名词和物像,早就失去了动人的情感,维系的纽带。它们不再那么主观,不再那么让人牵肠挂肚朝思暮想。他们热衷于大城市,热衷于现代生活。北京上海广州早就不是原住民的城市,它们是异乡人追逐的梦想。他们渴望把这样的地方变成自己的家,成为自己的故乡。并且自豪的说:“阿拉上海恁”。
许多年轻人热衷于浮萍状态,他们不需要根。山西洪洞县老歪窝大槐树的根虽然千年绵延,可是它只在乡村延展。城市里到处都是钢筋水泥,没有柔软的土壤让故乡根系蔓延。有老家没老家无所谓,有故乡没故乡也无所谓。这些他们都不需要,他们甚至都厌弃。我们在重要的节日要回家,那是心情激动夜不能寐,恨不得“千里江陵一日还”。他们呢,可以有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们不愿意回来。所谓的故乡在他们心目中早就无关紧要无足轻重。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最是吸引他们。有了城市的光鲜也就无所谓故乡的厚重。
我经常胡思乱想。也许用不了多久,故乡这个词就会消亡。“望帝春心托杜鹃”这样美丽的诗词,这样美丽的故事,这样美丽的典故,或许会失去她的魅力。故乡不再翘首期盼,而是抛之脑后。
几个年轻人忘记了自己的故乡,把别处唤作故乡。我不能批评他们。其实他们还是不错的,他们还能记得故乡,还能知道故乡。可惜许多人早就没有了故乡的概念。
故乡是不是农耕社会一个特有的名词。乡土情结是不是只有我们的祖辈我们的父辈才有这样浓厚的眷恋。其实到了我们这一代,虽然我们说自己是巢湖人,虽然说自己喜欢巢湖话,喜欢巢湖水,喜欢巢湖菜,喜欢巢湖的一切。然而我们总是有叶公好龙的嫌疑。我真的如同文字里那样热爱故乡的一切,发自肺腑的?我对故乡又了解多少呢?我不过是把自己在故乡短暂逗留的记忆复活而已。我对现在的故乡又了解多少呢?故乡不过是几十年前的故乡。现在还去找儿时的故乡,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了。
或许我比较虚荣。故乡越是没有儿时的模样,我用文字表现出来,似乎就觉得我眷恋故乡热爱故乡。我的思乡只是固步自封,并不能与时俱进。
几个年轻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们的坦诚反而让我觉得脸红。是的,他们有自己的追求,他们或许有更大的故乡概念,而我只是困于一隅。
或许几个年轻人态度虔诚,对我又毕恭毕敬,虽然没有酒,但是工作餐的气氛特别融洽。我也借了机会,给他们讲了讲巢湖的历史,讲了讲巢湖的辉煌,讲了讲自己对故乡的眷恋。
没想到,那一桌子人都不是这个小城的。我的话也勾起了他们关于故乡的种种遐想。
我们还是要给年轻人多讲讲关于故乡关于思乡,关于文化基因里那割舍不断的某种眷恋。
年轻人非要加我微信。我说我有关于故乡的文字,你们有时间可以看一看。
他们虔诚的答应了。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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Ψ 一阵微微的巢湖风……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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