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觉，千万不要把手放在胸口上
教育
文化
2024-09-19 16:31
北京
“夜里睡觉，千万不要把手放在胸口上！那样就会做噩梦！”
每当太奶大喊大叫着从噩梦中醒来，面对我们惊恐万状的眼神和表情时，她就会用这个理由来警告我们。此时，我和三妹正躺在阁楼的木床上，等待睡眠之神将我们带入神秘的梦境之乡。夜静如太古，又深如渊薮，它的虚幻气息总能轻而易举唤醒过往的记忆。关于睡眠，我的体验并不像书中描述的那样美好，记忆中的夜晚，除了太奶的梦呓，还有三妹的哭声。或许所有小娃都用哭泣抵抗过黑夜和噩梦吧？不过自打上学后，三妹基本就没夜哭过了。马蹄山的夏夜，星星干净，月亮水灵，天空里的东西都像刚从马蹄河里捞上来，又用马蹄山的草叶擦过一样；萤火虫提着小小的灯笼，在幽暗的草丛里巡游，它们身上的光芒只有在夜晚才能找到存在感；而那些白日里大声啼叫的鸟儿们虫儿们，此时全都安静下来了。山风从木窗外吹过，送来花草的清香，林木的呼啸，屋后黄桷树上的鸟儿在睡梦中的呢喃，偶尔还有失眠的夜行动物踩着落叶跑过屋后丛林，发出低低的嘶吼。梦中的太奶十二三岁，跟我差不多的年纪，肤白如雪，发黑似漆，穿着白衫长裙，坐在阁楼上静静地绣花，绣的是一对春天的小燕子，嬉戏于柳枝间。梦中的太奶是千金小姐，住的深宅大院，有亭台水榭，有雕梁画栋。时间是暮春，门前的树上开满鲜花，桃花红，李花白。太奶一边绣花，一边哼唱着甜美而忧伤的歌谣。然而转瞬间，天空乌云密布，遮天蔽日，地上陡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让人惊恐的是，太奶突然不见了，院子里空空荡荡，花朵凋零，遍地狼藉。迷迷糊糊中，耳边突然传来压抑的悲伤的哭声，是三妹吗？她又在夜哭了？不！那不是孩童的啼哭，分明是成人的啜泣。紧接着，耳边又响起痛苦的凄惨的嘶喊，在万籁俱寂的暗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一个激灵，我猛然惊醒，“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借着洒落在床前的朦胧月光，我看到床那头的三妹也坐起来了，正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东张西望，原来她也被惊醒了。发生啥事了？我俩竖起耳朵，紧张地探听着周围的动静。我们终于听清楚了，喊叫声就来自隔壁，太奶睡的房间里。没错，就是太奶！她老人家做了一辈子的噩梦，我们常常在她的大喊大叫中惊恐地醒来，我们就是伴着她的梦话和嘶喊长大的。我猛地翻身下床，朝太奶屋里冲去，三妹也跌跌撞撞地跟了进来。
选自“花朵”系列《大树的女儿》
绘：九千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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