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特辑 | 这首歌，在我心里藏了很久很久……

教育 2024-10-06 10:00 北京

十一期间，“儿文”为童萌们集中推出节选自《儿童文学》选萃版“主题阅读”栏目的精彩文章。

每天一个主题，一位作家解读。感受作家亲历的成长趣事与生活感悟。

主题：勇气之河

作家这样说

发光的午后

赵卯卯

小时候，我是一个羞涩的女孩儿。

有多羞涩？很羞涩，羞涩到一说话就会脸红，羞涩到声音像小老鼠吱吱叫（爸爸的评价），羞涩到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哪怕是住在同一个胡同里的邻居，就更不要说家里来亲戚朋友了，往往我听到家里有客要来，就会早早躲起来。哪里都躲，放干草的偏房里，最好的朋友的家里（当然，这也要趁着朋友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最不济，我还能躲到屋后不远处的枣树林里，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喜鹊和野鸽子，我不惧怕和它们说话。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羞涩，或者说胆小。与人说话，哪怕打个招呼，对我来说都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勇气很宝贵，但那时候我内心深处的勇气，却少得可怜，就像一片干涸的河床，至于勇气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对于一个羞涩的女孩儿来说，上学不是件坏事，与同龄人在一起，总是更自在，我可以跟他们说话，也可以不说，不会有人逼着我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那时候我的老师是一名退伍老兵，五十来岁，人很正直，也很严格，课教得中规中矩、不好不坏。那时候的课程也简单，语文、数学，还有个音乐课，但音乐课上不上，要看老师的安排。

我们的音乐课很特别，因为老师曾经当过兵，他教我们的歌全是一些革命老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打靶归来》《东方红》……

一个周末的午后，电视上正在播放电影《城南旧事》，这个电影后来成了我整个童年最难忘怀的记忆。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那个午后，阳光明亮，空气中弥漫着秋日的气息，寂静、新鲜，当优美的电影插曲响起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歌曲有无数种，不仅仅是老师教我们的那些。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

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学会这首歌的了。那时候，我因为这首歌骄傲了很久，我坚信，班里没有人会唱这首歌。可因为羞涩，我从来不敢在人前把这首歌唱出来，它成了我内心深处最大，却又最不想保守的秘密。

直到那节不一样的音乐课、不一样的音乐老师出现。

学校要来音乐老师了——这个消息就像一颗炸弹，在我们那群“没见识”的孩子中，炸开了。

这个老师不一样，这个老师是“正规”老师，是正儿八经从师范学校毕业的老师，不仅年轻，还有见识、有学问，能上“不一般”的音乐课。

幸福很快就来了，学校里组织我们三、四、五年级的学生一起上音乐课（那时候，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人很少），上课的就是新来的音乐老师。

那天，我们所有人都早早去了大教室，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因为在这里一伸脖子，就能看到老师的办公室。

所有人都激动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地猜测着新音乐老师长什么样，叫什么，唱歌好不好听。直到有个女孩儿得意地站起来，大声地说，她认识音乐老师，因为音乐老师是她小叔叔，今年刚从师范学校毕业。

“我小叔叔长得可好看了，唱歌最好听，会唱一百首你们没听过的歌。”她得意地仰着脸，阳光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很亮很亮。那一刻，我觉得全世界羡慕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音乐老师就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布鞋，像一道光一样照亮了那个下午。

他站在讲台上，没有着急教我们唱歌，而是问我们会唱什么歌。大家都很羞涩，没有人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在那股羞涩下，隐藏着就要按捺不住的激动，他们都想站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打破这份安静。

我的心也一样，它像一只鸟，在我胸腔里使劲儿地扑腾着，想要飞出来。

“你要唱，你想唱，你的那个秘密是时候拿出来了。”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

我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气流像潮水一样，从我的胸腔拼命地往外涌，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的，还有湍急的水流声，那是我心中的勇气之河，它正从干涸的河床上流过。

我“腾”地站了起来，没有举手，没有一丝犹豫，以至于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我，那是一个陌生的我。

“老师，我想唱一首歌。”

“好，大家欢迎。”音乐老师带头鼓起掌。

于是那个下午因为这掌声，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它不再属于别人，它只属于我自己。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

我唱得很好，从来没那么好过。我的声音像鸟一样清脆，而这首歌，恰好适合一个这样有温暖阳光的午后来聆听。这话，是那个音乐老师说的。

他的话，给了我无限的勇气。

当然，后来的我还是很羞涩，还是害怕和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打招呼，爸爸也仍旧说我的声音像小老鼠吱吱叫。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一样了，因为我的心里有了一条河，一条奔腾的勇气之河。

而它，再也不会干涸。

图/LIAR

赵卯卯

赵卯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童话发表于《儿童文学》《读友》等杂志，出版长篇小说《我的，我的》《阿鲸的世界》《6点30分躲进屋子里》《时光隧道里的大头男孩》《夕阳背后的世界》等。作品曾获2022中国好书、文津图书奖、张天翼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儿童文学》温泉杯童话大赛金奖、《儿童文学》金近奖等奖项。

选自《儿童文学》（选萃）

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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