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

　　光脑新信息提示音响起时，余弋刚结束酒吧夜场上半段的兼职工作，费力地将一大袋垃圾拖到后街的垃圾处理器前。一脸疲惫的余弋看了看光影斑驳的小巷，周遭暂时无人，方才松了口气，倚在满是涂鸦的墙上点开了信息页面。

“卢生02：

        您有新的任务订单，请于今日02:00到达南柯。

吕翁”

　　在旁边垃圾处理器吞吐垃圾的噪音中，余弋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个时间不对。她做这份工作已有五年，从来都是在吕翁分配的固定时间点过去接任务，这是第一次时间出现变动。余弋叼着一根廉价香烟提神，又看了眼现下时间，一点三十八分，还有二十二分钟的时间可以花在交通上，不太充裕但也勉强够用。能搭乘公共交通的街尾只有一个破旧电子屏幕在反复滚动着同样的广告，“···欢迎体验筑梦服务···”，余弋嗤笑一声，随手丢了烟屁股，抬腿迈上刚进站的公共飞行器。

　　十年前一场科技革命席卷了这个国家，人类大脑可以通过专用的设备联接到网络数据库，人脑数据行业应运而生，其中最为翘楚的便是筑梦领域，人们可以通过共享某些数据来还原曾经的人物或情境，从而弥补自己未完成的遗憾。当然，这一行业起初也遭到了反对与抗议，抗议群体认为这一举动会泄露个人隐私，容易对社会秩序稳定造成极大隐患。对此，最大的筑梦企业——如愿筑梦有限公司率先做出承诺，会严格保护客户个人数据不外泄。随着时间流逝，抗议声越发式微，如愿从容地走到第十年，筑梦服务的热度经久不衰，已成为人们喜欢的业务消遣活动，而高精神力的筑梦师也成为高薪职业之一。

　　一点五十五分，余弋背着双肩包在如愿公司站下车。她轻车熟路走进深夜冷清无人的大厅，在机器人前台出声之前扫描了自己的证件。外形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机器人女士露出标准甜美的笑容，用温柔的女声一如过往般重复欢迎台词：“欢迎员工筑梦师0732，您可搭乘员工电梯前往24楼会议厅。”

　　不远处员工电梯厅的门禁灯亮了亮，余弋把证件麻利地塞回自己的双肩包里，转身正想走过去，陌生冰冷的机械音从身后传来，“卢生02，这是您的面具，请务必戴上。”

　　余弋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一脸惊诧扭头，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女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全包脸的金属面具，在大厅灯光下泛着如冰芒一般银白色的光芒。余弋接过面具，心头疑惑更盛，这次任务真的不对劲。

　　很快，余弋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在她重重推开24楼会议室厚重大门的时，映入眼帘的不止有吕翁一个人，还有四个从未见过的女性，每一位都带着和她脸上同样的金属面具。

　　“嘶·····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余弋警惕地停在门口，右手无声伸到自己的口袋里，紧紧握住了匕首，这是她一直携带的防身武器。

　　“02，放下你的戒备心。”吕翁把双手伸出示意，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公司发生了一件大事，需要你们帮忙。”

　　“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五个卢生一起过来？”余弋倚在门上，不进不退，余光打量着身为同行的四个年轻女孩。

　　“01叛变了，带着03和04一起。”吕翁不急不慢的声音里充满遗憾，他是这间会议室唯一没有带面具的男性。

　　“？告辞。”余弋冷漠转身，她们卢生的序号是根据业绩每三个月一变动，据她所知，这位01从三年前就再也没换过人。余弋虽然一直居于第二位，但纯粹是接的任务多，和01、03这种技术流不是一个水平，她还不想死得这么早。

　　“三倍奖金。”吕翁轻飘飘吐出了四个字，成功把余弋钉在原地。他比谁都清楚，这位02非常缺钱。

　　“······成交。”余弋闻声在心里飞速算了一遍三倍奖金能支撑余尔多久的医疗费，最后磨了磨牙，反手哐得甩上会议室大门，大步走到卢生女士们的旁边，狠狠坐下，“说吧，怎么干。”

　　吕翁笑了笑，好似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我会把她们三个的锚点共享给你们，怎么做随你们喜欢。销毁一个，三倍。销毁两个，六倍。你们合作的话，平分。加油吧，我的女孩们。”

　　陷入阴影里的五个女孩久久没说话，叛变的同事此时已成为这场狩猎游戏中的猎物。猎人被猎物吞噬，亦或是猎物被猎人捕杀，全看本事了。

　　余弋脚步沉重地迈进电梯，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钱可以赚，但命只有一条。她认识03，一个温柔又心狠的姐姐，当初就是03带她入行的。余弋想搓搓脸清醒一下，又被脸上的金属面具冰了一手。

　　“你好，02，我是05，可以和你合作么？”软糯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余弋回头，05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

　　“不了，暂时没有需求。”余弋冷漠回道，她并不相信南柯的所有人，包括领导者吕翁。

　　“好吧。”05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未多纠缠，按下了自己要去的楼层。

　　余弋率先在18楼出了电梯回到专属自己的工作间，她决定先去找03问问这是怎么回事。闭眼之前，余弋再次调出光脑的监控程序，确认余尔在疗养院的状况。画面中余尔依旧安安静静地沉睡着，旁边仪器数值也处于正常范围之内。余弋叹了口气，这单结束她决定给余尔换个新身体，算起来余尔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不能继续用这具小孩的义体了。

　　“卢生02您好，欢迎来到南柯，监督系统即将开启，请您准备好返回锚点······”

　　在熟悉的下坠感中，余弋闭着眼感受虚假的簌簌风声，这个过程五年之中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监管系统已开启，如遇危险状况可求助吕翁，祝您任务顺利······”

　　脚踩实地的第一时间，余弋睁开双眼，右手随即浮出一副笔触幼稚的油画，她反手一甩，便利贴大小的袖珍画稿被利落贴到满是广告的墙上，这就是余弋在梦境中穿梭的锚点。吕翁说过，每一个卢生的锚点都不一样，锚点是每个卢生最重要的秘密，只要锚点不被破坏，卢生可在种下锚点的梦境数据里自由穿越。余弋的锚点选择了余尔的画，13岁未经历车祸的余尔亲手画下的。

　　余弋环顾四周，这里是她的梦，也是从梦境数据中抽身的安全点。她叹了口气，左手浮出一只美丽的紫色蝴蝶，这是03的锚点，吕翁毫不留情地共享了反叛者的秘密。

　　“走吧，带我去找03。”余弋轻声捏碎了这只蝴蝶，无数细微的紫色光粒四散，又汇聚成一条涓涓细流，它会带着所有猎人前往主人的巢穴。

　　余弋在梦境中不停地跳跃穿梭，她在每一个梦境不起眼的墙壁都贴上了油画，这是卢生02一贯的做法，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终于，蝴蝶碎片不再流动，余弋停在一片葳蕤花园之中，不远处茶桌旁坐着一位短发紫裙子的女人，正是卢生03。

　　没有意料之中的针锋相对，03优雅地举起茶杯，示意余弋落座。

　　“怎么回事，吕翁说你跟01跑了，让我们剩下的人来围剿你们。”余弋松了口气，拉开椅子大咧咧坐下，藏在口袋的右手无声在衣兜布料上贴了一张油画。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吕翁开了什么价钱让你心动了？”03浑不在意余弋的小动作，吹了口并不存在的热气，慢腾腾嘬饮虚假的茶水。

　　“一个三倍，两个六倍，三个九倍。01我可不敢去，04比你受欢迎。”余弋抬起左手，一杯可乐出现在她手中，“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秋秋上个周走了。”03放下茶杯，苍白的手指随便一勾，一个可爱小女孩出现在她身边，“我不想做下去了。”

　　余弋一时哑然，她是在医院和03认识的，她的女儿同样需要高额医疗费维持生命。当时满身狼狈的余弋绝望地认为自己要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失去唯一的亲人，是03拍了拍她的肩膀，带她来到南柯。于是余弋得到了第一笔奖金，多到可以让余尔的大脑换进一具完整的义体中，以这种形式继续存活。对此，余弋一直很感激03。

　　“你知道南柯是什么情况，吕翁不会放我走的。”03抱着虚构出来的女儿，声音温温柔柔，完全看不出曾经毁灭任务对象数据世界的狠厉。

　　“那怎么办？”余弋犹豫着，她知道剩下的每一个卢生都在吕翁的监控之中，现在的举动并不符合吕翁的期盼。

　　03笑了笑，径直坐直了身体，手指飞舞间，烁烁流光化成无数蝴蝶，小女孩亦消散在紫色磷光之中。坐在蝶群中的余弋猛地绷紧身体，右手下意识握住那张袖珍油画，她还不想和03动手。

　　“别紧张，现在的画面，吕翁看不到的。”03带着一丝狡黠，“01教我的，可以用锚点制作了更深的梦境。嗯······就像一个水杯中又套了一个水杯，吕翁的系统只能看到间隙的液体。”

　　余弋轻轻触摸了最近一只蝴蝶，一脸复杂地开口，“你们技术流真是了不得······”

　　“01说她想要自由，想要所有人都得到自由。”03托着腮，憔悴的脸上露出会面之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决定支持她。”

　　“啊？”余弋不明所以地看着03，她不明白话题怎么又绕到01身上了。

　　“没关系，等你见到01，你会明白的。”03把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捉下来，递到余弋眼前，“带上它，这是01的锚点，她一直想见你。”

　　余弋满心疑惑，只能伸手接过这只蝴蝶，指尖接触到蝶翼的瞬间，磷火陡然燃起，一朵白色鸢尾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该走了，离开前我要送你最后一份礼物。”03看着余弋把花收好，伸手挥散了所有蝴蝶，她们又回到了监控之下。

　　“？”余弋现在觉得自己被泡进了名为迷茫的可乐里，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如同气泡把自己冲得晕头转向。

　　下一秒，无数的蝴蝶汹涌冲出，蝶翼如刀旋风似刃，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势劈天盖地杀到余弋面前。余弋瞳孔骤然缩紧，本能捏碎手中那张袖珍油画，彩色光流抢在蝶潮来到之前将余弋传回了最近的梦境之中。

　　甫一落地，余弋急促的呼吸声打破四周的宁静。她看到了，传送前最后一秒无数的蝴蝶吞噬了自己的主人，整个梦境随即崩溃，03自杀了。

　　余弋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久久沉默。

　　“亲爱的卢生02，恭喜您完成猎杀任务，卢生03信号确认消失。吕翁已将奖金发放到您的账户之中，请注意查收······”

　　“恭喜，不愧是02。”

　　余弋刚睁开双眼，工作间的广播里就传出吕翁的声音。

　　“······其他人呢？”余弋艰难张口，她还处在恍惚之中。

　　“05、06合作围剿04，三人同归于尽。07去找01，五分钟后就失去了信号。08说放弃任务。很遗憾，今晚我们失去了多位同事。”吕翁慢条斯理地回答。

　　“这次是不死不休对么？”余弋撑臂坐起来，紧盯着墙角的摄像头。

　　“南柯只需要听话的卢生。”吕翁语带笑意，吐出的字眼却冰冷无情。

　　余弋再次狠狠闭上了眼睛，“我去找01。”

　　“祝你好运，卢生02。”

　　同样的失重感，余弋第一次在坠落中睁开了眼睛，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点点光流萦绕在四周。五年的时间在余弋脑中如走马灯闪烁而过，因梦境数据崩溃而毁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卢生从始至终都是排除异己的工具，建构美梦，放松警惕，从而毁灭大脑数据。如愿筑梦公司真正长久的原因并不是白日工作的优秀筑梦师，而是深夜在梦境中进行屠杀的卢生。现在，轮到卢生们自相残杀了。

　　余弋踩到地面的第一件事是从口袋摸出了一包烟，品牌是兼职酒吧里卖最贵的那个。她叼着没味道的烟，慢悠悠走到墙边，把一张窗户大小的油画狠狠贴了上去，后退几步仔细端详，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余尔的画，就该这么大。

　　余弋坐在墙角，细细算着账户里的钱。她的银行账户早已绑定余尔的医疗账号，加上刚才03的大礼，还够余尔用一年。一年，足够了。罪孽深重的自己可以早一步下去找亲爹亲妈，还挺不错的。

　　余弋长舒了一口气，有种提前解脱的轻松感，她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左手浮出03给的白色鸢尾，毫不犹豫地捏碎了。

　　“你终于来了。”陌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余弋下意识转身，却被一阵光晕耀得睁不开眼，随即消失在光芒之中。

　　“······卢生02信号确认消失······”

　　再次睁开双眼的余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旁边桌子上放了一篮白色的鸢尾。

　　“你醒啦。”女孩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细细柔柔的，像是春天未伸展开的纤嫩柳条。

　　余弋一边坐起身一边看向窗边，视线却凝固在女孩的身上，她看到了和自己一摸一样的一张脸。

　　女孩羞赧地抿抿嘴，拎起裙子小跑几步，来到余弋身前轻轻转了个圈，续而又一脸期待地看着余弋。

　　余弋大脑阵阵嗡鸣，震得她哑口无言，真相好像摆在面前，但她不敢信，也不愿信。

　　“姐姐······”短短两个字，本属于姐妹之间最亲昵的称呼，如同摧命炸雷直接砸到余弋头上。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女孩，这是01的陷阱么？那01又是在哪里偷窥这场闹剧？

　　“我是01。”女孩轻轻吐出的话语打破余弋最后的希望。

　　“你怎么可能是01？你不是我妹妹······余尔好好躺在医院里呢······”余弋惊慌地掏出一张袖珍油画，狠狠捏碎想要逃离这场噩梦。令她没想到的是，锚点，失效了。

　　“姐姐，这里是我的世界。没有我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同样，任何人也出不去。”余尔坐在椅子上，悠闲晃动着双脚。

　　“······怎么回事？”余弋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依旧在怀疑着。

　　“五年前，我只剩下大脑完好无损，你恳请医生把我的大脑换到义体里，我就被困在那个身体里了。”余尔跳下椅子，成年人的形貌却带着小孩的天真气，“后来啊，我学会通过义体联接数据，我就在数据库里一直跟着姐姐了。姐姐做卢生之后，我看姐姐太辛苦了，就顺着网络去找了吕翁。他答应我保密，但他很坏，偷偷往我的数据库里放虫子。”余尔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像是在踩死她嘴里所说的虫子。

　　“······”余弋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一并被踩死了，“那你为什么要带03和04跑掉了？”

　　“姐姐，我想要自由。我不想躺回那具义体里了，我也不想姐姐被那具身体困死在梦里。03姐姐人很好，她女儿也很可爱，我想给她们自由的未来。”余尔趴在床上托着腮，摇头晃脑一如幼年的姿态。

　　“03和秋秋已经死了。”余弋不知道该从哪儿跟上余尔的想法，阔别五年，余尔好像已经变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

　　“没关系的呀，我有她们的备份数据，我可以让她们再次活过来的。”余尔笑眯眯挥手，成年体型瞬间变成了十三岁的模样，“姐姐你看，我能做到很多。”

　　“那你想见我是为了什么？”余弋忍住想要触摸的心情，低声问着。

　　“我想要姐姐和我一起，自由自在的生活。”余尔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一副邀请余弋加入小团队的姿态。

　　“······我要怎么做？”余弋叹了口气，主动握住了妹妹的手。柔软温热，一如记忆里的触觉，向来坚硬如铁毁人不眨眼的卢生02突然想哭。

　　“姐姐就留在这陪我就好啦！剩下的交给我。”余尔笑眯眯打了一个响指，余弋的眼皮忽然变得极重，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躺回到了床上。

　　“姐姐，我要成为新的吕翁，谁要那个坏东西当管理者。”余尔俯在余弋耳侧小声说着悄悄话，“过一会儿姐姐们就都拥有自由了，我们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系统检测······卢生02信号再次出现······”

　　筑梦师0732工作室的门被悄然打开，卢生02无声滑入黑暗之中。

　　“02，你想做什······么······”吕翁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楼道广播中传来。

　　卢生02面无表情地摁下前往24楼的电梯按键，如愿筑梦有限公司总裁办公室在那一层，同样也是吕翁的办公室。

　　“02······”广播系统仿佛被什么切断，戛然截止。

　　卢生02走出了电梯，手中匕首冷冷泛着寒光。

　　二十分钟后，筑梦领域行业翘楚——如愿筑梦有限公司的办公楼燃起熊熊大火。经过多方努力扑救，一小时后火情得以控制，搜救机器人在24楼总裁办公室发现两具碳化尸体。与此同时，如愿筑梦有限公司所在辖区警察局收到一份匿名文件，其中包括该公司隐于黑暗从事的非法活动资料以及公司总裁吕大滨的自首录像，因涉及范围颇广，警方连夜成立专案组进行深入调查。

　　“唔······”余弋揉着脑袋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她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但记不清了。

　　“姐姐——起来吃饭啦！今天秋秋和单蝶姐要来玩，不许再赖床啦！！”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冲进房间，把干净衣服丢到余弋头上。

　　“知道啦知道啦！余尔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余弋骂骂咧咧套上衣服，晃晃悠悠走出去。今天是余尔十八岁生日，好几位朋友约定好要来一起庆祝她的生日。

　　“小傻子，十八岁生日快乐。”余弋走到储物柜，拉开抽屉摸出一个机器人模型，“生日礼物，喜欢么？”

　　“笨蛋姐姐！谁喜欢机器人啊！”余尔尖叫着冲过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明媚阳光穿越透明落地窗，在客厅倾泻一地无忧无虑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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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掖

排版｜pi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