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瑋到底有多久沒演出?對上一次是2017年《以青春的名義》。如果主演呢?據他自己的主演標準來回答,他說大概是1997年的張之亮電影《自梳》。因此,今次收到主演《武替道》的邀請,董瑋表明足足考慮了兩天。「他們的故事打動我,不只是動作演員,更是香港電影圈的黃金年代與現在的不同,他們用這個主題拍攝一部電影,但我這麼長時間沒做演員,擔心演出能力有問題,但最後還是答應。以前怎樣做演員,現在也是怎樣做演員,都是盡量演吧。雖然這麼久沒演戲,但都是享受的。」他特別提到,今次自己是演員而非動作指導,特別要注重崗位上的不同。「譬如說,我會提醒自己最討厭演員做甚麼,那些我就不要做了,還有我們那個年代與攝影師之間的默契,某些東西特別注重,例如headroom等,我都要溫習令自己記得這些所謂的規矩,但與不同演員交流後,尋找到做演員的喜悅,這是享受的。」
比起董瑋來說,劉俊謙就更快答應出演《武替道》,直指當時導演已找了董瑋演出,正是一大吸引點。「我未曾與Dee哥合作過,很想和他合作,還有我對武行不太認識, 拍這部電影之前,接觸最多的只是《九龍城寨》,更開拓我對武行世界的興趣。」他笑指上次是打,今次是被打,以「躂」居多。「很多時候武師都是被打或被躂,整個感覺很不同。開拍前我跟了一群武師去訓練,學了很多躂低的動作及被打的反應,就這樣我慢慢進入了武行這個世界。」上次拍《九龍城寨》被電單車排氣喉燙傷,今次躂得更多,幸好沒有受傷。「擦傷撞傷就一定有,但大傷就沒有,今次動作設計的海哥(江道海)和兩位導演,Albert(梁冠堯)、Herbert(梁冠舜)都是武師出身,他們很注重安全,所以基本上我做所有危險動作都有帶上護具,所以沒甚麼問題。」
劉俊謙首次與董瑋合作,他直言合作後有深刻的感受。「Dee哥是一個很正氣的人,亦是我見過最正氣的一個人,很為人切想,很著緊身邊人的安全。有些他看不過眼的東西,他覺得不太正義的東西,他都會出手襄助。另一樣是義無反顧,他做創作給我看到,他真的很喜歡,所以他會很著緊。我自己很享受今次的拍攝過程。有時未必是成果,而是過程,當大家都是這麼投入去做好一件事,不用說那麼多,有時感覺到的,那種享受就像我們一支球隊走著那條路。」
大發雷霆的必要
在董瑋的角度,劉俊謙、蔡思韵、伍允龍等人都算是新一代的,他慨嘆整體的工作環境及製作條件沒以前富裕,但他覺得唯一沒變的,包括一眾幕前對手及現場幕後的工作人員,都很有熱誠。「在一個這麼不好的環境之下,他們選擇了讀電影或從事電影這行業,就算知道將來未必一定可以靠電影維生得很好,但他們依然很有熱誠地繼續做下去,這令我很感動。」董瑋更慨嘆武師們的未來。「電影行業裡面很多崗位可能都有得讀,但對動作武師來說,那些經驗是來自現場,都是累積來的,如果開工少,即是累積的經驗較慢,此消彼長下,開工或者技術的精益方面,可能就不夠別人累積得快或好看。」此時,劉俊謙亦提到身邊很多武師朋友,很難只靠做武師為生,必須要有份副業幫手,但心底裡依然很想為香港電影出一分力。
今次董瑋飾演本已息影多年的動作指導,因為昔日拍檔導演希望完成人生最後一部作品才重出江湖,但他為了拍到最真實的動作鏡頭而甘願冒風險犧牲一切,因此引起很多人的不滿。這個角色與向來最重視安全的董瑋大相逕庭,但他笑指現實中的自己,與片中一樣會在現場大發雷霆。「在香港電影擔任動作設計或指導,這個崗位是現場負責一切的動作,你有這樣的權力,就有這樣的責任,要令大家很專注去做一件事,不只是演員,不只是武師,亦包括所有現場工作人員,將有機會受傷的機會降到最低。」他直指,電影行業有時要等待的時間很多,有人呆呆等待,有人聊天,但再次埋位開機時,就必須要令全場所有人去集中看著發生甚麼事。「所以,我必須要讓人知道,要下很肯定的一個指令,就是我要求甚麼,希望大家集中去做一件事,必要時就要很肯定、很大聲,甚至是有少少兇惡,才能令大家集中一點。」
至於會否與片中那樣,動作指導與動作巨星(片中伍允龍的角色)產生激烈討論,董瑋直言,不論以前和現在,一直都存在這些問題。「始終每個人想法不同。由於我自己都做過演員,我很清楚,有些演員就像跑馬中那些戴著眼罩的馬匹,由騎師策動他們,牠們可能只看到自己的路,但他們要知道怎樣做怎樣表達,就需要根據導演的指示,以整場戲甚至整部戲去看,所以可能有些想法跟演員有抵觸。」他表示,以前出現不愉快的機會更多,通常都是交給導演決定,如果導演不在現場,作為動作指導的他,就會提議不如拍多個版本,之後再作選擇,深信總有方法能夠令大家開心及下到台階。說到這裡,董瑋笑笑口補充一句:「不過,最後剪片都是我們的……」
躂出真火花
《武替道》講述現今拍電影與昔日黃金時代的不同,董瑋最難忘的一場戲,就是被劉俊謙怒罵的一場。「戲中他(劉俊謙角色)代表一個新生代的人,有堅持有火,那場他罵我:『你那套是成功過,不是代表以後都成功。』這句話我以前都偷偷地罵過人,所以印象很深刻。」劉俊謙最深刻的,就是結局的一場跳樓戲。「這場戲不只是一個武師動作,而是這個角色去到最後,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與爆破的畫面一起連結,我看的時候幾感動的,好像帶出了一種武師的精神,就是有時候做那麼多事情,又打又躂,最後其實都是想拼湊出一些火花,雖然那個火花很短暫,但我們就是要拼湊出來。」
董瑋補充:「以前我們拍戲資源不大,可能臨時要改戲,亦真的發生過,譬如想拍的那張檯爛了,就可能要去隔籬的電影組借道具,問都不問,就去了別人那裡借,最多被人插一句,但大家都明白是江湖救急, 這些事以前經常發生的。大家也看到那個時候,只要大家堅信這件事是work的,或者是好看的,所有人都會盡力去做到達到目的位置,這是以前所謂的堅持。當然現在不是要照昔日的方法去做,但那份精神是很重要的。」
香港電影依然艱難,但有心人依然存在,是時候進一步思考出路。劉俊謙認為大家需要有些新構思:到底香港電影是甚麼?「很多時候一講起動作電影,可能很多投資者和老闆,都一定會找一些舊的參考,希望導演拍些類似的,但當重覆了二、三十年的時候,那件事不再新鮮,譬如拍警匪片,真的不可能再說要重拍警匪片,就能夠重覆到那個票房或效果。到底拍怎樣的警匪片,才能吸引到現在的觀眾?想拍動作電影的話,究竟有何新鮮感?甚麼才是現在觀眾會喜歡看的?」他認為,就像這次的《武替道》,有一種超越在其中。「本身它是首部劇情片,大家都知道製作費不高,也沒看過有首部劇情片會選擇拍動作片,而我看完之後覺得有一種超越在裡面,看到很多不為人知的一些武行生活,到底是怎樣拍攝的?可能大家通常只看到成品的東西,今次卻可以看到過程。還有,就是Dee哥很久沒出山了。」
對於董瑋來說,他是從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走到今天。「我最深刻的印象是,當初他們兩位導演都找我傾《武替道》,他們想重現香港電影的八十年代。其實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正正是香港各方面都處於很好的時候,大家都欣欣向榮,今次用電影講解當時及現在的環境不同,到底如何自處?我這種舊人享受過那些紅利,之後的年輕人會是怎樣?我們這些老人應該怎樣配合年輕人去做呢?」他不敢說香港電影能夠再次發光發熱回到輝煌時代,但的確看到近幾年有很多年輕導演及演員,做一些他們很堅信的事。「當然環境是很惡劣,但他們仍然很努力,令我很感動,所以希望他們的努力不會白費,盡量希望多點人支持香港電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