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乡历史文化名人录:裴休

文摘   2024-07-03 09:19   湖南  


宁乡历史文化名人录:裴休




一切都要从“会昌法难”说起。
公元841年(会昌元年),崇信道教、深恶佛教的唐武宗李炎登上皇位,佛教的噩梦开始了。在短短六年的时间里,灾难一个接一个降临:会昌二年,武宗下诏没收寺院财产;会昌三年,武宗下“杀沙门令”;会昌四年,敕令尽拆大规模的寺院、佛堂,勒令僧尼还俗;会昌五年,敕令关闭庙宇四千余间,勒令二十六万僧尼还俗……佛教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打击。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尽管远离政治漩涡,但大沩山应禅寺还是没能逃脱这次劫难。当时,沩山僧众已达五百,“武宗毁寺逐佛,遂空其所,师(灵祐)遽裹首为民”。灵祐与弟子们隐姓埋名,藏匿民间,应禅寺僧隐寺空,道场消歇。在“猿猱为伍、橡栗充食”的艰苦条件下,目睹自己一手创立、苦心经营的应禅寺风雨飘摇、香火不继,灵祐的心中,是否曾经有过一丝的绝望和后悔?
在艰难的等待与不懈的坚持中,裴休来了。
会昌六年(公元846年),武宗驾崩,宣宗继位,佛教的处境日渐好转。此时的裴休,正在湖南观察使任上。裴休一生奉佛,在中国佛教史上,有“宰相沙门”的美誉。会昌法难期间,他以地方长官的身份庇护佛家弟子,使他们得以“裹首为民”,保全性命。这些貌似随时俯仰行为的背后,无不闪烁着裴休的暗中护持和祐护。
裴休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迎请灵祐禅师出山。那天,他让灵祐乘坐自己的车舆,自己则站到灵祐徒弟的行列,提请灵祐削去须发,再现僧相。《敕赐大圆禅师碑铭》记载了师徒之间关于剃发之争的有趣一幕,云:“又议重削其须发。师始不欲,戏其徒曰:‘尔以须发为佛耶?’其徒愈强之。不得己,又笑而从之。复到其所居,为同庆寺而归之。诸徒复来,共事如初。”徒弟们鼓动师父赶紧剃发,师父开始不答应,说:“你们以为剃了发就能成佛吗?”这是句半开玩笑的话,也是在告诉徒弟们,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修行要在心性上下功夫。最后,灵祐禅师还是从众人所愿,剃发易服,重现僧相。而原来的徒弟们也纷纷回来,师徒共事如初。
裴休接着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奏请皇帝重建密印寺并御赐寺额。密印寺原本叫应禅寺。唐元和八年(813)八月十五日,灵祐禅师受百丈怀海的指派入沩,到元和末年(820)便已经开始构建禅寺,名应禅寺。至文宗太和二年(828),赐“真应寺”(后名三塔寺)。大中三年(849),裴休捐资大建佛刹,并奏请朝廷,请唐宣宗御赐寺额“密印寺”。密印寺从此见于史册并流传至今,忽忽已有1160余年了。《大沩山古密印寺志》记载了当时密印寺的壮观景象:“壮丽,凡百楹,大殿高六丈余,广过之。”所谓“密印”,指禅宗的相授密付,以心印心之义。裴休也经常到山上参访灵祐禅师,与之谈玄说奥,由是沩山禅学之名高天下。后人作有《灵祐禅师入院》一诗,讲述了灵祐禅师与裴休的结缘。诗曰:“缘结宰官送上方,灵山一主振宗纲。机锋拨转风规旧,笑指天花吐妙香。”

裴休为密印寺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捐资置饭僧田三千余亩。裴休对灵祐禅师执弟子礼,为“灵祐禅师捐资,置饭僧田三千余亩,乞朝廷贷其租”。对于裴休之于密印寺的贡献,后人赞不绝口:“询知自灵祐开山,唐相国裴公休节度潭州时护其法,置产饭僧,以故环山千顷,悉别名为罗汉田者,皆裴公当日之深谋。”“唐裴公休置饭僧田三千余亩,而四众云集,名禅迭起,故海内称佛地者,亦首沩山。名公巨卿,文人学士,操觚染翰,汗牛充栋,盖自是与衡岳辉映矣。”清人有称裴休皈依了灵祐禅师:“时丞相裴休节度荆州,皈依灵祐,捐金若干两,为之建万佛殿。翚飞干宵,宝相庄严,大沩之千岩万壑,倏忽而开一生面矣。”“忆当世自有裴相其人者,发大欢喜,行不住布施也。矧自唐迄今,裴相之功德,尚啧啧在人齿颊间。”
如果说没有灵祐就没有沩仰宗,那么,没有裴休,也就没有密印寺。
不仅如此。
我幼时曾游览密印寺,见寺内有石槽蜿蜒如龙,泉水叮咚,终年不歇,当地村人称之为“美女枧”,为“沩山十景”之一。这枧就是裴夫人当年为解决寺内饮水问题而建。人们为了缅怀裴夫人,便将它称为“美女枧”。时人赞曰:“感唐国相裴公夫人砻为石枧若干丈,蜿蜒如龙,径达香积,挹注不劳。润泽之施,殆千载如兹矣。”“从毗卢峰接水入天供厨,蓄泄有池,螭首乘之,约二里许。裴公夫人施,计石四百二十块。”“回环石枧注流泉,云是裴公之手凿。”“九关泉自毗卢峰右,绝壁飞流。古凿石为枧千余尺,汇入石龙池,泄入天供厨。厨足,绕涧而出。”《大沩山古密印寺志》中以《石龙枧》为题的诗歌就有数十首之多,或吟咏石龙枧之美景,或赞颂裴休的功绩:“泉声细向方池出,月色遥随玉枧消。法泽悠悠绵祖席,恩嘉裴相入南韶。”可惜如今,“美女枧”已经不见踪影。
“江南江北鹧鸪啼,送子忙忙出虎溪。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这首《送子偈》,是裴休送子出家时所作。裴休次子名文德,年轻时中了状元,点了翰林。后来遵从父命,到沩山去修行,拜灵祐禅师门下。《大沩山古密印寺志》中多次提到裴休训子出家之事,而据清乾隆时期《金山志》载,金山寺的开山祖师裴头陀就是裴休的儿子。《金山志》曰:“裴头陀,河东人,相国休之子,作文送之出家。”又称:“《九域志》唐时有金山有裴头陀,挂锡于此,后断手以建伽蓝。忽一日,于江际得金数镒。李锜镇润州以表闻,赐名金山。”裴头陀筚路蓝缕,燃指供佛,修建佛寺。后来在挖掘中得到黄金数镒,上交润州太守李锜。李锜上奏皇上,皇上敕令将黄金发回,并敕名金山寺。因此,裴头陀对金山寺的贡献可谓居功至伟。光绪时期的《续金山志》赞曰:“自唐代裴头陀居此,驱蟒得金,芟芜建寺,法诫森严,规模广大。继宋迄今而金山之名隐然满天下。”裴头陀被认为就是大名鼎鼎的法海禅师。
裴休,这位“河东大士”、“宰相沙门”,不仅重建了密印寺,信奉了佛教,还带着妻儿投向了佛祖的怀抱。我想,除了发自内心的信仰,没有什么力量能这样让人心甘情愿死心踏地的了。
这位位极人臣的大唐宰相,撒手人寰之后并未归葬于他的家乡河南济源,而是把自己的归宿地选在了密印寺前七里许的端山之阳。站在墓前远眺,东南方是南宋抗金名臣张浚墓,西南方是宁乡开国男易袚易状元墓。三位曾经的相国,就这样奇迹般地相遇了。“吾尝相国,不能恢复中原,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下足矣。”张浚的归来,是一种心驰魏阙、心忧天下。“敌国有必败之势,中国有必胜之理”,“敌国如外强中干之人,仅延喘息”。易袚深具远见卓识却一贬再贬,最后圣意竟然让其“去留自便”。他说:“我知我罪,固所不计。”易状元的归来,是一种心灰意冷、心如止水。而只有裴休,头枕青山、长伴密印,密印寺的袅袅梵音、晨钟暮鼓,从此有了一位永远的知音。唯独他的归来,是一种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按照寺院的规制,一般寺内都建有护法天王殿。而密印寺却并未建有护法天王殿,只有寒山殿,里面供奉着裴休。因为密印寺的僧众们知道,只有裴休,才是沩山道场真正的护法,才是密印寺真正的守护神。可惜的是,如今漫步在宏大的密印寺中,早已找寻不到寒山殿的踪迹。
有一年秋天,秋高气爽,花木争奇。在识山楼著书立说的易袚来到了裴休墓,凭吊古人。这位宁乡历史上唯一的状元公,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万重云捧古人坟,花木争奇紫翠纷。神气丽天经夜月,山光映水渡秋雯。田犹荷锸耕罗汉,法有金城赖相君。掷却金鱼逢佛选,至今完璧颂元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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