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乡岳障东蔗坡亦檄轩诗集(十四)
孙意谋整理
亦檄軒詩集後編卷二
寧鄉岳障東蔗坡
七言古詩
４２５湘椅樓麺菜歌
去年漢皋衣溅血，詗兵長涂饥欲絕。今年中湘釋吟屣，饫我行廚飽欲死。昨來湘绮樓頭坐，款客辛盤嘆燦瑳。中貯麺菜天下無，羊肪細卷虎鹽洒。蘸水銀絲缕缕匀，细巾花鬚颤瑶朵。枸醬微霑馛馛香，酥膩新過獸炭火。老饕當筵恣口福，双筯未提味滿腹。自古珍肴未足奇，蒸豚人乳驼峰肉。飽餐夢蹴菜園羊，三日猶留舌本馥。先生自□馂無餘，大噉盤飱日著書。腰腹彭彭定何物，橫攬八極千秋儲。方今新方集如螘，食粟而已食肉鄙。白雲蒼狗那復問，摩腹名山公老矣。昨言辦金購祠宇，行迎家神供鐘鼓。我道建祠怛化七尺軀，安用血食建栗主。儒家廟祏即長在，周粟安能饗初祖。不如生前酒長把，但得佳肴箸便下。公闻得毋晒不休，合拂白髯詩饷我。
４２６遷湘陰檢事卸任湘潭典獄，留別邑中諸公
好風吹我來，荷香滟酒杯。好風吹我去，梅花黏行屦。我去我來天地間，出岫無心雲自闲。去年浩切乾坤坼，大湖蔻掉漁舟還。漁舟泛泛湘江上，拍天惡浪高如山。危風何處舣舟好，忽印中湘雪鴻爪。薄宦從今萬念灰，典囚寧厭一官小。祗求中土燕巢安，大願粗官鶴俸少（时议减薪）。昨日江天雨如瀑，狂飙夜吹破衙倒。主人公餘正放吟，墮落冠缨發大笑。滿簷桑葉文鳥嬉，半沼蓮花紫鲦釣。别圃牵蘿補屋成，劫火殘書遠齋到（仆送皖中书信到署）。闲呼小吏出門去，柱笏林峦最深處。明鏡秋涵湘水情，清尊夜共衡雲語。禾黍秋尋楚郡田，松揪古訪陶公墓。兩湖湖上俯晴欄，詩社重寻舊雨歡。聯吟驢背朝朝約，賭酒牛心夜夜餐。范叔衣披涼雪暖（湘绮丈以予典衣赠狐裘），黃荃菊帶曉霜看（樗葊赠墨菊及诗甚夥）。此邦士夫忝说项，客到此邦亦情重。河梁攜手感殷勤，覆餗一官慙散冘。此去羅湘大江曲，蒲團又寄空桑宿。來鴻縱有筆傾懷，去燕徒勞書系足。合向昭谭夜夢飛，枕衾香透秋金粟（掾署桂花最盛）
４２７答鐵慈明星池看菊，用東坡吉祥寺惜花韵
嶺南血溅黃花堆（粤东烈士聚葬黄花岗），江上換劫真慘哉。時我飛舄舒州來，江城聽鼓聲如雷。公餘猶看菊花開，酒魔詩魔左右眙（官安庆诗社中供菊最盛）。那知雲梯高城摧，东南神兵起草萊。百錢買菊千盆栽（城中逃兵弃菊满园），呼舟脫亂征衣裁。公歸桂林自我後，唁花酌我黃金杯。白頭坐惜花開晚，徒令尊前明月猜。篱東數枝見晚節，飄風迅雨凡花哀。
４２８益陽獄官行寄示徐甥崇實，时甥询近况
天下獄官苦而已，苦更苦者資阳是。千竿萬竿竹出土，縛作大筆墨如雨。筆墨淋漓几席間，難寫資陽獄官苦。資陽民狡習訟獄，法曹判牍日不足。鄉村累累送官衙，囹圄紛紛如蠶燭。縣中罪民已難守，日鎖双趺钳兩手。矧濒大湖通省垣，行囚狞惡防夜走。饷薄邏兵饥四竄，存者老羸心涣散。自燃桦燭夜數起，風雪巡牆寒透骭。三百六旬夕不安，過年蒼鬓白已半。衙屋三間大如櫝，冬苦嚴寒夏苦燠。夕防偷入不得眠，四圍無牆編以竹。彈铗長年出無車，街道泥深誰糞除。石路欹側滑更險，十步九跌行趦趄，蟣蝨一員住此廨。度日如年憂成痗，去年大水吞城來。一丈波濤街內外，自笑官如凫鹥浮。一船铛灶依高樓，涨退全家病沴湿。至今二豎猶淹留，顷年公僕又減祿。番銀月領一百六，我且長餓汝不知。鶴雛饞淚楚囚哭。官錢雖少簿記繁，字細如毛筆为髠。往來蹖駁或迟誤，長官诃責不汝恩。吁嗟乎！古人大年以百數，我今得齿五十五。大倉稊米惠勿霑，大笑人間藩溷鼠。安得畫叉有餘赀，深山買畦栽花枝。沿畦看花足花趣，復嚼文史甘如饴。
４２９泛洞庭放歌
岳陽樓上春開宴，岳陽樓下秋拖練。奔流萬里匯重湖，日夜潮聲動南甸。我來初泛木蘭桡，日光澹澹搖寒潮。筆床茶灶渺何許，飄然一葉凌層霄。天地黯慘雨驟急，黑風吹水水皆立。天吳蝄像紛閃屍，老龍怒號瘦蛟泣。雷車辗破天忽墮，電光睒睗金鞭火。苍茫山嶽皆低昂，澒洞乾坤共掀簸。须臾明月皎平湖，海天一色碧模糊。華神連蜷出歌舞，金支翠羽光有無。洞庭之君白霓裳，蒼水使者翳鳳凰。湘妃漢女自容與，凌波步穩神揚揚。碧雲一縷萦銀燭，羅襪重重皱紅玉。瓊枝零落屈靈均，青鸾望斷瀟湘曲。惆悵蹇修竟誰理，咫尺蓬山千萬里。秋風一夜洞庭波，芷蘭江畔空生死。百靈變幻復何有，淚灑千秋重回首。萬方戎馬三尺劍，十載江湖一杯酒。永夜沈沈動清酌，錦帆開處月未落。仙人樓上去不還，拍手高歌下黃鹤。芙蓉露浥羅衣冷，凌亂東坡水中影。一聲玉笛破滄溟，湖上君山青更青。
４３０貢父自黃州寄東坡笠屐圖歌
杭州一谪蘇髯仙，再谪元豐第二年。自到黃州看殘雪，一笠一屐鬚眉白。兩游赤壁賦千秋，文藻江山各奇絕。束发愛读公大文，西行欲拜眉山墳。眉山峨峨遠千里，江南为公作生辰。垂老不獲拜遺像，時時詩夢入夜分。衡霍峰迦南服背，洞庭小潴江一帶。浮邱城下資水環，典囚一衙小如蓋。而公为我笠屐來，掃室焚香畫像開。公像公像既辱顧，拜讫容我肆諧诙。北宋雖行新法時，秕政猶能大廈支。笠檐屐齿袍巨帧，縱橫一世公能奇。只今民邦土分裂，誰富武力誰大國。志林文字縱雄放，萬言何如半兵革。矧今四夷寇邊徼，中國如公笠子大。南朔東西分襲去，更無老髯著屐處。吾友將图過湖來，展拜徒重杞人哀。公飲兩蕉辄大醉，而我小酌三百杯。論詩獨诣前長跪，小巫氣攝大巫耳。詩惡尚能酒自豪，或左右髯髯大喜。
４３１再題蘇公笠屐圖
笠屐公來洞庭邊，丁巳夏五秋之前。是時內外皆戈鋋，北軍直北舉烽烟。南軍直南壁壘堅，星沙一城大如船。沿湘走蛟虹如天，資陽官廨雖數椽，洪涛高不淹吟毡。为展公圖殊欣然，我有年俸千缗錢。不用還山買山田，只用一日一缗蠲。隨意買酒對我長髯仙。
４３２戊午米貴嘆
白粲如伪士。隱居索價高。黃金如鬼域，真形巧匿逃。紙幣易米更難得，得亦千錢斗米淘。一人十指已莫活，一家百指愁難說。細民勞動日有常，往往汗盡繼以血。日覓青銅百在手，買米歸難給一口。勿言少健受饥苦，尊老難養實負負。富人谿刻利登壟，勺米得錢双手捧。即今仲春已大荒，入夏祲饥更憂重。我願天雨粟，處處民食足。我願地湧酒，家家馔父母。或有仙靈至，雕胡饭普饋。或有陳搏來，遍饷大靈豉。迦藍亦時降，衆飯施香積。不然民馁命不蘇，相率溝壑捐餓軀。東南秋歉亦米貴，貴乃近世事所無。蒼天懵懵籲勿省，爾命實與蝼蟻俱。君不見中西菜館宴豪客，饿莩積臭鼻應塞。酒脯馨筵东，酒脯馨筵西，酒脯馨筵南，酒脯馨筵北。
４３３鬻公產嘆示瑞生钜陶
前年公鬻營產少，黃金那得恣中饱。今年又觑官產好，遣吏來鬻利不小。地土諸侯古三寶，絲毫搜括國則沼。只今百政尚騷擾，富庶無人談至道。譬如羸病精血槁，大買膏藥割指爪。又如肥鵬餍海島，自煎血肉罹小鳥。似此謀國計谟殊草草，國命自隨民命倒。鬻產公家獲利眇，流下江湖返行潦。曉來有友來城堡，約我看园垣路遥，謂我購園宮室造，入夏清涼冬溫燠。我無武技愛文藻，賣酒亦要取酒□。湖上十年頭鬓白，龍鐘一身竹嫋嫋。但願群公改圖富國計畫早，不買官园歸臥三間茅屋老。
４３４七月二十日醉書寄貢父鄂中
今日東西南北人，當年同看舒州月。月在高天遍照人，那管青春變黃发。迩來人隔洞庭湖，八百湖光雲水鋪。當中秋月兩邊照，各對金尊鬓影孤。
４３５寄胡壬杰同年雲南
十年官羇家咫尺，等是雲山萬里隔。夢中夜夜在嚴阿，身是風尘客中客。骨肉飄零宅第焚，經年兵劫徒嗚咽。鹧鸪休聒耳邊來，不如不歸歸淚漬。亂離那得一枝安，隨處天地為枕席。憶昔江南汗漫游，安穩前朝各雙舃。萬帧銀笺鬥午風，百尊瓊醴消寒夕。燈前影照靥全紅，镜裏那知頭早白。鼙鼓西南動地來，與子江湖罷行役。三年魚龍石窟潛，七品㶉□金衣擲。歸來湘浦鬓生華，帶雲且著衡山屐。吾輩頻年論出處，仕難誰道隐容易。種菜都無庾信园，覆茅那有羅含宅。欲行吾道作桴浮，更少腰缠乘海舶。祗能民國削長髪，仍覓一官官大厄。君長百里障昆明，我为五斗識窮積。君羇萬里我偏隅，遠近鄉心同脈脈。
４３６盜損葦廨歌，用杜文貞茅屋为秋風所破歌韻
洞庭濤聲日夜號，兩岸青青生蘆茅。□为邨屋滿荒郊，高者編蓬迎雲梢，矮者插竹臨水坳。近來東南郡縣窘財力，田禾水旱兼多賊。民間土穴聚孥居，茅屋牽篱補亦得。而我插竹强棲息，三載官貧髪雪色。誰家偷兒伺月黑，抽篱铮铮響金鐵。一行篱撤千行裂，攬衣呼犬直追取。月暗宵人蹤已絕，從此衙居屋數椽，外拆藩蘿中已徹。方今建議公卿間，輸金和夷俛首不赧颜，藩篱盡撤漢河山。嗚呼！安得四圍長守社不屋，已拌吾篱撒盡露處高城足。
４３７策襄藏劉諸城手卷索題，用东坡孫莘老求墨妙亭詩韵奉答
陳侯西來自崤陵，作官龍馬雲書騰。公餘明眼購古帖，又如雙睐翔秋鷹。楮墨真赝必嚴辨，評觑價値難模棱。諸城書法孕元氣，奴隸钟王臣斯冰。此卷鋒藏非幕氣，茶陵評骘吾豈憑。吾侪賞鑒昭如日，恥隨高官为愛憎。同君好古各拓屋，可憐十萬拋金缯。頻年劫火不忍歸，那有百級書樓登。隨行此參獨完全，出入懷袖为親朋。更徵題字押卷尾，四海名流署剡藤。羨君家近柳林寺，獨存妙墨作傳燈。而我沩山麓焦土，時为香光恸撫膺。
４３８吊馬楚善先生
高牙大纛集將臺，沙蟲猿鹤奔塵埃。漢家出塞一萬里，衛霍諸軍奏凱回。此外寥寥二千年，未聞烈士葬九邊。觥觥馬君起滇海，英雄姓字蜚垓埏。自來中外大戰事，莫如首禍德意志。出海千軍耀古今，陳兵百國迥天地。經年屠戮血成河，凄慘歐洲缠殺氣。友邦大憤起雄師，約我聯軍張俠戰。合肥上將應大敵，獨排衆議飛羽檄。曰誓與衆撲此獠，遂沼柏林建奇績。是時君尚戍菲洲，旋向巴黎舣戰舟。提師百萬雄如虎，控弩三千氣食牛。松模河上橫戈起，再戰飛騰色物耳。男兒已長廿四齡，報國怡然哈門死。鳴呼！君死第二載，我正官蒞衡湘偏。一卷離騷吊君死，萬古蒼蒼徒問天。鳴呼！今更夢夢莫問天。
４３９祝陳太夫人六秩壽，仿太白祝壽游仙體
我聞天上神仙緣不俗，靈娲寶婺守孀獨。又聞李荃習丹經，女壽曾週甲子六。古來金石炼心堅，自得長生授天籙。上元夫人在何許，瑶宮只去天一握。瓊樓玉宇敞東西，中坐霞帔拖霧榖。功深凡骨換三生，卷卷靈飛研練熟。丹成拔宅上清行，漱露餐霞意不足。曰汝衆仙來，天上雲廊開。我承玉皇敕，洞府育靈才。或肄國書籍，彩鸾唐文習。或學縫纫忙，織女裁七襄。或育體而腴，麻姑背癥除。或並風琴熟，高撫湘妃曲。群真分袂情無限，到處洞天授靈簡。遍饷人間大藥多，酬恩盡獻九霞贱。绛圃黃梅雨正酣，丹邱首夏瓊芝產。侍兒手紅紙，王母辴然喜。立诏仙廚開，龍麟備甘旨。廣陵招茶姥，蟾宮到月姊。轟開不夜城，天漿涌如水。曰汝王子登，搊璈坐毷㲪。汝董女双成，亦奏雲和笙。昆庭與五灵，金石並陳廷。钧天一奏群仙喜，斗大蟠桃薦瓊几。孀獨冰霜铸寿身，六週甲子今週起。
４４０壽大理院刑庭長之父余封君
大齡籛铿啓宇宙，補天不老古娲后。破荒十二萬年來，又有男仙女仙壽。曩歲春霖津沽水浩瀚，陽侯橫蝕京畿半。百萬災黎散賬金，壽翁廉惠皇天瞰。鹿耳鲲身遠應聘，更總諸侯大財政。兩袖清風焚券歸，壽翁耿介鬼神敬。教成詩禮心大喜，繞膝勋僚帶劍履。自安柳下一官卑，壽翁謙德聖賢比。馌田相敬亦如宾，翼缺偕歡大有人。賃春曾举漢賢良，德耦眉齊得孟光。前朝外祸金瓯缺，一策和戎天地裂。殘山剩水鳥能國，徒奉伯里璽天德。愁看鐵馬蹴風尘，新喟銅駝委荆棘。此時壽母正衙居，心怆祖國倏为墟。凄風苦雨重洋外，去住焉能意自如。欲宿無家支寝榻，欲行何路駛征車。護持骨肉衝長□，萬苦千辛島中出。白刃如林間道歸，三十年來夢猶慄。水旱干戈難飽經，老天險局待良匹。勢位富厚衆子孫，老天予報亦大力。南極寶婺籌筵到，侍兒呼起東風笑。千春天上雙星照。
４４１庚申陰曆四月二十六日，六秩初度感賦
前年誕日資陽讌，北軍千萬大來戰。今年誕日觞長沙，大軍如雨飛礮車。六十年裏丁世亂，舉杯對客重凄惋。在昔歲庚申，月巳我生辰。劬經廿餘载，游宦十餘春。衣衣食肉粟，久作太平人。乾坤萬里干戈反，九年那建民邦稳。老懷舉國悯亂離，元氣三湘尤瘦損。百龄莫祝我年高，萬劫還憐民命蹇。頃辭典獄職，舟車行楚塞。農人含泪言，不得事稼穑。橫征虎噬人，官乃酷於贼。學子含泪言，不得挟书册。□宮散師徒，無辜受逼迫。避祸走燕衡，彌載光陰惜。商賈含泪言，自罹北軍殃，榷算窮毫芒。五行百產竭，焦土堆市坊。四民業同罷，我聽亦淚浪。破涕忽然發大笑，百萬雄師今日到。前夜腥尘寇遠飏，三迎福曜湘天照。萬行鞭爆聲，六街笳鼓鳴。瑞日忽祥飙，五色揚霓旌。老幼喜生敬，供立虔歡迎。而我年耆老，幸得見太平。治安共著乾坤久，衮衮諸公好身手。今週花甲與榮光，吉月在巳日辛丑。
４４２辛酉夏五，六十一初度後病假回籍作
我聞漢黃忠，六秩建奇功。謝安與江總，六秩官亨通。又聞山谷翁，暨唐王氏旦。均才週六旬，去世重凄惋。我生窮骨命淪塞，既難如彼老遷職。我身壯健日斗栗，是不如此得壽少。可哂绮齡時，自負鸾鳳姿。高文企秦漢，大略思皋夔。間摩籀斯字，亦學陰何詩。著書辄盈咫，饮酒能千卮。文壇一萬人，鏖戰搴高旗。燕都谒天子，八閩僭經師（壬辰电聘入闽）。九域結名流（同缪小山王壬秋诸君文宴最久），千金聘樊姬（三续小弦）。謂當策高足，神骏天衢馳。昂然食牛氣，岂屑一官卑。老天故故青衫厄，南宮不得通朝籍。琴高萬丈湧風濤，十年不點龍門額。凡麟一夜作雷霖，速化蛟螭動千百。獨淹舂陵久（庚子选授道州学正），正副舒城守（己未改官安徽）。垂老反長沙，蓮花幕中友（辛亥反正始开司法司充科员）。昭潭往司囚（辛亥湘潭县管狱员），移屧羅江口（壬子调充湘阴前地方法院检察官）。典獄六七年，資陽覓升斗。譬鳥脫樊籠，故林翔高風。譬魚起涸鱗，旧沼濯沙塵。兩年湘門反，仍栖法曹身（八年仍调高等厅），天崩地坼火雷響，去年今日桓東榜（去年四月二十六日，大军入城，寿客惊散）。我有詩陳大將壇，同時亦得蒙犒赏（茶陵读余诗，喜许支少校薪）。祗因年已邁，患難亦經飽。骨肉家飘零，烽煙室破倒（居宅兵毁两次）。廬墓委荊榛，十年亦不到。在唐白居易，在宋司馬光。陸游與富弼，野亭劉宗望。嶽嶽諸先哲，流名千載芳。均於杖鄉年，顯官返故鄉。而我區區身，何惜歸谿堂。滄桑幻劫人癡老，青衫狼藉湘山道。六十年來一瞬過，裸蟲大戰天地小。不如學饮东坡微醉一蕉兩蕉好。
按：先生以清咸丰十年庚申四月二十六日生于宁乡九都四区沙田高仑峰故宅。祖麟书，善行详邑志。父云峰，清处士，赠通奉大夫。兄弟五人皆知名士。同治八年己巳年，十岁赋十姊妹花诗，绝工丽。光绪二年丙子年，十七岁咯血成病，数载始愈。五年己卯年，二十岁春正月长兄敬丞卒。七年辛巳年，二十二岁夏六月十二日父卒。九年癸未年二十四岁冬月，娶宜人黄氏，十二年丙戊年二十七岁，岁试补宁乡县学弟子员，受知于学使江苏陆公讳宝箴。十五年己丑年，三十岁，恩科举本省乡试第三，主考为高公讳赓恩，陈公讳冕。十七年辛卯年，三十二岁，冬十二月娶侧室钟宜人。十八年壬辰年，三十三岁，公车下第，经福建汀漳龙道刘公倬云电聘至漳州，主讲丹霞书院。至十九年癸巳冬十二月，由漳州交卸回籍。二十二年丙申年，三十七岁，夏五月二十八日，子德钊生，侧室钟宜人出。二十四年戊戌年，三十九岁，大挑二等，以教职用。二十六年庚子年，四十一岁，选授道州学正。二十七年辛丑年，四十二岁，秋七月抵道州学正任。三十年甲辰年，四十五岁，冬十一月侧室钟宜人卒于道州学署。三十一年乙巳年，四十六岁，春娶侧室杨氏，夏六月由道州交卸回籍。三十二年丙午年，四十七岁，秋七月赴都，九月初五日引见，以直隶州州同用，分发安徽。三十三年丁未年，四十八岁，春二月到省，五月经安庆府知府委发审局学习，又委充中学堂经学教习。十月经安徽巡抚委充皖政编辑局分篡，时侧室杨氏卒。三十四年戊申年，四十九岁，春二月十八日，母吴太夫人卒，丁艰回籍。三月次兄绶荪卒。八月回省，留充编辑局差。九月弟季荃卒。宣统元年己酉年，五十岁，春三月长侄德孚卒。秋七月经安徽藩司委充法政学堂文案，至九月兼充法政学员，由简易转讲习科毕业。宣统三年辛亥年，五十二岁，秋九月因反正交卸各差回湘，时置侧室周氏。民国元年壬子年，五十三岁，阳历一月经司法司委任文牍科科员，三月改委湘潭典狱官，十二月交卸回家。二年癸丑年，五十四岁，三月十日经司法司委任湘阴地方检察厅检事，六月因病交卸，十月六日经司法筹备处委益阳典狱官，二十一日到任，时元配黄宜人于阴历九月十八日卒。七年戊午年，五十九岁，春三月湘局变遭匪乱，亦檄轩被毁。八年己未年，六十岁，阴历五月，次侄德基卒。十月卸益阳典狱任回省。九年庚申年，六十一岁，任高审厅书记官，夏五月匪乱，亦檄轩再毁。冬十月，三兄淑涵卒。湘局定，仍供审厅旧职谭督，又委充执法处处员，冬月忽患咳嗽。十年辛酉年，六十二岁，入春病渐加，阴历五月假归，六月二十二日卒。亦檄轩距高峰仑故宅才数里，病假回籍之作系先生绝笔，因附识年谱大略于此。受业甥余崇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