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属于欧盟吗？中国在哪个洲？”
尤尼斯大约五十岁，是肯尼亚当地一个人权组织的负责人、一名知识分子和一位社会活动家。以她的身份问出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让我大跌眼镜。而这件事也让我再次意识到，其实外界对中国的了解现在其实依然很少很少。
尤尼斯和肯尼亚的一系列人权活动家，在过去数十年间，曾经多次谴责欧美公司如咖啡企业、茶企业和鲜花企业在肯尼亚的劳工剥削、环境污染等问题，迫使了许多西方公司改变在当地的行为模式。现在，他们也希望对中国公司采取一样的行为。
“他们在当地不尊重当地的劳工权益，让工人超时上班，加班也不给加班费，也不交社保，我们要给他们‘重拳’，让他们学会适应这里的情况！”说这话时，尤尼斯和她的同事们“充满骄傲”。
然而，他们其实对于中国公司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我们看到的
因为正好带着学生做关于「中国企业在非洲如何管理当地劳工」的课题，我们近期在肯尼亚采访了不少当地华人。
“其实没多少钱，我们不是不想给他们交社保之类，只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弄。”不止一位中餐厅老板跟我们说，其实对于刚到这里不久的他们来说，当地的许多规定诸如《劳工法》，真的十分复杂。
“我们也希望按照当地规定来，这样的话我们也减少麻烦。”有的中餐厅老板也对当地工会、劳工部之类的“找麻烦”充满厌烦。
基于这个情况，我们带着学生做了一件小事——根据采访工会、劳工部、劳工权益组织、中国雇主、员工的所得，加上对劳工法法条的研读，尝试制作了一份《劳工管理指南》，并且配上了许多中国雇主希望获得的雇佣合同模版、警告信模版（当地辞退员工需要三封警告信才可以辞退）、解雇信模版等，并尝试协助一些当地华人雇主调整管理方式，寻找一种雇主利益和工人利益的平衡。
▲劳工指南截图｜图源：中南屋
同时，我们也针对一些本地员工可能会出现的常见问题，向华人雇主们给出了建议。
有的华人雇主的肯尼亚员工抱怨说自己上班是“上午9点到晚上9点”，然而实际上他们下午的时间都在休息。针对这种情况，我们学生建议，华人雇主在签订合同的时候，规定清楚上班时间，让上班时间满足8小时的规定，不留下被找麻烦的把柄；
有的华人雇主给的薪资不低，但是没有区分加班时间与普通时间的薪资——加班时间需要1.5倍工资，因此，我们学生建议将底薪变低，然后加班时间采用1.5倍薪资。其实给到员工的钱是差不多的，但是就合法合规了。
这些改变不仅能够让员工开心，也让雇主更加满意。
▲向本地华人雇主发放劳工指南｜图源：中南屋
我们想说的
除了做了一些小小的事情，我们的学生自己也有了许多的成长。在美国求学的她，原来以为非洲工人是弱势的，而“资本家”雇主是坏人、剥削者，然而，实际调研后，她发现很多东西都不是如此。
“所有的肯尼亚员工都说，中国公司给他们的待遇远远好于肯尼亚公司曾经给到他们的待遇。而且很多中国雇主其实对员工很好。另一方面，其实不是所有员工都是那么好的人，也有很多自己本身有问题的。不是说坏老板剥削工人的情况不存在，但是，并不都是如此。”我们的学生总结道。
确实，这也是我们一直希望让大家看到的：一个复杂且多面的世界。
▲与本地人对话｜图源：中南屋
在短短的调研之旅中，她一方面看到了有中国建筑公司不给予肯尼亚建筑工人医疗补偿，导致一名肯尼亚工人因为在工作中失去左脚致残而人生陷入绝境，也见到了有中国公司有意识地培养肯尼亚贫民窟青年人让他们显著提高收入、改变命运；
她一方面听到了有华人老板说“我们在这里就是要剥削当地人，不剥削当地人怎么赚更多钱”，另一方面也听到了有华人老板说“我觉得当地员工就是我的家人。你对他们好，让他们工作得开心，让他们有主人翁意识，我们的工作也会更加顺利。”
▲与本地人交流｜图源：中南屋
或许一直以来，尤尼斯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面，而我们也一直想向尤尼斯讲述的“事情的另一面”——不过她到底能听进去多少，可能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但是，即使面对着巨大的沟通隔阂和双方对彼此的误解，我们也只能不断积累着跬步，一点一点向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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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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