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残》初识

文摘   2024-12-25 09:01   北京  

连续三天写了三篇书评,接着要谈吴思的新书《顶残》(读道社)。一天时间就写不出一篇短文了。因为份量太重,思想容量太大,很难一言以蔽之。即使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也不轻松。书中的一些片断,以前看过,今天放在一本书的里重新品读,别是一番滋味。

吴思是老朋友,我们相识有二十多年了。有人以为他和我是《炎黄春秋》同事,其实我们不曾共事,只是擦肩而过,但办刊理念相当契合,都倾向于“留得青山在”,不主张“玉碎”。我们曾一起到巴黎参加国际学术讨论会,同游枫丹白露。一起到日本,考察大学、报馆和非政府组织,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在我心目中,吴思和沈志华、杨奎松、高华、秦晖金雁夫妇,都属50后一代的史学高手。吴思治史的路径与一般史学家不同,不是以深耕某一断代史,某一国别史取胜。而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他雄心很大,想创建独树一帜的历史哲学。

记得18年前,在国内某大学参加史学讨论会,有一位地方院校的历史教师私下问我,不知会议出席者吴思有何建树。我为大学校园的闭塞,暗自一惊,只好耐心解释,当今中国史家,可能因刷新某一朝代,某一方面,某一人物或事件的研究名世,吴思不同,他创造了新的思维工具,发明了新的概念——“潜规则”。这个思维工具,不是在象牙塔里孤芳自赏,已经流行朝野。吴思的“潜规则”与余英时的“士文化”、王学泰的“游民文化”,并誉当代三大人文发现。三者相比,又以吴思的“潜规则”辐射力最强,官产学各界,文史哲经政各学科,许多人都脱口而出。这样的成就,一般学者皓首穷经,也难以达到。

《潜规则》诞生后,吴思没有停步,他又出版了《血酬定律》。继而构思《官家主义》,最终要形成三部曲。然而,第三部写得很慢。只有数千字的提纲,小范围流传,且数年不见下文。我和他年年见面。他都说,还在写。

近日,忽然收到他的新书,名曰《顶残》。我猜想,下文可能出来了。翻开一读,果然是《官家主义》的一部分。他说,这是官家主义大树的经济分枝。

何为顶残?

吴思又发明了一个新词。他俯瞰从古到今的全部中国史,比较世界史,紧扣官权与民权的基本矛盾,看到官权与民权此长彼消,此消彼长,国进民退,国退民进。他认为,不同阶段的权力介入,导致不同程度的市场残缺,权力浓度从高到低,造就了高残市场、低残市场和常态市场。残缺等级最高的为“顶残”。面对来自顶层权力的侵犯,所有市场主体都缺乏抵御能力。如此状态的残缺产权,可谓“顶残产权”;如此形成的残缺市场,可谓“顶残市场”。

从春秋战国的“工商食官”,汉代的“盐铁专营”,一直到当代的“统购统销”,“一化三改”,“包产到户”,人民公社,改革开放,加入世贸,白云苍狗、林林总总、五光十色,他都尽收眼底,放在自己制造的X光机下透视,力图揭示背后的逻辑。我读了之后,觉得言之有理,说服力很强,结合我亲历的杂志被接管,社区被强拆等事件,感同身受,不禁为吴思的新说拍案叫绝!

吴思虽然喜欢自创新概念,但他的书绝不拗口。通篇明白如话,家常话背后,闪烁着思想的穿透力。他插过队,当过大队干部,恢复高考后入读人大中文系,后来操盘处于时代旋涡中心的媒体——《炎黄春秋》、智库——天则经济研究所,与当今世界各国的高端学者切磋论道,可谓见多识广。他行事低调,不事张扬,既有自信,又能博采众长。所以,读他的新书,我感到一种大智慧的享受。

本书涉及的尖锐现实重大问题很多,恕我在此,先不展开讨论。

把权力关进笼子,告别“顶残”,让中国公民真正享有常态市场,是我和作者的共同愿景。然而,历史转型,谈何容易?正如吴思本书最后所说:中国的转型和自我重构仍处于自我挣扎、自我纠结的状态。中国到底是谁,我们到底是谁,短期内仍然是一个悬念。

后排左一为笔者,后排左三为吴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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