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约
一场阵雨过后,西风骤起,从老虎山顶压下的乌云被被紧促地西风粗暴的撕裂成片,随意随性的洒满天幕,使得星月无光,夜色如墨。彩钢构建的活动板房在一阵紧过一阵的风中摇晃,直欲随风而起,做那断线的风筝,不问东西去流浪。长途跋涉的西风越过马鬃山口,蹂躏过玉门关外的戈壁荒丘,登上嘉峪关城楼,饮罢以酒做泉的豪迈,再入凉州,调戏了志得意满的云雀。肆无忌惮,一路东来,直达永泰,果然信守承诺,不负与我今夜的约定。
飞扬的发丝在风中疯狂的舞蹈,一阵阵薄凉涤荡着身心。峰峦叠嶂的老虎山隐匿了踪迹,一字长蛇的景泰川依然灯火通明,只不过明明灭灭的灯光闪闪烁烁,似是被冻结了曾今的心高气傲,少了许多往日的煌煌气派。
只有龟城不动如山,沉默是金。
一盏孤灯轻轻的晃动,孤单的对着寂寞的我贩卖着孤独。枕边的书已被主人忽视许久,蒙尘的封面像憔悴的心事。一只飞蛾翩翩着在窗棂上挣扎,眼前的光明是它翻山越岭的理由。可是一个人的故事怎么也填不满小小的房间。我关门闭户,听在屋角檐前呼啸的风声声声入耳。几天的暂别,秋风秋意就蛮横的入驻了我借以栖身的这一方天地。根本不征求我的意见,大概也会不在乎戈壁滩上那株簇拥成团的蒲公英的想法。刚刚熟悉了彼此的容颜,都来不及说声再会就已将各奔前程。我不知道它们会被播撒到哪一处山坳田埂,房前屋后。当明年的春风吹绿杨稍柳枝,吹醒桃红李白时,我会在哪里邂逅那一抹新绿,找到那一株嫩芽,聊一聊今夜的风,说一说今夜的那只为光明故而在风中凌乱的蛾。
那只飞蛾早已没了踪迹。老旧的灯泡泛着橘黄色的光,无聊的幽幽晃动。有雨滴疏疏朗朗的落下,怕了浸透肌肤的寒,我罔顾秋风秋雨殷勤的敲窗扣门,蜷缩在被窝里吝啬着独属于我的体温。微信只剩群消息,电话只有骚扰。整个世界只有我,我就是整个世界。
一些心事在心头漫延。相信过的、在乎过的、珍惜过的、舍不得的,那些睡不安枕,食不甘味的日子,那个“择一城终老,守一人白头。”的谎言,伴我青丝换白发,终究让我的世界荒无人烟。所谓的爱或者恨,大概只是怕不小心忘了某人,而挖空心思找的蹩脚的理由吧?
请风做媒,托雨为凭,散去一天的风月,如何就不能让心如止水呢?贾宝玉说:“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无可云证,是方干净。”干净,干净,“真个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尘埃散去,繁华落幕,向谁询问,心在彼岸,魂归何处?
和往事做个了断,和自己割袍断义,如此良宵,想来,失信的星辰眉月,该会在今夜补偿我一帘幽梦吧?
日子总是颠来倒去的重复,朝升暮落,草荣草枯,奔波劳作,吃饭睡觉。少年的梦想早已在青春的迷茫里烟云般散去。淡漠了每一个被阳光临幸的季节,疏远了每一回万象更新的草长莺飞。找一个少人问津的角落,把心事重置,把故事编成传说。偶尔的悸动,也只是在风雨如晦的时候,悄悄一声喟叹:人未老,鬓先秋!
今夜,夜鹰噤声,秋虫不语,只有我细碎的念叨和秋风秋雨撞了个满怀。
此时,有酒多好!斟一杯冰清玉洁,饮一回肆无忌惮,灼伤嘶哑的喉咙让其失声,不管不顾,放浪形骸,听凭委屈了多年的思念与不甘,溢出眼眶,落于笔端,成半首残诗,一阙新词。让我辈风流满人间。
天若有心,顾我多情,应许我彩笔能题断肠句,当令我白眼看他万户侯。人间何事是至乐?人间何人能至情?
风还在屋外呼啸,走过了许多地方,看过了许多风景。不知道它可曾在途中驻足,只为多看一眼某一处不同凡俗的柔情缱绻,然后装在心里,假装浑不在意走天涯。不知道起于青苹之末时,它曾温柔多情地拂过谁的面颊,揩干了谁眼角的一丝水雾,带走了谁的一怀心事!你千里而来,我却闭门不纳。我不敢让我的心事暴露在你的怜悯嗤笑里,我只是单纯的想保全我深深浅浅的日子,等满天的云霞,燃烧我依旧炽热的心。
久久的对视,不敢熄灭那盏相依相伴的灯。我担心它的缠绵,会毁了我梦里的繁华。
于是把心事折叠,一层又一层,一层是一重思念,一层是一重折磨。把它丢在风里,送它东南西北远走天涯。于是把往事归拢,清理出一个角落,把以往的年年月月压缩成一夜的秋风,扬起缝缝补补的风帆,让它遥抵来世。
别亦难,见亦难,取舍两难。
不在睡梦里荒芜,那就在睡梦里生根发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