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发希(凉州):挖尸(一)

文摘   文化   2024-10-30 07:04   甘肃  

【书香怡苑】No.3219期        本期编辑:蔡芳芳     

 挖尸(一)

——节选自作者长篇小说《金家磨的声音》

□陈发希  


月光照在汉滩坡,照在塌陷的墓地上。

李红山望着那塌陷之地,月光如细碎的银沙,不均匀地洒落在黄土坑里的废墟上,给这死寂之地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凄清的光辉。塌陷的边缘,土壤与碎石交错,仿佛是大自然不经意间撕开的伤口,露出了深邃而幽暗的内里。夜风轻拂,带动着周围的细沙,发出沙沙的响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氛围。

他的身体打了个冷颤,仿佛连灵魂都被这凄冷的月光穿透,寒意直抵心底。李红山的目光穿过那层薄雾般的月光,落在塌陷墓地的最深处,那里黑暗仿佛有了实体,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线。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却驱散不了由内而外的寒意。四周的寂静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连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咚咚咚,如同远古的战鼓,在这孤寂的夜里回响。他缓缓迈出脚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时间的裂缝上,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在轻轻颤动,回应着他这不速之客的到访,增添了几分未知的恐惧与不安。

突然。

“哗啦啦……”

塌陷最深处的黄土碎石又动了一下。

那“哗啦啦”的声响骤然间变得急促而响亮,仿佛是沉睡千年的巨兽被无意间唤醒,正奋力挣脱束缚的枷锁。月光下,塌陷墓地的最深处,黄土与碎石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漩涡般旋转起来,尘土飞扬,遮蔽了本就稀薄的光线。李红山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见,在那翻腾不息的土石之下,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缓缓蠕动,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地面更加剧烈的震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腐朽的气息,让人心生寒意,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未知的恐怖逐渐逼近,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惊恐。

他甚至看见有一只大手向他伸来,那手苍白而巨大,五指修长却扭曲,仿佛是古老石碑上雕刻的怪物复活,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岁月侵蚀的斑驳。月光勉强穿透飞扬的尘土,勾勒出那只手的轮廓,其上缠绕着藤蔓般的阴影,缓缓伸展,如同深海中探出的触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与不可名状的恐怖。李红山的心跳几乎停滞,瞳孔中倒映着这超越常理的景象,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让他全身僵硬如石。那大手越靠越近,指尖几乎触碰到他的脸庞,每一根指节都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似乎连空间都在其威压之下扭曲变形。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李红山的世界只剩下那只巨手,以及它带来的无尽深渊般的恐惧。

“鬼啊……真的有鬼啊……”

李红山吓的连滚带爬。

李红山跌跌撞撞地穿梭在月光斑驳的汉滩坡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慌乱。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夹杂着惊恐的哭喊,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惊起了几只夜宿的鸟儿,它们振翅高飞,发出阵阵不安的啼鸣。汗水与泪水混杂在他的脸上,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停下,那未知的恐怖如影随形,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将他吞噬。

他踉跄着,脚下的泥土似乎也变得松软起来,几次险些摔倒,却凭借着求生的本能,硬生生地稳住身形。夜风在耳边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恐惧。四周的景物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着他的心跳而颤动。

不知跑了多久,他跌倒在一片小麦地里,气喘吁吁,四仰八叉,麦穗轻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丝微凉却也刺痒的触感。月光斑驳地洒在这片绿色的波浪上,将他的身影拉长又扭曲,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心境。四周,是麦浪起伏的低语,仿佛大自然也在低吟着古老的秘密。李红山努力撑起身子,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弱,仿佛灵魂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抽离。他喘息着,望向远方那片依旧黑暗而深邃的汉滩坡墓地,心中既是恐惧也是解脱。汗水与泥土混杂在他的发间、衣上,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闪烁着求生的光芒,那是对未知世界最后的一丝倔强与挣扎。

他不敢回苏家湾,清晰的意识告诉他,苏隐,苏渊行,曹腊已被塌陷的墓子活埋。

他想起金家磨村的三舅郭宝福,离这儿近点。

李红山咬紧牙关,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却又奇迹般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月光下,他的身影在麦田间跳跃,每一步都激起一片麦浪翻滚,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与恐惧搏斗。汗水如雨,沿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泥土中,瞬间被吸收,只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四周的虫鸣与远处的风声交织成一首诡异的夜曲,但他已无暇顾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墓子。

他穿过一片片麦田,麦穗的锋利边缘不时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疼痛却不及心中的恐惧来得猛烈。他的呼吸如同风箱般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汲取生命的力量,而每一次呼气则像是在释放内心的恐惧。夜风在耳边呼啸,带着一丝丝凉意,却也似乎带着某种未知的慰藉,让他暂时忘却了身后的阴影。

天麻亮,第一缕晨曦穿透薄雾,李红山踉跄着,终于站在了三叔家的庄门前。他颤抖的手抬起,重重敲响了那扇斑驳庄门上的镣瓦子,每一下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门内,先是一阵短暂的沉寂,随后是木轴转动的吱嘎声,伴随着一丝不安与疑惑。门缓缓开启,露出一张布满睡意却慈祥的脸庞,是三叔郭宝福。见到李红山这副刚从土里挖出来却狼狈不堪的模样,三叔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红山娃,你这是咋了?咋弄成这样?”关切的话语如同暖流,瞬间温暖了李红山冰冷的心房。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三舅,救我……有鬼……”

三叔扶着李红山进了屋。

屋内昏暗,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了简陋的堂屋。三叔小心翼翼地将李红山安置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动作里满是疼惜。李红山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汗珠,与泥土混杂,显得格外狼狈。三叔转身,从灶台上端来一碗温热的开水,轻轻吹凉后递到李红山手中。李红山颤抖着手接过,水触碰到唇边,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仿佛连带着心中的恐惧也稍稍缓解了几分。他低头大口啜饮,像一头几天没喝水渴极了的牛。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知未来的迷茫。三叔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眼神中满是忧虑,却也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护好这个侄儿。

“说……怎么了……”

“汉滩里的……墓……”李红山没有说出口。他想起墓子活埋了三个人。

李红山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那幽深的墓穴再次在眼前张开巨口。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墓……里面,苏隐、苏渊行,还有曹腊……他们,他们都被困在里面了。墓顶突然塌陷,我拼了命才逃出来……”说到此处,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无法言喻的绝望与痛苦,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重压。

三叔的脸色骤变,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他深知墓子的凶险,更明白李红山所经历的恐惧与绝望。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煤油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凄凉与不安。李红山低头,紧闭双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墓室的黑暗、同伴的呼喊、泥土崩塌的轰鸣……一切的一切,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你怎么干这个呀……不学好的?”三叔听到苏渊行,曹腊的名字,心里先是一惊,厉声的问。

“我也是曹腊喊我去的,我在外面望风……有鬼……真的有鬼……”

“胡说……世界上那有鬼……”

“舅舅……我就进来喝口水……我走哩……”

“等等……苏渊行……曹腊都埋哈了吗?”三叔急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胡编的……我走了……有鬼……”李红山说着狂奔出庄门,像发疯的叫驴跑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陈发希,笔名西风落花;1980年1月出生于甘肃武威凉州区西营镇,武威市作家协会会员,业余文学创作者,汽车电器维修技师,所著诗歌《黄昏的相思在1997年武威地区首届“凉州文化杯”征文大赛中获三等奖;1998,99年在吐哈油田工作期间,在《吐哈石油报》发表诗歌《对一个城市的怜悟花衬衫的女孩等。2010年出版诗集情感影碟》。近年有作品刊发于西凉文学》,《甘肃诗人西凉晚刊等省内纯文学刊物。诗歌黄河水,现代车获北京现代有奖征文优秀奖。著有长篇言情小说红湖叶已在网络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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