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一,作为标杆国债的中国十年期国债收益率跌至1.98%。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时刻。
2%的收益率,意味着当你买入一样资产,不考虑复利的话,该资产需要经过50年才能够挣回以本币计价的本金,当市场上开始接受这么低的收益率的时候,通常意味着该资产涨到了一个极端水平。
具体到国债收益率来说,当一个国家的国债收益率跌至2%,常常意味着该国的经济经历了重大变化,人们对未来的经济预期极其悲观,相信该国以后很多年里的实际经济增长率,都会维持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上——否则,如果该国经济增长迅速,随便投资该国的企业或其他任何资产,都可以获取5%以上的收益率,人们何必会买入2%的以本币计价的国债呢?
下面的图表,是世界当今主要经济体的10年期国债收益率到达2%的时点,我们可以看一下,都发生了什么?
数据来源:Wind
在全世界六大主要经济体当中,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来到2%门槛的时间
日本最早,时间是1997年10月;
德国其次,时间是2011年9月;
美国再其次,时间是2011年11月;
英国再其次,时间是2012年5月;
法国再其次,时间是2012年12月;
然后,就是中国的2024年12月2日。
无论日本、德国、美国还是英国、法国,只要国债收益率到达2%前后,该经济体一定进入持续性经济萎靡阶段,最早是日本,然后是德国,然后是美国、英国和法国……
2020年疫情暴发以来,因为通胀水平快速上升,主要西方国家的10年期国债收益率再度回到了2%以上,但是,因为日本通胀水平始终处于低位,所以其国债收益率也一直维持在2%以下——而日本经济,也正是疫情后复苏最慢的一个西方经济体。
然后,就是2022年底以来,中国的国债收益率持续下降,目前也来到2%的关口。
这里要说一句,该图表上只显示了1991年之后各主要国家的核心利率,但在1991年之前的数千年之中,除非战争期间政府严控利率,否则,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市场化的10年期国债收益率到达过2%这样的低位(参考《世界利率史》一书)。
单看一个十年期国债收益率,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更应该观察的,是中国和日本的30年期的长期国债收益率对比,因为长期国债收益率,代表了人们对于未来超过10年期限的利率变动预期。
下面的这张图,蓝线和红线代表了中国的30年期国债和10年期国债的收益率,而浅蓝线和浅红线代表了日本的30年期国债和10年期国债收益率……
你会发现,就在过去一个月里,两者正在迎头撞上。
是的,就是从11月下旬开始,中国30年期的国债收益率,首次开始低于日本30年期国债收益率,这意味着,当前的市场预期,从30年期限来看,中国的经济发展要比日本经济发展对资金的需求更为萎靡。
国债收益率的下降,对于人民币汇率也有着重要影响。
在以前有关人民币汇率的文章中我曾经提及,与美国的国债利差是影响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的核心因素,而当中国的国债收益率持续降低,假定美国国债收益率维持不变的话,那就意味着人民币有很大的贬值压力。
就在昨天国债收益率破2%之后,今天的人民币汇率就出现了大幅度贬值。
一个方面,当然是预示着人们对于未来的经济前景并不看好,资金需求萎靡,所以代表了极其悲观的经济预期。
但另一个方面,也代表着该货币的信用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国民的认可,人们普遍预期,未来该货币将不会发生突然性的大幅度贬值,也会持续保持其对基本消费品和金融资产的购买力——否则的话,这么低的利率,大家都赶紧去借钱消费,或者买入资产了,以便在未来市场通胀的时候可以大赚一笔。
实际上,当今这个世界上以本币计价的大部分国家,其国债收益率根本没资格来到2%,更进一步说,自有人类社会以来,低于5%的国债收益率,绝对是社会信用良好的发达国家标志,比其他指标都更好使。
下面就是除中国和发达国家之外,全世界最重要的几个经济体过去20年的国债收益率,别说低于2%,哪怕能维持在5%附近,都意味着该货币在那个时段的信誉是杠杠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因为这些国家从本质上说,生产能力不够、政府信用也不够,人们一直预期,该货币随时都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相对于美元(或其他西方国家货币)大幅度贬值,所以人们在购买该国国债的时候,需要将这种风险计价进来,由此导致了该国的国债收益率根本不可能降到5%以下。
实际上,这些国家的货币汇率历史,也配得上市场对这种风险的考虑。
比方说,在伟大的埃苏丹统治之下的土耳其,其货币里拉2008年兑美元是1:1的,2014年是2.4:1,但到了现在,是35:1,如果是你购买土耳其的国债,你想想看,就为了弥补这个兑美元汇率的损失(暂且忽略美国国债收益率),你得要求多高的国债收益率?
这正是当前土耳其国债收益率高达30%的最核心原因,也是绝大多数国家的国债收益率很难低于5%的原因。
所以,当中国的国债收益率低于2%的时候,一方面我们要知道,这是大家对于未来中国的经济前景极其悲观,但另一方面,相比土耳其、巴西、俄罗斯、印度、印尼、南非等主要发展中国家,我们又应该庆幸,市场对人民币的信用是如此之强,以至于,这么低的国债收益率,都还有人继续买入中国的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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