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凤凰古城的怀抱
五月,春意昂扬的季节。从中原大地出发,乘着呼啸的高铁,一路飞驰,首先抵达怀化。再转车走高速,到吉首。从吉首出发,终于来到了心中神往的凤凰古城。一刹那,我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漫步凤凰县城,细心的你会发现,这里的很多街道的路灯与其他城市大不相同,随处可见凤凰图案造型。在凤凰古城西门广场,你还会看到有一座铜塑凤凰雕像,仿佛展翅欲飞,令人遐想万千。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你,你将进入一个与凤凰有缘的小城。
来到凤凰古城,你会惊叹这里的自然之美。凤凰古城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河流,这就是被誉为“凤凰母亲河”的沱江。沱江环抱古城,犹如母亲怀抱着孩子。一个城市缺少了水,自然就缺少了灵性。而凤凰,从来就不缺水。正是有了这条沱江,滋养了一代代凤凰儿女,赋予了这座小城独特的神韵与魅力。沱江上横卧有一座彩虹桥,彩虹桥历史悠久,名气很大,默默守护着沱江,静听着沱江流水潺潺。1934年沈从文回故乡,曾经用相机拍摄了唯一的一张虹桥照片,足见沈从文当年对彩虹桥的喜爱。沱江北岸高耸着一座塔,刚开始还以为是《边城》中,那暴风雨之夜坍塌后重新修葺的白塔,后才得知此为万名塔。万名塔为六角砖塔,共七层,塔身饰有彩绘、雕塑,蔚为壮观。塔影倒映在江心,影影绰绰,宛如仙境。沱江两岸有很多错落有致的吊脚楼,别具一格,呈现出独特的民族建筑之美。沱江清澈,近处可观游鱼穿梭。如果能乘坐江中小船,游览两岸风光,那将是再惬意不过了。白天的凤凰古城,风景旖旎。晚上的凤凰古城,别有另一番风味。夜游凤凰古城,沱江两岸流光溢彩,人山人海。沿着石板路,和三五好友,沐着温柔的江风,陶醉于璀璨的夜景,定会令人心旌摇曳。
凤凰之美,不仅仅美在自然,也美在历史的底蕴,美在自然与人文的交融。凤凰古城,少不了一个“古”字。凤凰古城,建于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距今已有三百余年历史。在凤凰,有很多历史文化遗迹值得去凭吊。斑驳的古城墙犹如一个老妪,是沧桑历史的见证。还有凤凰的古城门,那是凤凰城的历史上的“门户”。为了感受一下凤凰古城的历史,我们专门来到北门古城楼,想一探究竟。巍峨的北城门,呈一半月拱,只见上面书写着“壁辉门”三个大字。据说古城楼初为土城,后为砖城,再后来为石城,经历朝历代不断翻新改建。现存北城门,建于清代,采用本地红砂条石筑砌,虽风雨侵蚀却依然屹立不倒。登上城楼,顿时视野开阔。古老城门与山清水秀相得益彰。在时光流转中,令人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凤凰古城的民族风情具有独特的魅力。在凤凰街头,你会看到有不少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美丽少女。绚丽的服装,闪亮的银饰,一张张可爱的笑脸,无不让你感受到这座古城的独有风情。凤凰人是热情的,好客的。有一次吃饭席间,三个身着艳丽服饰的苗家姑娘,站在客人身边,每人手里捧着一个酒碗,等到敬酒时会把酒碗捧起,高低错落,酒水从上而下流入客人的嘴中,是为“高山流水”,以此表达真挚的祝福。在饮食方面,当地人爱吃辣椒。有人说,西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一次凤凰之行,真正让我体会到了当地人对辣椒的钟情和厚爱。很遗憾,凤凰之行没有赶上去看苗寨的节日活动。朋友发了一张他在现场拍的照片,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手里抓着一只肥肥的鸭子,正在河中跑,脸上流泻着收获的笑容。看着照片,让我联想到了《边城》中,端午节傩送参加捉鸭子比赛的情景。当然,还有上刀梯等,都错过了,留下了小小的遗憾。
沉浸在凤凰古城的怀抱里,最令我向往的还是追寻沈从文的成长足迹,感受沈从文的精神世界。读大学那会儿,我开始接触沈从文的作品。当时感觉很新鲜,读起来韵味无穷。特别是《边城》,读起来特别亲切。《边城》中渡船过溪的场景仿佛也出现在我的少年记忆里。我们家与姑姑家一河之隔,姑姑家住在汝河对岸赵庄。每年春节到姑姑家串亲戚,要么得长途跋涉,向东蜿蜒一二十里走大陈闸,要么就到邻村汝河渡口坐船。冲船的是邻村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人,黝黑的脸庞沟纹纵横,蓄满了一脸的风霜。我最喜欢坐船。坐在船上,欣赏着河两岸杨柳依依、夕阳融融的风景,再加上微风拂面,心都是醉的。今天看来,只可惜少了少女翠翠的身影。到凤凰,很多人都会萌生见“翠翠”的念想。我们到达湘西吉首第一天晚上,有幸赶上观看了一场话剧《边城》。看着台上的表演,我陷入了无尽的遐思。翠翠与傩送二老的恋爱故事,仿佛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悠远的境界。曲终人散。晚上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舞台上的情景。翠翠在哪里?沈从文的如花妙笔是如何练就的?沈从文与湘西凤凰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
穷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凤凰,这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孕育出了沈从文这样一个世界级的文化名人。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沈从文,中国现代文学史将会失去多少姿彩?中国二十世纪文化史将会失去多少内涵?“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沈从文是一个大仁大智者。是凤凰的水土养育了沈从文。凤凰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在潜移默化中,滋润了沈从文的心灵,在他笔下化为美丽灵动的文字,在文学的殿堂中熠熠生辉。
到凤凰,沈从文故居不能不看。沈从文故居隐藏在凤凰古城的深处,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如今故居每天游人如织、络绎不绝。故居不大,首先穿过堂屋进入一个小院落。院落中间是个天井。环顾四周,故居由一间正屋和两间偏房组成。正屋一侧为沈从文父母居室。另一侧则是沈从文的小屋。一张简单的小床,就是沈从文的卧榻。在这里,一台沈从文生前使用过的留声机,一定会吸引你的目光。沈从文具有良好的音乐素养,他喜欢边听音乐边写作,唱片中伏尔加船夫曲不知给予了他多少灵感?在这个小小的庭院里,沈从文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读《从文自传》,可以管窥他早年时代的侧影。沈从文儿童时期,有一张照片,个头不高,头发很短,穿一身长袍,目光中带着一股倔强劲儿。很难想象,那时的沈从文,充满了叛逆色彩,对枯燥乏味的私塾教育,变着法儿逃学,被大自然的光色所吸引。还有一张照片,拍摄于1922年2月间,是沈从文在湖南保靖军队中的照片。这是一张近照,保存完好,很清晰。照片中的沈从文,目光炯炯有神,眼神里充满了野性率真。你会发现,这两张童年和青年时代的照片,与三十年代沈从文在北京四合院,已经是“京派的重镇”时的沈从文,那种斯文、儒雅、从容大不一样。与晚年一脸慈祥、平和、温婉的沈从文也完全不一样。
沈从文在湘西有过一次感情的创伤。初恋给他带来了挫败感和无尽的忧伤。而当时的凤凰,也早已容纳不了一颗跳动的心,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沈从文决定走出家乡,到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去谋求生路。走出凤凰,是沈从文一生的重要转折点。他用他超强的意志、不甘的倔强和横溢的才华,终于开辟了一条生命通达之道。后来,沈从文用略带调侃的笔调写道:“我想象这时节我应该在那地方做了一个小绅士,我的太太一定是略有财产商人的女儿,我一定是做了两任知县,还一定做了四个孩子以上的父亲。”当然,过去不容假设。
在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沈从文在凤凰度过了难忘的时光。离开了故乡的沈从文,一直心系故乡。无论身处何处,他始终以“乡下人”自居。沈从文具有浓郁的故乡情结。他曾经三次回到故乡,尽管回乡次数不多,但精神还乡却伴随其一生,倾其一生创作了大量的乡土文学。远离故乡后的沈从文,游子的故乡情结萦绕于心。他时常梦回故乡,于是转化为文字,把故乡融进诗情画意的文字之间。
到凤凰,一定要读沈从文的散文《凤凰》。沈从文对凤凰的历史很了解,也充满了同情,因为他触摸到了历史深处的民族隐痛。沈从文还说,楚人的血液给了他一种命定的悲剧性。可以说,楚文化就流淌在他的血液里。所以,沈从文的诗意浪漫只是表面,他的内心潜藏着沉忧隐痛。
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历史隐痛,无论是民俗风情,还是楚地域文化,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人事变迁,沈从文在凤凰度过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成为他一生的铺垫。正因为他不困于狭隘,不拘于一隅,勤勉自励,才情充沛,才得以“穷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
凤飞于天,魂兮归来
沈从文的一生,漂泊不定,早年在沅水流域一个土著部队辗转流徙,后来出走湘西,闯荡天下,北京、上海、武汉、青岛、昆明、咸宁……最后将骨灰安葬在听涛山下,撒在了沱江。
沈从文墓地的墓碑是沈从文的女婿刘焕章,用一块天然七彩石雕凿而成。墓碑正面写着“沈从文之墓”几个大字。墓碑的背面,写着“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可谓沈从文一生的真实写照。据随行的沈从文研究专家向成国教授讲,他和刘一友教授都参与了墓地选址。最初有好几个方案,最终的方案是沈家最满意的。墓地台阶86阶,象征着沈从文86年的生命轨迹。当年重修墓地,沈家出钱5000元。凤凰县政府坚持出资,沈家人通过邮局汇款汇了几次,都打了回去。然后再汇,再打回去。这样来回往返了三次。最终见沈家人态度如此坚决,就收下了钱,墓地共花了一万多元。沈从文的骨灰,一半埋于此,另一半乘着小舟撒入了墓地前面的沱江。沈从文面对沱江,背依青山,在郁郁的凤凰山听涛山下就此长眠。后来张兆和去世后,沈家又将张兆和的骨灰也埋入了沈从文墓地,夫妇二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了。
在沈从文墓地,我意外发现了两束鲜花,非常耀眼。一束插着的小卡片上写着“花开有时 思念不尽——龙朱、虎雏及全家”。另一束卡片上写着“千里团聚 山水依依——龙朱、虎雏及全家”。紫色的雏菊、淡黄色的玫瑰很新鲜、很娇艳,吸引很多人驻足观看。后来,我听说是沈从文的孙女沈红,在沈从文逝世纪念日,从北京悄悄回到凤凰。她为了不打扰好友故旧,谁都没有告知。巧的是,吉首大学刘一友教授等人却意外碰见了沈红,于是就有了他们那一张弥足珍贵的合影照。
凤飞于天,魂兮归来。沈从文,这位“自然之子”,最终魂兮归来,融入自然万物,与自然相契合,成为了自然世界的一分子。沈从文墓地,有一竖碑,上有黄永玉为其表叔沈从文写的狂草:“一个士兵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黄永玉太了解沈从文了。沈从文,一个热爱自然、珍视生命、为人类远景而凝眸的作家,永远活在故乡人心中,永远活在人们心中,犹如令人敬仰的凤凰,永远在文学世界的天空中自由高飞、展翅翱翔……
漫步凤凰古城狭长的街道,在一户人家门口,见到一绿油油、毛茸茸的植物,葱茏叶茂,生命力强。当听到有人说这就是沈从文笔下的“虎耳草”时,我不禁一惊。虎耳草,这就是翠翠梦中的那棵虎耳草?虎耳草,富有生命力地长着,令人顿生爱怜之情。我终于明白了,很多人在凤凰找寻翠翠的念想,都终将是一个美丽的梦幻。翠翠永远不可能活在现实世界,她将永远活在《边城》美丽的文字里,活在每一个人温柔的心里、梦里。
黄高锋,在《当代作家评论》《文艺理论与批评》等刊物上发表论文多篇,在《中国艺术报》《奔流》《河南日报》《许昌晨报》等发表文章多篇。出版个人专著《多维视野中的沈从文研究》。
程序编辑:宋颂▶审核:王冉 ▶终审:孟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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