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西往前走几步,便到柳树林。我是哪天到柳树林去的呢?已经记不起来了。整整一夏天,我只要到河边走,总是要到那片柳树林去,或坐、或站、或望柳叶间透过来零碎的阳光。这个地方,究竟吸引我的是什么呢?是柳树林?是柳树林下荫凉?还是风吹柳林的习习夏风?不!这些都不是。真正吸引我的,是这里起起伏伏的蝉鸣声。
有时候问自己,这蝉鸣声,为什么这般牵动我的神经?仿佛听不到这声音,就像缺少什么东西似的呢?夏天柳树林,应该是寂静的。中午的柳树林,已见不到人影,蝉鸣声扰乱了整个树林的寂静,使柳树林有了生机。大暑那几天,我天天到这片柳树林去。
一场雨,树下的黄土留下了水冲的痕迹,蝉蛹从松软的泥土爬出来,留下一个又一个小洞穴。我仔细往上看,大大小小树枝上都有蝉在鸣叫。也许这里是蝉的大舞台,它们纷纷聚集于此,像举行隆重的情歌比赛,蝉鸣声此起彼伏响而嘹亮。蝉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也许这片柳树林,更适应它们的生存。它们把这里当做了谈情说爱的场所和喜结良缘的天地。
这一切源于大自然的奥妙。起初,我总认为蝉的鸣叫声是从嘴里发出的,慢慢地才知道,蝉的叫声是腹部鼓膜受到振动发出的声音。小时形象叫它“瓦片”。那时抓住蝉时,我们总是掀起它身下两个“瓦片”玩,使蝉鸣叫声更猛烈些。蝉鸣叫时,我拿着蝉的手分明能感到振动。
蝉的一生可谓轰轰烈烈,它有顽强生命力和坚强韧劲。为了引起雌蝉的注意,蝉会发出持续不断的鸣叫声,雌蝉听到爱的召唤后,翩然飞至,在爱穴树枝上生下后代,孵化后的幼虫慢慢掉到地面溶入到地下。几年后,成熟后它爬到地面上,蜕去外壳,爬上树枝。
对于蝉来说,它们的爱情是短暂的,几周后,双双离开这纷扰的世界。蝉虽生命短暂,但十分壮烈,在有限的生命中无怨无悔,轰轰烈烈地走过。
由于天热,柳树林远离市区,到这里来的人挺少。走在柳树林里,虽然柳叶遮天,潮湿闷热在四周缠绕上升,但蝉鸣声却悠扬清脆,在柳树林上空不停地回荡。我找了靠树的石块上坐下,随手拔下一棵草,从中间分开折断,露出来小毛毛。我用小草的毛毛,慢慢地在脸颊上轻轻划着……说句实在话,我挺享受这种方式听蝉鸣声。
突然,我发现在树下草丛中有许多蝉壳,这壳透明,露出淡淡的黄色。蝉壳可入药,过去经常拣蝉壳到药村公司去卖。小时拣蝉壳的情景,渐渐地浮现在眼前。
要捡蝉壳,我们几个小伙伴早早就走出家门,到树比较多的地方去,经常去的地方是中心街百货大楼对面的东方红小学,也就是现在的市中区实验小学。市中区实验小学原址是个庙,几排青砖瓦房,有庙式的房屋,学校四周都是高大的槐树。一到夏天,满院的蝉鸣声,在校园上空久久响彻。学校看门人是一个大高个,问了几句话后,就让我们进了校门。由于是暑假,学校空荡荡的。我们找了个小树棒,一棵树一棵树地找,见小洞就用小棒挖,一上午连挖带捡收获了半兜蝉壳。
我们几个小伙伴高兴地一溜烟跑到药材公司去卖。收购者是个老人,他看了看我们,笑着说:“够你们几个人买糖吃啦!”老人用一个小铜秤称了一下,写了条子给我们说:“今天收获不少!”老人说完笑了笑,那笑声很慈祥。我们几个人把单子传来传去看。嗬!上面写着一毛钱。别提有多高兴。
我来到一个窗口下,站在窗下石台上刚够把手伸上小窗口。一会儿,听着盖章的声音后,两个伍分硬币递我手里。我们几个人第一次走进切西瓜的大棚。中心街有几家卖西瓜的摊位,每家搭个大棚,可以进棚内吃瓜。卖瓜的按照你的要求,论斤秤,用切瓜长刀,一块块切在盘内让人享用。一毛钱切了大半个西瓜,按人分,每人两块。我吃着乐滋滋的,连西瓜皮也啃了。
卖西瓜的是不远的邻居,给我们每人又切了一块小瓜。走出瓜棚,我转身想把吃剩的瓜子拾起来,卖瓜人己把吐在地上的瓜子扫到一个小筐子里。回家洗后在太阳下晒干,冬季出摊卖五香瓜子。
我正想着,突然,一个小东西砸在我身上,吓得我一跳。我仔细一看是个蝉。这个蝉是从树枝上跌下来的,它也许“寿寝正终”。记得小时候,我在树下也捡到这样一个蝉。那次,我也是和邻居几个小伴抓蝉,说是抓,其实是黏蝉。把面用水洗成面筋,这种面筋黏糊糊的,放在杆子最顶端,慢慢伸向在树上鸣叫的蝉翅膀,把蝉从树枝下黏来。
我从父亲的饭店,用纸包些浆糊专门黏蝉。伙伴很高兴,找来几段竹竿,每人手里拿一个竹竿向枣庄矿走去。矿大楼四周除了几座红楼外,几排宿舍瓦房边,便是成片成片又高又大的杨树林。我们几个人用绳把竿子捆绑在一起,把浆糊放在竿子头,虽然树枝上蝉叫个不停,但竹竿短难得够上蝉。我突然发现在树不高处有一个蝉在鸣叫,我向上用手一指,另一个伙计慢慢地把竹竿向上伸去,我们几个人屏住呼吸,连气也不敢喘,看着竹竿伸向蝉。很快,竹竿前浆糊触动了蝉,没有黏到。蝉飞走了。我们相互埋怨着,有人说黏蝉没有技巧,有人说我的浆糊不黏。
大家争论不休时,一个蝉从树枝上跌下来,砸在我头上。
我忙拣起蝉,几个人围过来想要。一人说是踢树跌下来,另一个人说刚才黏的那个蝉。我看了看蝉,蝉放在手心不动,几只小爪在吃力抖动。“这蝉死了!”一个人说,“不可能,没有人动它怎么会死!”“那为什么不动呀!”一个人说我头硬!不论怎么说,毕竟抓了一个蝉。其中一个小伙伴说:“你们把这个给我,我给你们要冰糕吃!”“好!”有冰糕吃大家都同意了。他拿着蝉高兴地向矿发冰糕方向跑去。在矿大楼西不远处是矿冰糕厂,工人每到夏季来这里领冰糕,有人拎着铁桶、大保温桶、茶缸和饭盒领。一会儿,他匆匆跑过来,用背心兜着冰糕,正好一个人两个。我问他认识发冰糕的。他点点头,说发冰糕的是他舅。也许只顾着领冰糕,他手里蝉也不知放到哪里去了,他十分懊恼。从此以后,每次到矿来玩,总是喊着他,这样我们有冰糕吃,那个夏天,我们没少吃不花钱的冰糕。
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抓蝉的情景好像昨天。
我准备离开柳树林,发现一个小蝉在树干上鸣叫,它离地只有半米高,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伸手抓住叫的正欢的小蝉。小蝉在我手里不再鸣叫,它挣扎着想摆脱掉。我想把蝉带回家给我孙女孙子玩,我走着走着,心里突然怜惜这个蝉了,它在地下几年,刚走出洞穴,刚会鸣叫就被抓住了,似乎对它不公平,它还有许多事等着要做……想到这,我来到一棵大树下,伸开手,这个小蝉扑通一下从手中飞到了树枝上。
秋天来了,蝉的鸣叫声似乎少了,到了深秋,越来越听不到蝉的鸣叫声。秋过冬来,那片柳树林被铁皮包围住,成了建筑工地。没用多久,挖掘机轰响,伸出来大大爪子翻动着土地……哦!蝉的藏身之地被掀起,用大车拉走。这片小树林没有了,蝉的鸣叫声没有了。夜里,梦见那片柳树林,我在月光下散步,开心地听着蝉鸣声声……梦醒后,恍如隔世,那片柳树林再也不见了,更听不到蝉鸣声声了。
作
者
简
介
马苓军,全国公安作协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枣庄市中作协副主席,在多种刊物刊发作品。
程序编辑:宋颂▶审核:王冉 ▶终审:孟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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