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方言中的骂人话分类
文摘
2024-10-20 22:28
甘肃
甘肃方言中的骂人话分类
骂人话作为一种重要的言语行为,不仅具有十分悠久的历史,而且还不断发展丰富。骂人话的使用多以口语为主。各地方言口语的差异使骂人话也不同程度地带上了地方色彩,成为民间俗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方言中骂人话的研究,可以使地方民俗的研究完整和丰富,也可以为社会人类学的研究提供资料。下面我们对甘肃方言里的骂人话做一分类梳理。
禽兽类骂人话,指骂人为禽兽。这种骂人语词有很强的贬义色彩,表达感情强烈,通过骂詈表达对被骂者的深恶痛绝。禽兽类骂詈着眼于被骂者的某些行径或品质与某些动物有相似之处,借助某种动物的劣性抒发骂人者的憎恶之情和贬辱之意,是针对被骂者道德人格上某一方面的缺点而发的,并没有上升到普遍意义的人性与物性之分,骂人的人的主观心理因素起到了重要作用。以下是甘肃方言中使用频率较高的“禽兽”类詈词。
1.“驴”。驴作为詈词,隋唐已有,驴带有贬义是从汉代开始的。驴的贬义常与马的褒义相对,马是英武、朝气的象征,驴则是愚蠢、猥琐的化身,与马相比,驴是低一等的动物,它总是以顽劣、愚笨、固执、胆小以及丑陋的形象出现。虽然在历史上,驴的贬义色彩并非单纯的憎恶和讨厌,驴甚至一度成为唐代诗人彰显个性的道具。在甘肃方言中,驴作为一个具有浓厚戏谑色彩的詈词,贬义是主要的,人们用驴骂胆小固执的人,用驴长长的脸骂长相丑陋的人,叫“驴脾气”、“驴脸”。
2.“猪”。提到猪,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猪作为好吃懒做、愚蠢、肥胖的象征由来已久。猪八戒作为猪们的“影视明星”,把猪的种种劣行发挥到了极致,也给猪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定了格。不仅如此,猪还是下贱、粗鄙的代表,常与狗连用,叫“猪狗不如”,带有很强的贬义色彩。
3.“狼”。狼天性凶猛残暴、狡猾贪婪,曾经给人类以及牲畜带来生命威胁,人们对它的感情是憎恶以及恐惧的,在詈词中使用狼,用来骂对方像狼一样残忍、暴戾,一般还含有对被骂者的畏惧心理,狼作为詈词在甘肃方言中使用不多,骂个性顽劣、手段残忍的年轻人叫“狼儿子”、“狼下的”。骂忘恩负义的人为“白眼狼”。
4.“狗”。狗作为詈词始于南北朝,隋唐以后成为常用詈词后沿用至今,经久不绝,狗也是甘肃方言詈词中常用词语之一,“狗腿子”、“狗头”,用来骂像狗摇着尾巴讨主人欢喜一样卑躬屈膝、谄媚讨好别人的人。在甘肃方言中,狗一方面用来骂人像狗一样地追随别人,另一方面又赞美狗的忠心耿耿。骂坏蛋叫“狗倯”,骂无赖叫“狗游”、“死狗流混”,骂无用的人叫“狗吃货”、“死狗”、“狗日的”等。
5.“狐狸”。或许是受到了《封神演义》的影响,加之狐狸不时偷鸡的恶行,狐狸也成为甘肃方言詈词之一。狐狸作为詈词一般用于女性,如“狐媚子”、“狐狸精”,都指妖艳而勾引男人的女性。狐狸用来指女性,一方面指长的漂亮,另一方面又暗含了勾引男人的罪名,但被骂作“狐狸精”的女子并非都无例外的是勾引男人的坏女人,有的妇女看到长的妖艳的女子,即便是不认识的也要称其为“狐狸精”,这也许是“嫉妒”心在作祟吧。
6.“兔”。甘肃方言中把捣蛋的小孩叫做“兔崽子”,恶意并不强烈,有时骂其“兔崽子”还含有喜爱的成分,并无骂意,但在古代,兔被用做詈词,有着极强的贬斥之义,用兔骂人,意在骂对方血统不纯或不夫而妊,因为古人认为“兔舐毛望月而孕,口中吐子”是说母兔舔公兔毫毛而孕,或母兔望月而孕,兔子生育的方式是口吐兔婴,所以兔被用来专骂女性淫乱,但这一用法在甘肃方言詈词中并不存在,人们骂小孩“兔崽子”很大程度上只是指小孩顽劣不听话,而并未牵扯到血统问题。
7.“龟”。龟用作詈词,不仅在甘肃方言中,在汉语詈词中也很常见,“乌龟王八蛋”,这句骂语中国人大概都熟悉。
龟在远古曾被人们视为尊贵之物,人们用龟甲占卦以示神灵,龟作为麟、凤、龙、龟四灵之一,用来指地位尊贵,并无贬义。龟,在中国古代,可是尊贵无比的,地位可谓是高高在上,曹操有诗曰: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唐朝人在名字中加个“龟”字,就像今天的女孩子叫“维纳斯”一样时髦,如诗人李龟年。
但是,龟又被用于詈词,自古以来有种种解释。由于过去乌龟的地位高,甚至出现了龙头乌龟。把象征皇帝的龙头放到了龟头上。《礼记》中说:“昔者,圣人建阴阳天地之情,立以为易,易抱龟南面,天子卷冕北面,虽有明知之心,必进断其志焉,示不敢专,以尊天也。”司马迁《史记》中有《龟策列传》,说乌龟可以预知凶吉。《诗经》中也有“我龟既厌,不我告犹”的诗句。古人大拍乌龟的马屁,结果乌龟的屁股就翘得很高。有时候还爱搭理不搭理的,其实,今人也不完全是贬低乌龟的。有个著名的童话,叫龟兔赛跑,就是表扬乌龟有着坚韧毅力的。那个小兔子,尽管机灵聪明,差王八远了。实际上,乌龟就是乌龟,你越宠它,它就越高高在上。你现在把它作为盘中餐了,结果乌龟王八绿豆眼,一丘之貉了。有这样一则笑话《王八》:某领导到某俱乐部检查工作,俱乐部设宴,每餐都上甲鱼。领导夸道:“你们俱乐部王八真多。”主人自谦:“哪里哪里,这里王八都是外地来的。”席间厨师上席征求意见,领导夸厨师:“你这个王八烧得好。”厨师回答:“哪里,哪里,是王八都喜欢吃。”
《说文解字》中关于“龟”的解释是:“龟,旧也。外骨内肉者也。从它。龟头与它头同。天地之性,广肩无雄、龟鳖之类,以它为雄。”“它”字,本来的意思是“蛇”。许慎说,乌龟都是母的(所以可以滋阴),没有雄性,要繁衍后代,乌龟就与蛇交配,所以,“龟头”长得和“蛇头”一样。尽管这种说法是错误的,科学证明乌龟既有母的,也有公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中国人把乌龟与蛇搅和在一起。武汉不是有一座“龟山”,一座“蛇山”吗?毛泽东有词云“龟蛇锁大江”。可见,即使是山,中国人还是要给它们配对的。一个龟山,再一个蛇山,山也有夫妻山了。《坤雅》中说:“龟与蛇合,谓之玄武。”玄武,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陌生,如南京就有玄武门。可见,玄武真不得了,虽然是龟蛇,但它又是北方的神灵,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难怪芸芸众生,包括皇帝老儿,都要争先恐后地猛拍乌龟的马屁了。
然而,乌龟地位的下降,恰恰就与这“玄武”密切联系。古人既以为,龟无雄性,于是慢慢地,乌龟开始发“绿”了。乌龟之发“绿”,体现在很多地方。原来,古人认为“龟性外淫”,由此而引申出贬义,龟用来指骂“妻外淫者之夫或妓院掌柜”,龟又叫“王八”,关于这种称谓原因有两种解释,《史记·龟策列传》:“能得名龟者,财物归之,家比大富至千万。一曰‘北斗龟’,二曰‘南辰龟’,三曰‘五星龟’,四曰‘八凤龟’,五曰‘二十八宿龟’,六曰‘日月龟’,七曰‘九州龟’,八曰‘王龟’。”在贬龟之风日甚的时候,好事者将最后一种名龟“八王龟”简单地调换顺序,就成了“龟王八”或“王八龟”了。人们的想象力实在惊人,玩起了文字游戏,将八项德行:“教、悌、忠、信、礼、义、廉、耻”也联系上了,因“王,忘”谐音,于是“王八”演化成“忘八”了。“忘八”便是忘了八项德行中最后一项“耻”,即无“耻”了。事有凑巧,在北宋欧阳修撰《新五代史》中,书曰:“王建少时无赖,以屠牛盗驴贩私盗为事,里人谓之贼王八。”于是演化出骂人的“王八蛋”、“王八羔子”等均寓有杂种语言的脏话。甘肃方言中跟龟有关的詈词有“龟子日的”、“老乌龟”、“王八蛋”等。
8.“羊”。用羊作为詈词,恐怕是甘肃方言詈词独有现象,羊作为甘肃地区家养牲畜之一,人们都很熟悉,或许正是对羊的品行过于了解,对其劣性也了如指掌,羊被用到了骂人话之中。骂人呆头呆脑叫“羊不呆呆”,骂人没有头脑叫“羊着哩”,骂人软弱无能怕老婆叫“绵羊头”。
9.“牲口、畜生”。牲口、畜生这两个词的贬义也很强烈,意在指被骂者“不是人”,包含了各种“禽兽”的劣根性,表达骂詈者强烈的愤怒和斥责。
用某个常见的物品骂人,与“禽兽”类骂人话用法一样,也是指某人的某种言行习性与某个物体有类似之处,相对于“禽兽”类骂人话而言,“物体”类骂人话的贬义程度较低,用来贬低对方,拿人不当人看,甘肃方言中“物体”类骂人话有以下几个。
1.“东西”、“货”。“东西”一词用来贬称人是在宋元以后,一直沿用至今,也是汉语詈词中比较常见的一个。甘肃方言中骂人“不是东西”、“小东西”、“老东西”都意在骂对方不是人,贬义色彩较浓,有蔑视、训斥意味,同时,这个词的使用范围很广,男女老幼都可以成为其使用者和被使用者。“货”骂人,意思跟“东西”差不多,相当于文言里的“器”。如骂刁钻且专干损人之事的人为“亏人货”,骂多余无用的人为“狗吃货”(意思为狗都不吃而剩下的东西),骂卑鄙无耻的人为“癞皮狗”,骂干事拖拉的人为“狼吃货”,骂没有用处的人或其他动物为“挨刀货”。
2.“瓷”。瓷器作为我们接触较多的日常生活用品,能成为骂人话,也算是甘肃方言的一个特色。瓷,一般给人的印象是光滑、洁净以及广泛的用途,而除此之外,甘肃人还看到了瓷的厚重、冰冷以及没有间隙的特征。甘肃方言中,用瓷骂人,指的就是被骂人头脑简单,迟钝,一点不灵活,如“你脑袋瓷着呢吗?”或“你个瓷头”。
3.“扫帚星”。“扫帚星”也是汉语骂人话中较常见的,又叫“扫把星”,并且由来已久,古人看见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个扫帚,就称其为“扫帚星”,同时他们认为看见彗星就意味着不幸、灾难即将降临。甘肃方言中把给婆家“带来”灾难的妇女称为“扫把星”、“扫帚星”、“扫天星”、“丧门星”,这个词表达着极强的鄙夷和诅咒。
身体器官类骂人话,指除长相、嘴脸相关的词的骂人话外,用人体的器官、身体组织,某一部位或生理缺陷,病患特征,以及排泄物、性等作为骂人话的材料,有极强的嘲讽意味。甘肃方言中身体器官骂人话常见的有以下几种。
1.“屄”。“屄”本义是女阴,大部分甘肃方言读pī。“屄”在甘肃方言里用来骂人,一般作修饰限定语用,加在一些表人体的名词前,如“屄脸、屄手、屄嘴”等。“屄脸”,骂人的脸不像脸;“不要屄脸”或“不要脸”骂人不知廉耻、不知好歹、撒泼耍赖,也骂“臭不要脸的”。骂嘴馋且爱捣是非的人为“馋屄”。
2.“球”。这是个同音字,本义是男阴,甘肃方言都读qiú。用“球”来骂人,在甘肃方言里很常见,而且还常作语气词来用,起加重语气的作用。骂做事不负责任的人为“歘(chuā)球的”,比喻无精打采叫“蔫驴球”,骂固执死板、抓住一点不放且认死理的人为“咬球货”,骂人不是好东西叫“球倯”,泛指无论什么时候叫“球辈子”,倒霉相说“球倯劲”,骂游手好闲的人为“闲球娃”或“闲球娃的外甥”,骂人注意力不集中、无所用心为“洋球做梦”。
3.“屁”、“沟子”。“屁”用来斥责言语的荒谬,“放屁”用来骂说话没有根据或不合情理,这是一个使用频率较高的詈词,也是一个比较粗俗的骂人话。把满嘴脏话的人叫“屁大爷”,形容满嘴闲话、脏话为“屁淌流星”,形容胆小怕事为“屁胆子”。“沟子”在甘肃方言里的意思是屁股,其特性有见不得人、臭、脏等,骂人话里常常遇到。如把拍马屁叫“溜沟子”或“舔沟子”,骂出卖人格的人为“卖沟子的”。
4.“倯”。“倯”本来指精液。转指又有东西、家伙的意思,如“坏倯”就是坏东西、坏家伙的意思。甘肃骂人话里,“倯”还有怯懦、怯懦而狡狯、令人生厌或鄙弃的事物等意思。一般作修饰语用,在其他语词的前面,如“倯娃娃”、“倯劲道”、“倯样子”等。如果“倯”前面有修饰语,大多都是形容词性质的词,如“坏倯”、“闲倯”、“能倯”、“懵倯”、“狗倯”、“狰倯”、“愣倯”等。骂笨蛋为“懵倯”,骂不顾后果的愚痴之人为“嘲倯”,骂傻瓜为“瓜倯”,骂品质恶劣的人为“鬼子倯”,骂不成器的人为“黠(ha)倯”,骂狡黠奸诈的人为“滑倯”,骂行为不自重的人为“贱蛮倯”,骂毛病多而不知足的人为“坎倯”(“坎”的本字似为“悭”),骂好吃懒做的人为“懒倯”,骂呆板不机灵的人为“愣倯”,骂没有骨气的人为“囊倯”,骂柔弱、精神不振的人为“蔫倯”。
5.“手”。甘肃方言中,“手”作为詈词,意思是“……的人”,带有斥责的性质。一般前面要加修饰限定的语词,如说“第三只手”或“三只手”,都指小偷或偷窃行为一样。甘肃方言里把骗子叫“骗子手”,把吹牛撒谎而不知羞耻的人叫“谝子手”,骂爱吹牛皮的人为“吹鼓手”,骂懒惰的人为“懒干手”。
与性别年龄相关的詈词,被骂对象多集中在女性、老人和小孩三类弱势群体身上。
“贱人、贱货”都是对女性轻蔑的骂人话。贱人原意指地位低下者,并无男女之别,从宋元开始成为专门用来贬斥女性的骂人话,有很强的贬义色彩。
“小坏种、尕坏倯、小杂种、崽娃子”这些都是甘肃方言里用来骂小孩子的,一般用于长辈对小辈,或父母对儿女的斥责、埋怨的骂人话,恶意不是很浓。“种”指的是后代,“坏种”、“杂种”实际上是对其父母的一种辱骂。
“老不死”是骂老年人时使用最多的骂人话,老而不死,是该死。一般用来骂上了年纪、丧失劳动力、需要人照顾的老人,表达的是骂人的人的不耐烦和对被骂者的厌恶和埋怨。
与职业地位相关的詈词,一般该职业是遭人鄙视的或者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低贱的。
“叫花子”又叫“讨吃子”、“要饭的”。“叫花”一词源于“教化”,是劝人布施的意思,唐宋时指佛道教教徒求人布施的乞讨行为,到元代开始表示世俗人的乞讨行为,在甘肃方言中,“讨吃子”、“叫花子”不仅指以乞讨为生的人,作为詈词,用来骂詈某人的讨要行为以及贪得无厌或者破落肮脏。
“戏子、唱戏的”。作为甘肃地区最常见的戏剧形式——秦腔,在甘肃还是很受欢迎的,过节、过庙会甚至有钱人家的红白事,都会请“戏子”唱戏,周围村子的人们都会赶来看戏,可见这个职业在人们眼中并不低贱,但人们用“戏子”、“唱戏的”来指骂那些行为轻浮做作的人,这或许是历史的原因吧。
品行类詈词主要着眼于被骂者的懦弱无能、愚蠢以及肮脏可恶等。
“倯、草、囊”都是用来骂人软弱无能的,如“倯人”、“囊胞倯”、“草包”,一般含有戏谑意味,用于长辈对晚辈时,含有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之意。
“黠、短、亏”都用来骂被骂者的坏,如带“黠”的詈词有“黠倯”、“黠种”、“黠货”等;“短”在詈词中作形容词用,一般用来骂人品行四大行的坏,如果有人骂某人“你这个人短的很”,那么大家对其就要侧目而视了;“亏”是甘肃方言中最常用的一个詈词,用来骂人坏,有斥责教训的意思,“这样做事,亏你家先人来了”,“亏你达了,考这么点分”。
“瓜、愣、懵”这三个词用来骂被骂者的愚笨,不灵活,糊里糊涂,也是比较常见的詈词,如“瓜倯”、“愣棒”、“愣种”、“懵倯”或者连用,表示更强的贬斥意:“看你个瓜孙楞种像。”很多时候,这些词都成为被骂的人的代名词。
“二流子”用来指那些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一般用于男性,又叫“街溜子”或者“二二兮兮”。
“二杆子”也是源自黄土高原的詈词之一,有着信天游的豪放与粗犷,甘肃方言中用“二杆子”骂做事鲁莽、不计后果的人。
“潮、烧”两个词也是使用较多的詈词,都用来骂人言语行为怪异,不合常理,或者指被骂者哗众取宠、做作生事的行为。
“骚、猴”这是两个专门用于年轻女性的詈词,甘肃方言中骂女孩“骚丫丫子”、“溜猴精”,就指女孩不安分,爱生事。
“鬼”。鬼用作詈词,出现在魏晋以后,以“鬼”骂人,表示轻蔑、憎恶或者戏谑等。中国早期幽冥观与地狱观结合而形成的庞大幽冥世界中的芸芸众生,其形象、性格的丰富多彩程度不亚于人间众生,鬼在人们心中不再是敬而远之的对象,而成为詈词的一部分,甘肃方言中,由“鬼”构成的詈词可谓丰富,骂能吃的人叫“贪吃鬼”、“好吃鬼”,骂爱哭的小孩叫“哭死鬼”,骂做事急躁的人叫“催命鬼”,骂身上有异味的人叫“臭死鬼”,骂整天愁眉苦脸的人为“愁死鬼”,骂脸面长而难看的人为“吊死鬼”,骂说话态度生硬的人为“顶死鬼”,骂经常怕冷的为“冻死鬼”,贬称善于动脑子的人为“尕日鬼”,骂做事没有准头、冒冒失失的人为“冒失鬼”,骂说话没有分寸的人为“冒失鬼”,骂能喝水的人为“炕死鬼”(“炕”为渴的意思),骂倔强固执的人为“犟死鬼”,骂没有一点灵活性的人为“懵死鬼”,骂行动迟缓的人为“磨死鬼”,胆小鬼叫“怕死鬼”,比喻软弱无能叫“倯囊鬼”,骂捣乱干扰别人的人为“骚毛鬼”,骂没出息的人为“窝囊鬼”,比喻做事不稳重、不节俭、大肆挥霍的人为“抖(tou)花鬼”,骂儒气十足、步履散漫的人为“文死鬼”……似乎一件事能做到极致也就成了“鬼”。
“神”。一般意义上的神,是用来供奉以求其保佑人们平安、发财、升官等等的,但在甘肃人眼里,人分三六九等,神自然也有好坏上下之分,有可以带来福祉的神,那自然也有专门和人作对,阻碍人们幸福,给人制造麻烦,带来不幸的神,如“瘟神”、“恶神”。“瘟神”作为詈词一般用来骂詈性格暴戾而力量强大的,即不敢惹的人,“显道神”用来斥责爱张扬而不顾及后果的人,“翻毛神”用来斥责不整洁的人,“猫鬼神”用来斥责鬼鬼祟祟且小气的人,“浪荡神”指无所事事的人。
“妖精”。之所以把这个词放在“鬼怪”类,是因为这个词在某种意义上,与以上詈词一样,本意都是指非人的异类,甘肃方言中,“妖精”用来骂詈爱搬弄是非的人,一般指女性,带蔑视、鄙夷色彩。
甘肃方言里带“二”字的骂人话也比较多。“二”应该是“儿”字的音转,用“儿”字来骂人,出现的比较早,司马迁《史记·淮阴侯列传》里就有韩信骂吕后的话“儿女子”。后来,古汉语发展演变,到甘肃方言里,为了避开“儿”的常用意义“小孩子”,骂人的意思就写成了“二”。跟“二”联系起来,又造了许多骂人话。如骂人不入流、做事不正规、不合常理为“二着呢”。实际就是“儿着呢”,因为小孩子有做事不正规、不合常理的特性,活用为形容词但具体的句子里当动词来使用。如“这娃二着呢吧,胡来呢”,“你这事做得也忒二了点吧”。骂人蛮横莽撞不讲理为“二球”,骂混血儿为“二转子”,骂智力不健全为“二成儿”,骂两性人为“二尾(yi)子”,骂蛮横无理的人为“二狰子”,形容撒泼叫“耍二”。至于“二百五”,就跟“半吊子”意思差不多,多用来骂人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糊里糊涂,如:“说你是个二百五,你还不信,你看你做的都叫啥事?”
也有用“半”构成的骂人话,如骂呆头呆脑叫“半呆子”,骂一知半解叫“半瓶水”,骂不分场合、没有伦次叫“半山风”,骂说话没有高低叫“半吊子”,骂发育不健全的人叫“半年闲”,骂身体过胖且矮小的人为“半截缸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