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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决定退出下月底进行的自民党总裁选举 编者按
8月14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宣布退出自民党总裁选举，此时距离该选举只剩一个多月。岸田退选是否另有隐情？谁可能接任总裁、当选首相？对中日关系发展，是福是祸？《凤凰大参考》特约作者陈诚为您解读。 核心提要
1. 有观点认为岸田决定退选的原因是黑金丑闻和民调糟糕，但二者都是表象。关键在于岸田得不到自民党内派阀的支持，尤其是麻生太郎和菅义伟这两位“首相推手”的支持。这一情况全由自民党特殊的总裁选举办法决定，虽然民调会对众议院选举产生影响，但进入第二轮比拼关键还是派阀运作能力。总体而言，8月初岸田没能赢得麻生太郎的支持，所以退选。而此前麻生太郎支持茂木敏充竞选，但又在8月16日表态不支持茂木，掀开了自民党内大乱斗的序幕。
2. 当下自民党总裁的热门人选至少有3位，分别是石破茂、小泉进次郎、河野太郎。石破茂从政经历丰富，其最大优势在于极佳的民调，但派阀运作方面形势不明。小泉进次郎是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之子，个人能力不强，因发言含糊有“诗人”之名，民调虽位居第二但可能因父亲要求，而不参与本次选举。第三位河野太郎的优势在于很可能获得麻生太郎的支持。
3. 从对华关系来看，石破茂是激进对华鹰派，他主张日本成为可以拥有军队的正常国家；并表示要协防台湾，还拜访了赖清德。此外河野太郎姿态亲华，小泉对很多问题可能还没有成熟的思考，茂木对华态度理性，但身陷“中国间谍”谣言，不免令人惋惜。
▎图为2021年9月19日，自民党总裁选举前夕，小泉进次郎、河野太郎、石破茂在众议院大厦举行圆桌讨论会。图自日媒
岸田决定退选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本人说是因为献金丑闻而引咎退选，但是很多人并不买账。这种质疑是合理的。因为献金丑闻的发酵顶点是在今年1月，涉案自民党派阀的财务负责人被司法机关立案，涉案派阀宣布解散，其中就包括岸田麾下的宏池会，而岸田从2012年开始就一直担任宏池会会长，对献金问题不可能毫不知情，如果真的深切自责，为什么时隔半年才决定“引咎”？▎今年1月，受献金丑闻影响，岸田领衔的宏池会宣布解散有观点认为岸田决定退选的原因是民调糟糕，但这只是表象，对于自民党总裁选举来说，民调并非至关重要。真正让岸田头疼的，是临近选举最后关头，他依然没有得到一位关键人物的支持。自民党特殊的总裁选举办法，决定了民调的次要地位。根据现行选举办法，投票人包括自民党籍国会议员以及各地支部的党组织代表，初选时议员票合计372票（截至7月30日，自民党共有两院议员372名），地方党员票权重相等，也是372票，党员票是相对能够体现民意支持率的部分。如果有候选人初选时得票过半，可以直接胜出，但是放眼当今日本政坛，没人拥有这个实力。如果没人过半，则得票最多的两个人进入决选，不过规则就变了，地方党员票变成每个都道府县1票，合计只有47票，而议员票依然是372张，所以最终能够决定总裁人选的，关键还是党内议员拉帮结伙的能力，也就是派阀运作能力。年初献金丑闻发酵之后，大多数自民党派阀宣布解散，但实质意义不大，原来的圈子都还在，只是拿掉了正式招牌。自民党的选举模式决定了，拉帮结伙有非常可观的政治收益，只要选举方法不改，“派阀”会生生不息。而民调差并不意味着一定败选。2020年，在日本民众心仪的下届首相榜单当中，岸田的得票率只有3%，但这并没有阻碍岸田一年之后成功问鼎。▎2020年日本民众心仪的首相人选榜单，石破茂霸榜，岸田支持率只有约3%但是民调并非完全不重要，自民党总裁作为该党的头面人物，其民调能够对众议院选举产生重要影响，而下次众议院选举最晚在明年10月进行。这个选举会影响政权归属、政党影响力以及党内派系的席位消长。岸田糟糕的民调表现，大大增加了他与党内各派系勾兑协调的难度，2021年，岸田打着同样的旗号，成功迫使时任首相菅义伟退选。▎2021年9月，自民党总裁选前夕，时任首相菅义伟宣布退选一直到8月初，岸田还在试图挽回支持率，并没有要放弃的苗头。8月6日，岸田就修宪问题做出高调表态，这个表态并不寻常。岸田领衔的宏池会对于修宪原本热情不高，日本政坛多视其为拥有“护宪基因”的一股力量。2021年自民党总裁选举的最后关头，岸田为了博取安倍派支持，答应安倍3年内修宪，现在安倍已经作古，群龙无首的安倍派也土崩瓦解，在任期所剩无几的当下，他本没有兑现承诺的必要。![]()
▎8月6日，岸田高调表态推动修宪然而岸田的努力收效甚微。在野党和自民党保守派都认为，岸田不过是将修宪问题当作为连任铺路的选举工具。而其他日本民众更关心的议题，比如高通胀，比如养老金等社会福利改革，要么涉及复杂的国际环境，日本难以独立解决，要么症结根深蒂固，难以快速取得成效。在岸田决定退选前两天，自民党内流传的一份民调汇总显示，岸田跟热门人选石破茂、小泉进次郎相比，民调差距高达两位数。▎日本TBS电视台8月民调显示，岸田支持率位列第6在这个大背景下，能否博得党内关键人物的支持至关重要。这个人就是麻生太郎，他跟菅义伟是自民党内目前最具影响力的泰山北斗，日媒称两人为“首相推手”。麻生太郎领衔的志公会，是自民党内“硕果仅存”的派阀，他也是目前执政三派联盟（岸田、茂木、麻生）的掌舵人，包含亲信茂木敏充的平成研究会在内，它能够影响至少100张议员票的归属。▎献金丑闻后，麻生派以所辖议员没有涉案为由，拒绝解散派阀那么麻生太郎对岸田究竟是什么态度？8月6日，他表示“岸田执政以来的政策没有错”，这个表态一度被理解为支持岸田连任，但前朝日新闻政评人鲛岛浩，反而随后预判岸田会退选，称这只是给岸田一个台阶，让他知难而退，避免直接撕破脸，导致岸田转投其他派系。这种预判看起来很合理，在8月16号之前，麻生似乎更中意茂木敏充。茂木敏充对首相之位跃跃欲试，这一点众所周知，虽然麻生跟茂木说过，“如果岸田参选，你就不要上”，但在岸田退选之前，茂木愈演愈烈的竞选造势似乎并没有受到麻生的压制。就在岸田宣布退选前一天，重磅媒体产经新闻还发布了一篇吹捧茂木、为其营造公众形象的文章。
然而形势在16日风云突变，麻生公开表示不支持茂木。作为自民党内的两大山头之一，麻生究竟支持谁，这给下个月的选举留足了悬念，一场乱斗即将拉开大幕。台面上，下届自民党总裁的热门人选至少有3位，分别是石破茂、小泉进次郎、河野太郎。这三人当前民调表现最好，篇幅所限，只重点讨论这三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候选人完全没有机会，因为两位“首相推手”麻生、菅义伟都还尚未定调。石破茂从政经历丰富，历任防长等要职，其最大优势在于极佳的民调。在日本民众心仪的首相人选榜单当中，石破茂常年霸榜，今年同样一骑绝尘，是唯一一位民意支持率超过20%的潜在候选人。但这里必须再次强调，民调并不是致胜的关键因素，派阀运作更重要。石破茂本人深受派阀政治之害，对其深恶痛绝。2012年自民党总裁选举，石破茂民调大幅领先安倍晋三，初选中虽然未能过半数，但是党员票得票率接近安倍的2倍。即便民调表现如此强劲，石破还是在次轮决选中输给了派阀方面树大根深的安倍。本次选举同样如此，20%多的民调虽然好看，但是不足以帮助石破茂在初选中一锤定音，关键还是要看决选时各主要派系是否赏脸。那么石破茂可能得到哪些派系的支持？麻生主导的主流三派方面，支持石破的可能性存在，但是不高。2009年麻生内阁倒台，石破茂是党内运作的领军人物，麻生太郎能否不计前嫌需要打个问号。但真的支持也很合理，麻生支持石破茂至少有三点好处：首先，内政方面，石破茂主张稳健财政，反对增发国债，这跟掌控财务省、主张重建日本财政的麻生太郎理念接近；其次，对外政策方面，石破茂对华强硬，两人都多次窜访台湾，且修宪立场激进，对外理念接近，石破茂的对华态度问题会在本文第四部分详述；第三，石破茂目前民心所向，支持石破能够扭转日本公众长期以来，对派阀政治扭曲真实民意的负面评价。旧安倍派势力方面，石破茂很难拉拢。石破茂与安倍的关系势同水火，人尽皆知。他抨击安倍经济学，称其为寅吃卯粮，祸及子孙后代，他看不起安倍在修宪问题上的反复无常，呼吁安倍辞去议员职务，在石破茂此前参加的4次总裁选举中，两次输给安倍，这两个人是名副其实的政敌。更有甚者，安倍国葬时，自民党资深政客村上诚一郎辱骂安倍，称安倍搞砸了日本的财政、金融和外交，实为“国贼”，配不上国葬。在日本朝野一致抨击村上不敬，村上本人也公开致歉的情况下，石破茂为村上公开发声，表示“该说的话要说”，“自由民主党要有言论自由”。虽然安倍已经作古，虽然安倍派因为献金问题在一盘散沙的情况下瓦解，但是手下跟安倍的情谊应该还在。石破茂跟安倍有这么多故事，很难想象旧安倍派议员会大规模向石破靠拢。菅义伟方面，这两个人关系很近。菅义伟虽然没有正式组建派阀，但以政策研究小组的名义，笼络了大批议员，颇具人望，两年前菅派议员的规模就已经达到70人。如果麻生选择支持石破，石破茂基本上所向披靡，自民党派阀政治与日本民意会出现一次难得的重叠。第二个热门人选是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之子，小泉进次郎。他很年轻，只有43岁，形象清新，民调支持率目前仅次于石破茂，他当总裁很适合改变民众对于自民党整体的负面观感。进次郎的主要劣势在于个人能力，他说话含混，貌似头脑比较简单，时常让人有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2019年，时任环境大臣小泉进次郎在福岛接受采访，当被问及污染土壤转移问题时，他答道：“当我思考30年后的自己时，我就在灾后不久开始想，30年后的我会是几岁。正因为如此，我认为只要保持健康，我就有可能成为一个能够见证并履行30年后承诺的政治家。因此，我也觉得自己肩负着能够完成这一责任的使命。”▎2019年在福岛接受采访的小泉进次郎，发言不明所以，日本网友揶揄其为“诗人”他的家世背景也让很多厌恶政治世袭的日本民众反感，但是煊赫的家世也为进次郎缔造了强大的党内动员能力，这是他的关键优势。小泉进次郎一方面跟菅义伟的关系密切，两人在岸田退选当天就碰了面。另一方面，旧安倍派势力非常看好小泉。日本知名媒体人田原总一郎披露，他不久前参加的一次饭局，旧安倍派的精神领袖前首相森喜朗、进次郎之父小泉纯一郎都在场，席间森喜朗力推进次郎出马。如果两派的支持最终作数，即便没有麻生支持，进次郎在决选中战胜主流的执政三派也并非难事。他的问题不是可能败选，而是可能不参选。进次郎迟迟不明确表态参选，据说压力主要来自其父。进次郎长兄小泉孝太郎曾经透露，在小泉家，老爷子拥有绝对权威，说一不二，而小泉纯一郎明确告诉过进次郎，“50岁之前安心辅佐首相”。小泉纯一郎的看法非常老道，进次郎还太年轻，缺少政绩，能力尚有不足，即便派阀运作得当，真的当了首相，影响日本政局的一些关键问题，比如通胀、少子高龄化等，不见得有什么破局之法，更何况美国方面特朗普有可能回归白宫，鉴于特朗普对日本的高压态度，无论谁当日本首相，日美关系都不好处理。▎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很看不惯当前的自民党，3月他对媒体表示，自民党目前地位稳固关键在于在野党更差，一盘散沙而如果各派利用小泉进次郎度过当前的舆论危机，危机之后会不会抛弃，并不好说。届时，这段并不成功的首相经历，很可能会成为进次郎的负资产，反倒不利于今后的政治生涯。当然事情并不绝对，出席那次饭局的田原总一郎还透露，小泉纯一郎在饭桌上的态度有所软化，他说既然大家如此看好，如果进次郎自己想选，我不反对。第三位热门人物，河野太郎原本不被外界看好，但是麻生放弃茂木敏充，让河野胜出的可能性陡然升温。河野民调不上不下，在民众心仪的首相人选当中，支持率位列第三，在自民党支持者中反倒排在了第六，不讨保守派的喜欢。他的原本优势在于“年轻改革派”的标签，但河野今年已经61岁，不再年轻，标签效果要打折扣。除此之外，他还有两点劣势：第一是政绩瑕疵，去年担任数字大臣时，派发全民的身份证问题处置不当，导致民怨沸腾；第二是政策倾向不清晰，这可能部分出于上位心切，为了获得关键人物支持，模糊了既有的标志性主张。比如核电问题，河野原本主张废止核电，但是后来改口，称完全废止并不现实。外界分析认为，麻生太郎拥护核电，这是给麻生的投名状。而河野的这种焦虑其来有自，河野家祖孙三代都跟首相之位失之交臂，河野本人一直视首相为家门夙愿。河野本来还有一个关键劣势，但是现在可能变成优势，就是派系运作。他的身份非常尴尬，在麻生与菅义伟两大“首相推手”之间的站位很模糊，本来很难获得任意一方的全力支持。他所属的麻生派本身由河野之父创建，但是河野太郎与麻生派之间又长期保持距离，他跟菅义伟走得很近，但是又不肯退出麻生派。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麻生派的议员，麻生放弃茂木敏充，转而支持他的可能性很大。一方面，河野民调本身不差，另一方面，麻生是河野太郎之父河野洋平的老部下，河野洋平当年决定另立门户，麻生是麾下骨干，今天的麻生派也是麻生从河野洋平继承来的。麻生太郎今年已经84岁，人生可能都已经接近尾声，这个时候顾念旧情，给恩公的后代一个机会，也很合理。▎麻生派前身为大勇会，开创者为河野太郎之父河野洋平河野太郎的有些政策麻生可能不喜欢，比如他比较亲近中国，但是在核电问题上也看得出来，如果必要，河野愿意向麻生低头。除上述三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跃跃欲试，比如高市早苗和小林鹰之，以及被麻生放弃的茂木敏充等等。高市的问题在于没有派系支撑，本人不爱交际，跟其他政客存在距离，有媒体跑过几场高市在各地举办的造势会，发现没有一名国会议员捧场。至于民望和资历都很薄弱的小林鹰之，他被推到前台宣布参选，更像是相关派系为了降低石破茂等人初选胜出概率，分走部分党员票的权宜之计。茂木敏充虽然被麻生放弃，但是他本人的动向依旧对选情有重大影响。他会不会就此脱离麻生掌控，拉拢其他势力帮助自己参选，亦或者与麻生割席，联合其他派系另推候选人，这些会都给下个月的选举带来很大变数。河野太郎姿态亲华，很多读者应该比较熟悉，他跟华春莹的那张合影曾经让日本保守派极为反感，但他本人不以为然。河野的对华倾向这里不在赘述。而小泉进次郎对很多问题可能还没有成熟的思考，目前民调领先的3人当中，最值得中国人关注的，应该就是石破茂。石破茂当选，对于中日关系而言很可能不是件好事。他的对华态度并不友好，甚至看起来不太理性。2009年，时任日本民主党代表小泽一郎率团访华，那次访华的气氛非常友好。但是石破茂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小泽是去拜码头，很谄媚，滑稽得像高中休学旅行的学生，没有随团访华的民主党议员可能更有点风骨。▎2009年，日本民主党上台后，小泽一郎率600人访华在日本修宪问题上，担任过防长的石破茂是急先锋。他的方案最为激进，要求删掉日本宪法第九条第2项，即日本为和平国家，不拥有军队的表述，他主张日本成为可以拥有军队的正常国家。他在这方面比安倍都激进，按照石破茂本人的说法，安倍的想法本来和他一样，但是当了首相之后顾及周边国家反应，所以变卦不删第九条第2项，改为增加表述，明确自卫队的宪法地位，这一点让石破茂大为光火，所以呼吁安倍辞职。在台湾问题上，石破茂支持“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说法，2022年他前往台湾会见蔡英文，近期他又赴台拜会赖清德，鼓吹威慑大陆，协防台湾。他很清楚自己在日本政界的分量，也应该很清楚这种举动对中国意味着什么。▎石破茂近日在台湾就自民党总裁选举表态，明确表示有参选意愿相比石破茂，已经被麻生放弃的茂木敏充，其对华态度要柔和的多，他的提法是“台湾无事就是日本无事”。在新疆问题、钓鱼岛问题、对华脱钩等诸多方面，茂木敏充的对华姿态都很理性，这也招致了很多谣言，有人说茂木敏充的太太是中国人，在日本的搜索引擎上，“茂木敏充 祖父 中国人”，“茂木敏充 中国人的间谍”竟然都是高频搜索词。按照传统的派阀力学，茂木敏充作为执政主流三派的代表人物，本来的胜选可能很高，他没能博得麻生的支持令人遗憾，他的首相之路很难走的更远。站在中日友好的立场上，希望笑到最后的不会是石破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