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学行为指南》|“卷”到极限,“普通学”流行起来!多少学生只想当个“普通人”

文摘   2025-02-10 18:37   山东  

被你从小鸡到大的娃,可能已经偷偷加入了「普通学」小组

原创 无才小黑板 女子无才便留德 2021年06月09日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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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无才小黑板


“我们早已习惯了被教育如何努力追求成就,做个成功者。但却鲜有人告诉我们,在此之前,如何接纳自我,如何做一个珍贵快乐的普通人。”


这段话来组豆瓣「普通学」小组简介。组长id“无语”,他说创建这个小组的目的是希望大家打破固有的思维,接纳普通,承认平凡的自己,快乐坦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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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发现,一种新型价值取向——普通学,开始在年轻群体中悄然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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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第一季度,一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在一夕之间家喻户晓,成为简中互联网的流量密码,他叫利路修


利路修,27岁,俄罗斯人,原名弗拉季斯拉夫·西德洛夫,江湖人称“人间清醒”利老师,拒绝加班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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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一己之力承包了《创造营2021》的大半流量,自带话题度,让人不禁想到了3年前的杨超越。


但其实参加选秀节目之前,利路修只是一位纯“素人”,以中文老师的身份陪着两个外籍学生过来参赛。没想到节目组选手人数不够,导演正捂脸发愁呢,透过指缝看到了他这个有点颓废又有点英俊的翻译官……行吧,就决定是你了!


“你来凑个数,第一次顺位淘汰就能下班回家。”如此这般,骗着利老师被迫成为打工人


然后利路修就成为了这档节目里最大的意外:明明一点都不想红,每天都想下班,各种划水摸鱼,却在“笋丝”(利路修粉丝的代称)的支持下,一路披荆斩棘,苟过三次顺位淘汰,走到了总决赛……


虽然最终得偿所愿的没有出道,却得到了比出道组任何人都大的网络流量。


聊普通学为什么会先说起利路修,实在是因为此人的意外走红,恰好与「普通学」的价值内核高度吻合


“利老师生无可恋不想加班的样子,真的好像我。”


“看腻了流汗又流泪的奋斗戏码,我已经卷的够累了,利老师,就看你了。”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利老师,你没有背叛工人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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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是真的变了吧。前几年,网络上的热门段子还是“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出自网剧《万万没想到》),这叫成功学


但近年来,年轻人越来越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现实,李诞一句“人间不值得”演绎成时髦的丧文化,也让他做成了丧生意;今年3月,清华大学的本科学生在荷塘雨平台上甚至创建了一门《摸鱼学导论》的课程,该课不设考试,目的是提升同学的幸福感。


豆瓣「普通学」小组创建不到2个月就吸纳了2万名组员。


在那里近期留言最多的热门帖,标题是“彻底躺平了”。


楼主@川寒 以一种非常看破红尘的口吻说道:“我硕士毕业,现在看门。”


看门这词没有任何夸张,虽然川寒当初应聘的职位名字并不是门房、保安,但他现在确实在干着看门的活计。


川寒也曾有过远大理想,很多年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大是要搞学问的,这个理想从他初中到本科毕业都没变。尤其是他热爱历史,自认为在这一科目上可以傲视身边同学,本科读的是中文系,所谓文史不分家,硕士导师又是专业方向大牛,更让他心有飘飘然。


但到了研二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川寒终于发现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的确看了很多书,但毕业论文实在是写不出彩,平平淡淡规规矩矩,比学术废纸也就强了那么一点儿吧,堪称学术鸡肋的水平。


再加上读研期间精神过度紧张而患上了强迫症,所以到了研三,川寒最终放弃了持续十多年的考博梦想,打算去找工作。刚好毕业那年老家附近有个冷门的文博事业单位招人,川寒报考拿到了事业编


这家单位是个古建筑群,川寒的岗位是在办公室里做文员,而办公室就在侧门边。侧门原本应该常年开着,但疫情后考虑到要加强管控,就此关闭,只有单位相关人员来的时候才能临时打开。理所当然的,川寒成了那个“侧门管理员”,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看门人


现在川寒的工作内容就是开门、打字、复印文件,平常每天走路上下班,下班以后就回家,周末有空就在床上躺着……一个月到手不到4000块,没有过分的物欲,没有其他长远理想,一辈子可能就会在这家单位普普通通过下去,彻底的,在字面意义上躺平了。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恨铁不成钢,痛惜他没追求,不上进,硕士白读了。但「普通学」小组的网友们对川寒却是这样评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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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梦想”“理想生活”“普通人的最好归宿”……他们说,能百无聊赖地虚度光阴,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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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先在聊“小镇做题家”的时候,普通学就已经初见端倪。


我们在《身为“做题家”,有错吗?》一文中探讨过这种社会现象,不同的是,做题家们多少还留着点清高傲气,即便以“985废物”自居,其实还有点凡尔赛心态,认为自己要比“普通人”优秀一些的。


但普通学年轻人却是真正放下了高材生架子,做到了躺平任嘲学历是什么,能吃吗?我就是个普通人了,我就咸鱼了,能咋地?


如果你要问:“青年们啊,是谁伤了你们的心?”


你们的热血呢,你们的梦想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掀桌不玩了呢?


嗐,不用他们站出来回答,我都知道为什么。


远一点的“996是福报”就不谈了。


近一点的,今年5月4日,腾讯公关总监张军的一条微博,让广大青年再次破防。


“当我们忙着做各种致敬青年的策划时,青年们正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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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张总监还是厉害,敢于用最短的文案得罪最多的人,在五四青年节的这一天,让青年们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冒犯——把恨不得人007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甘当人肉发电池的觉悟,在双休和8小时工作制已经是奢侈的行业大环境中,平时被压榨得睡眠时间都不够,好不容易放假补个觉,还得听说教批评,那是真不能忍。


黄鼠狼给鸡拜年,发现鸡居然还没起床。


没办法,就算是旧社会的地主,也要比佃农起得早才能半夜学鸡叫的呀。


更别说这些年轻的打工人们,除了已经公务员/事业编上岸的,无不承受着与日俱增的“年龄歧视”,面临“35岁失业”的中年危机。


大家都很熟悉的《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曾在微博公开发文,倡导打击职场年龄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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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年轻人的心还没捂热呢,老胡的打脸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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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出黑色幽默……


如果说青年面对狡猾的资本家还能保持情绪稳定,那接下来的“1爽=208万”“privilege高傲”,明显加快了他们的躺平速度。


说实话,在看到郑爽日薪208万、拍一部剧1.6亿的新闻时,我很是淡然。假设月入1万,要连续工作1333年不吃不喝才能赚到1.6亿,相当于从武则天把太平公主嫁给薛绍那年开始打工。我阿Q精神很足,这离我太遥远了,不是我该纠结的点。


但我认识的一位新中产朋友心态崩了,然后我发现,很多正在努力奋斗拼命赚钱的年轻人,心态都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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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前两天把“privilege”拿到台面上说的某清华附中同学,作为地区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既得利益者,她坦然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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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自曝后,清华附中火速出面“辟谣”:哎呀,我们哪有100%的录取率,哪有什么特权嘛~2020届毕业生有23人申请清华大学,其中只有17人收到录取通知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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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高考大省的工具人们不得不为你鼓鼓掌,毕竟看到这里,清华附中的高傲已经尽数体现了。


如今的普通学青年,往前数几年,谁不曾当过“奋斗逼”?


我无意鼓吹奋斗无用论,但事实却是很多青年自发降低了奋斗期待值,他们发现上升通道不知不觉已经收束得如此窄小,就好比普通玩家陪氪金大佬和欧皇玩游戏,除了能提供后两者的游戏乐趣之外,自己又能获得什么?


于是肝帝也肝不动了,不如当个休闲党


经济学家管清友一针见血地点评:“这些年来贬值最大的不是货币,而是你的努力。这就是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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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家项飚在《内卷:一种不允许失败和退出的竞争》专访中提出,在比较成熟的社会里,人们会努力根据自己的特长和兴趣,找到安放自己的位置。


但由于目前国内人们的目标和评价体系高度单一竞争方式也高度单一,进入其中的人只能在日趋白热化的竞争中,继续向前。


“总想要比别人更好。”许多中国孩子从小被培养了竞位意识。


进入社会之前,孩子们经历无数考试,筛选、分流,最终进入高等教育金字塔里的不同高度。


他们早早学会的,就是通过排名确认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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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这座金字塔顶端的北大,每门专业课只有固定比例的学生可以拿到85分以上的成绩。


因此对于北大学子们来说,期末考试的目的比起“自我检测”,更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逃杀”,必须要确保自己把足够多的同学踩在脚下,才能拿到高绩点。


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多同学对自己的定位完全是通过与别人竞争所产生,难免有人心态不稳,进而变本加厉地投身学术内卷中。


有人问内卷和努力有什么区别,打个比方。


课程结课,老师布置2000字论文。你按时按量重质地完成了,这是努力学习。


没想到你室友甲硬生生把论文肝到了4000字,装订精美,自认为稳赢;你室友乙更绝,熬夜一周肝出8000字中英双语,查重率低至5%。你室友甲傻眼,你室友乙内分泌失调,你的论文变成了全宿舍评分最低的那一份,你们都很不开心。


然后下一次交论文,为了不被室友甩在身后,你也迫不得已开始超额爆肝,全宿舍一起熬夜一起秃头。这是内卷。


“普通学”教人反思的,正是这种不健康的竞位意识。


北大毕业生何心怡曾经以区高考状元身份入学,但她将北大的求学历程总结为“痛苦”。


反倒是工作三年后,何心怡才逐渐发现,当年在北大感到的不适,可能并不是自己的错。


毕业后,何心怡去往英国TOP10的高校读研,而后重返北京。那时她发现,一些人并非出自名校,也没有经过精英教育的训练,但仍然可以生活得轻松愉悦。


“当时心里有很强烈的不公平感和幻灭感。原来一切的焦虑,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何心怡说。


我想到了美剧《老友记》


几位主角中,菲比的工作最不稳定,她做过卖唱的街头艺人,也当过按摩技师。收入不高,但她仍然热爱自己正在做的事,包括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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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写的歌也很烂,但她依然快乐。


我喜欢菲比,喜欢她活得通透。


这是一种与内卷相对立的选择。当你开始学会退出竞位了,没准就是内心世界自洽的开始


倒戈向普通学阵营的,也有不少是孩子家长


有的是鸡到一半选择选择半途而废,有的更洒脱,一直在躺平从未起来过,压根就没打算鸡。


不是懒,不是不负责,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都有过思考:鸡娃不是嘴上随便喊喊就叫鸡,你得砸锅卖铁送孩子上好幼儿园、好小学吧,你得牺牲个人时间陪孩子上补习班吧。人的精力有限,你胜任不了挑战性更强的岗位了,几乎放弃晋升机会,钱也得省着花,因为要买附加教育产品吧。这一套下来,在小地方还好,在一线城市,动辄要多花百万元。


但从小鸡到大和从小佛到大的孩子,以后的人生路真的会差很大吗?


如果普本毕业和985毕业的出路都是996,那牺牲两代人又图什么。


还不如提前为自家孩子预订了一条更好走的“平凡之路”。


闺蜜群聊育儿话题,一位姐们说:“以前我时常担心我家小鲤鱼(娃乳名)未来考不上好大学,别说大学了,我觉得她都不一定能考上我的高中,我高中是省重点,也不好进的啊,甚至维持我目前的阶级就很困难,一定要很努力才能做到。我无法预计需要花多少钱、多少精力才能让她变成精英,而且我自己对鸡娃也是两眼一抹黑,看很多家长从孩子三四岁开始就有每日课表,我自愧不如。那段时间压力真的好大。”


我问,现在呢,情绪好点了吗?


“现在想开了,努力20年不如买房买得早,鸡不动,给她攒钱买房就完了图片


我说你别觉得焦虑,说不定这还就是最优解,给你碰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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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从小鸡到大的娃,长大后真没准就成了「普通学」小组组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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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相当于幼年就开始上工的童工,长大后选择躺平,不是颓废,是工龄用完了。


有人25岁上班,55岁退休;有人3岁上工,33岁退休。算一算工龄,其实都是一样的30年。


再考虑童工们是把用来生长的黄金发育期拿来上父母安排的工了,人家更辛苦。有些年轻人20岁前后就“看破红尘”,咸鱼躺下,不是不求上进,甚至是为了保命,再被打鸡血,说不定要抑郁


打开网易云音乐APP,《平凡之路》下方有一条热评:“人生三个阶段,知道父母是普通人,知道自己是普通人,知道孩子是普通人。”


内卷过程中,永远有人无法心安理得地当一条咸鱼,但如果“普通学”能帮助我们一眼识别出贩卖焦虑的恶意,那都去了解一下这门新学问,何乐而不为?


接纳普通,拥抱普通,然后坦然向前看吧。


“卷”到极限,“普通学”流行起来!多少学生只想当个“普通人”

少年大不同 2022年10月30日 19:00 

以下文章来源于看天下实验室 ,作者徐梦玲

看天下实验室.

人生是场独一无二的实验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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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下实验室:嗨,欢迎关注看天下实验室!《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人的一生都在成长,一起去过有趣而丰盈的人生。作者:徐梦玲

“我想着要不要把身份证给烧了,这样就能合理逃避考研了。”冷冷在跨专业考中文系研究生的两年里,过得失魂落魄。

“考研的时候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从小成绩优异的冷冷发出了感叹。

“我想,慢慢会和解的,这需要一个过程,刚开始发现自己是普通人,无法接受,后面会发现大家都是普通人,失败、挫折、低谷,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冷冷在一篇文章中写道。

曾经,成功学被奉为圭臬。家长忙着“鸡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孩子忙着“卷”成绩,高中围着高考转;大学围着绩点和考研、考公转。人人都向着金字塔尖爬,成功的标准愈加单一。

大学毕业,刚入社会,一批从小“卷”到大的年轻人已经疲了。和父辈不同,他们开始反思成功学的“陷阱”,“普通学”正成为显学。

2021年3月,普通学小组在豆瓣成立,六万多人涌入小组,分享自洽之旅。“我们早已习惯了被教育如何努力追求成就,做个成功者,但却鲜有人告诉我们,在此之前,如何接纳自我,如何做一个珍贵快乐的普通人”,小组介绍写道。

2020年,清华大学出现了学生自制的“特普通奖学金”,以勉励校园中沉默的大多数。奖项候选人都是“反卷”人士,有想成为一只猫的,有休学做游戏主播的,有微积分只得“F”的……

我们发现,很多“皈依”普通学的年轻人往往是他人眼中的榜样。学业上的好成绩让他们承担着外人过高的期待。对他们而言,做一个普通人是一项需要鼓足勇气去争取的权利和自由。

普通并不是一无是处。“普通学”的流行是年轻人对“内卷”的一场非暴力反抗。朴树在《平凡之路》中发出呐喊:“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到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在这个时代,你敢回归平凡,做个普通人吗?


01

985毕业,我还是那个我

大三下学期,还在哈尔滨工业大学化学系就读的冷冷萌生了跨专业考研的想法,她想要考取北京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


冷冷高中时喜欢化学,高考第一志愿选了哈工大的化学专业。到了大学,她发现化学需要大量做实验,注重探索物质的世界,而冷冷并不喜欢整日泡在实验室里。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在中文系读书上课,和同学们谈古论今……”中文系对冷冷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第一次考研,冷冷零基础备考,没有上岸。许多亲友对冷冷发出疑问:“你竟然没有考上?”在他们心中,冷冷成绩一直很好,考试不在话下。


毕业时,冷冷的室友一个顺利保研,一个考上了体制内稳定的工作,一个即将出国。


“大家都达成了目标,我什么都没有。”大学毕业典礼结束的第二天,冷冷没有眷恋,匆匆地离开了哈尔滨。


二战考研期间,冷冷的状态更差了。


临近考试的一个月,冷冷心态崩了,彻底弃学,一个人窝在家里看推理小说和动漫,最后18天才重新投入学习。等待成绩的最后十天里,冷冷忐忑不安,暴瘦十斤。


幸运的是,她这次成功上岸了。


自由散漫的冷冷在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北大过得充实满足。她基本没因为别人的优秀而郁闷过,“我一个本科化学,半路出家的人,比别人差才正常。”


“不过,我也不是躺平,只是接受别人的优秀,以及接受自己的普通,做我能做的,做到我能做的地 步。”


很多人会默认,能考上名校的人就是优秀过人。即便当事人接受自己普通,有时还要面临周围人过高的期待,但高考分数并不能全面给一个人下定论。


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的许以宁考研失败后,选择来到浙江省的一所县城中学教书,任教两个班级,要教100多位学生。


这所初中是几所农村学校合并起来的,生源与资源很有限。学生大多来自农村,而且家庭情况复杂,存在父母离异、重病、残疾,甚至犯罪等问题。学校很多学生最后是读职高,或者辍学。


因为常常达不到校长制定的指标与期待,许以宁有些苦恼,“我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我有非常高的期待,这种期待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许以宁长叹一声,认为也许是自己能力不够,也许是没有适应当地的教学节奏,不然校长为什么总有各种理由批评她没有全心投入工作,与他预期的结果有落差? 


回忆当初求职的经历,许以宁认定:“我的简历没有丝毫亮点,只有我985的学历是亮点。”


本科期间,许以宁读的不是师范专业,没有教学实习经历,当时连教师资格证也是刚拿到,“我觉得当时面试我的校长可能就是看重我的学历。”


工作中,许以宁并不认为那些学历低于她的同事和她有区别,“我觉得他们都很厉害,我有时甚至会觉得非常自卑。”


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就读于师范专业,有实践经验,性格活泼外向,有一技之长,能够很快上手教学工作,而许以宁缺乏能够“镇”住学生的经验。


在北师大求学的四年里,许以宁过得很开心,她觉得,汉语言文学虽然不是非常实用的专业,但是可以阻止自己“在精神上滑向媚俗的深渊”。


她也有自己的困惑:“大学真的能够从本质上改变一个人吗?”


“我感觉我这个人读完四年出来,我还是当年那个我,依旧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小镇,除了学历,我感受不到自己非常大的蜕变。”

02

我曾为自己的勤奋感到“羞耻”

“不聪明的人努力十年会怎么样?”UP主“糖果果的未来要发光”给出了答案:“勤能补拙,成为更好的自己。”


果果出生于湖北省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求学生涯中, 贫穷与自卑曾长期困扰着她。


高中文理分科时,果果数学成绩优秀,物理欠佳,再三思考后,还是决定选择理科。教物理的班主任却对她说:“物理会学电路知识,你百分之百学不会,因为你不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果果听后,委屈又自卑,最终选择了文科。

“你不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成为一个魔咒萦绕在果果心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要比别人更努力。


奋战高考时,果果平均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寝室熄灯后,她还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高考的结果并没有达到她的理想值,她考了571分,被湖北大学文学院对外汉语专业录取。


大学时,果果依旧保持着高度自律和勤奋,每天坚持早起去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背书。教学楼里灯亮的那一刻,她觉得“内心拥有无比的充盈感,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凭借专业年级第一的成绩,果果被保送到了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在人大担任课程助教时,果果认识了许多本科生,他们或家境优渥,或天资聪颖,有人高考数学149,有人裸考英语六级600+,有人备考两周,托福103分……


对比之下,果果觉得自己是用“笨方法”换来了今天的成绩。每一次考试她都用心备考,对于自己的勤奋,她表示有些“羞耻”,还出现了“冒名顶替综合症”的症状,即认为自己现在获得的成功不是理所应当的,是一种没有自信的表现。


“我的心里总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和很多优秀的同龄人相比,学习方法也没有过人之处,每天就是早起看书,日复一日。”


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普通后,果果一边自卑一边默默努力,研究生三年综合成绩稳居年级第一,后来又拿到了北京大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方向博士的录取通知书。


读博士时,有天晚上,果果为了写论文需要处理一些语言数据,花了三个小时都没有提取到自己想要的数据,联想到高中老师的那句话,果果有些丧气,打电话问正在清华大学读数据科学博士的丈夫:


“我真的很笨吗?”

“不会呀,你很勤奋!”


“这不是变相说我笨吗?”

“难道勤奋不算是一种聪明吗?”


果果这才意识到:“勤奋本身就是一种聪明,一种坚持不懈的天赋,不要因为自己非常努力而羞耻,不要给自己贴上标签。”


“伟大的人也无法对抗固执的偏见”,果果在看《杀死一只知更鸟》时被这句话深深触动,从小她被别人给她贴的标签和偏见束缚,经过那么多年才通过自己的努力释然。


意大利作家阿尔贝托·西蒙尼在《我就是个普通人》中写道:“万物都有自己的本质,使自己与众不同,正是通过这些本质,我们才了解到某件事物,而不是通过多余的装饰和称谓来认识它。”


每个人生而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不应以外界的评判标准禁锢自我。

03

不完美,也没关系

“他想成为一个完美的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深夜,患有抑郁症的好友给周然打电话抱怨社交很累,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冷漠。周然谈及这件事笑了笑,“我似乎经常关怀一些精神有问题的人。”


中考时,周然凭借杭州市前百的成绩进入重点高中,高中时期,她患上了贫血症,需要定期到医院输血。身体状况变差后,成绩也受到影响。高考成绩出来后,周然本可以去省外985读书,但为了更好地休养身体,父母让她选择了杭州一所普通院校的师范专业。


大一时,周然彻底放飞自我,上课摸鱼,期末乱考,一边为自己的坠落痛苦,一边又无法停止摆烂,无法再找到以前那种良好的学习状态。当时,她身边的一位朋友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和焦虑症,为开导彼此,周然写了一篇名为《天性和普通学和自我和解》的长文,发表在豆瓣普通学小组。


“好像人如果普通就卑贱如尘埃,就离自己梦想的生活渐行渐远。普通确实如尘埃,但是绝对不卑贱。”


高中在医院治疗时,周然喜欢看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思基的小说,其中《罪与罚》让她印象深刻。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将自己放在“不平凡”的位置上,自视甚高,最终走上了杀人犯罪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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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自己的罪行,主人公有社会主义达尔文的倾向,即优胜劣汰,像他一样优秀的人应该活着,不需要自首,不好的人才应该被淘汰。周然认为,“主人公纯粹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自命不凡的心态让他走上了不归路。”

心理咨询师武志红在主题为《请大胆地成为一个普通人》的视频里说:“只有一个道德僵尸同时能力无穷的人,这样的人才能符合自己头脑的想象,但实际上,那个带着欲望、带着黑暗、带着缺陷的自己才是生命力在流动着的真实的自己。”

人应当放下对自己完美的期待,学会接受自己的优点与缺点,普通人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正是这些不完美才构成了真实的人生。

“人好的方面叫崇高,坏的方面叫存在,我处于两者之间,我的名字叫做现实”,周然觉得,现实就是普通而通达,学会通达才能寻找到自己的安身之所,从人的本质出发认识自己。

9月开学,周然步入大四,准备考研,但她没抱很大希望。最近出门时,重重地摔了一跤,她决定先好好休息。

“我觉得能够健康、平淡地过完自己这一生就可以了,不需要大富大贵,也不需要有什么成就。”
04
用小确幸对抗这个不确定的世界
“如果你问这一代年轻人三年之后会干什么,估计大部分人不会给出明确的答案,三年之后我也许还在体制内,也许考研成功。”在县中教课的许以宁说。

冷冷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主职是写公众号文,领域是学习方法和个人成长,并且还是知乎关注高达73万的博主。“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同自己和解,在这个基础上,去认真生活,努力工作,挺好。”

果果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小孩。她的教育理念是想为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通过言传身教的榜样力量,鼓励孩子成为一个努力的人。

“最重要的是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不是满足外界的期待。”果果说。

“至少对于中国社会而言是这样——就是通向世俗所谓‘成功’的渠道过于狭窄了。整个国家对成功的认定标准很单一。” 项飙与《公正》一书的作者迈克尔·桑德尔在牛津中国论坛对谈时说道。

“我们可能确实需要特定的程序、透明的标准。所以我不是说我们要摆脱所有的程序,而是说我们要拥有更多的路径。应该‘百花齐放’,让人们能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规定了某种特定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 

冷冷觉得,大部分人总是期待以后的巨大幸福,却忽略了当下微小的快乐。

“微风、阳光、植物、烤肉、猫咪、冰可乐……这些完全发自内心的快乐,不需要他人的认可,不为了满足社会的标 准。”

“多积累一些确定的快乐,我们才得以对抗不确定的痛苦。”(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许以宁、周然为化名)

这届年轻人,开始信仰“普通学”了

开菠萝财经团队 清华大学出版社 2021年05月03日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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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授权转载自 开菠萝财经(ID:kaiboluocai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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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普通学”是什么学吗?它已经在互联网世界悄悄流行很久了。

《创造营2021》于前几日落下帷幕,11人成团,12人开心,来自俄罗斯的选手利路修,终于下班了。

他是这档节目最大的意外:阴差阳错来参加节目,一点都不想红,每天都想下班,结果在“笋丝(其粉丝的代称)”的支持下,一路走到了总决赛。很多打工人在利路修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谁说摸鱼就出不了道”“你普不普通,由我们来定义”,其生无可恋的表情被制作成各种表情包。意外而普通的“利路修”成了2021年“普通学”的代言人。

时代真的变了,前几年,我们听到的还是洗脑的“成功学”,但去年以来,年轻人越来越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现实,大众文化也开始宣扬“不完美”的“普通学”。豆瓣、知乎、短视频平台开始出现大量关于“普通学”的讨论;今年3月,清华大学的本科学生在荷塘雨平台上甚至创建了一门《摸鱼学导论》的课程,该课不设考试,目的是提升同学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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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位年轻人向开菠萝财经表示,全球化浪潮、疫情的打击、人工智能/自动化带来的不确定性等种种因素,让他们逐渐意识到无法全面掌控自己的生活和命运,从“2020十大热词”中的“内卷”“打工人”,也可窥探上一个时代宣扬的“成功学”带来的焦虑和无奈。

如果说“丧文化”时期的人们,还是一边丧一边焦虑的话,那么2020年开始流行的“普通学”则是一场自恰之旅。



 01 


被普通学包围的我们

“普通学”的流行,要从2020年开始说起。
这一年,李诞的一句“人间不值得”几乎演绎成了一种时髦的“丧文化”,李诞也借此做成了一门“丧生意”;陈绮贞、王源、莫文蔚等24名歌手联合发布了《不完美人生指南》专辑,主张“不完美才完美”;中国出版市场出版了美国的《及格家宣言》《如何成为不完美主义者》,“追求完美,这口毒鸡汤我们喝了很多年,终不知味,不如减小火力, 拥抱普通带来的愉悦。”不少人都在评论区表达着类似的观点。
这一年,豆瓣、知乎上涌现出了一大批讨论甚至追捧“普通学”的年轻人。
他们组织起“985废物引进计划”“不太时髦”“不要买 | 消费主义逆行者”等热门小组,一面用自嘲掩盖压力和无奈,一边在群组中彼此安慰。
他们提出“做一辈子普通人是什么体验”“终于接受了自己是普通人的事实,是成熟了还是向社会低头了”等问题,并收集成为“普通学”专题,浏览量破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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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上的“普通学”话题
其中“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普通人?”的话题于2018年建立,在2020年迎来讨论热度的高峰,关注者近3万人,浏览量近亿。这个话题的回答者中,有小时候自认为有下棋天赋的大V,有医学话题的优秀答主“六层楼”,他感叹,“即使是最顶尖的大专家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
翻看“普通学”相关话题下的高赞回答,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话题、生活正在被普通学包围,继成功学之后,我们正在迎来“普通学”。
打开网易云音乐APP,《平凡之路》下方的一条热评是,“人生三个阶段,知道父母是普通人,知道自己是普通人,知道孩子是普通人。”如今,“人生的三个阶段”已经成为抖音APP热门话题,有超百万的播放,“朴树也用了十年,才发现生活只是《平凡之路》。”有用户开玩笑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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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网易云音乐APP
打开豆瓣APP,有用户在2021年3月底创建了“普通学”群组。“我们早已习惯了被教育如何努力追求成就,做个成功者。却鲜有人告诉我们,在此之前如何接纳自我,如何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群简介点出了“普通学”如此火爆的真正原因。
快手、抖音、B站等平台上,在过去明星、红人、大人物专属的推荐位,现在能看到大量普通人的身影,他们记录或被记录着,外卖骑手和小镇青年的视频集锦常常被网友们送至热门位。
还有UP主“纯纯甘”将镜头下普通人的生活做成了系列视频《浮生一日》。其中有6:30起床、通勤三个小时、换4趟地铁、午休十分钟、晚上12点还在接工作电话的宠物医生;有爆出“农民的孩子,走到哪基因里都带着种地两个字”“北京的阳光都是标好价格的,我住的是阴面,比隔壁便宜300元”等金句的“人间清醒”程序员;有过去家境不错,但因媳妇P2P投资赔了50多万,外加岳父大病一场导致全家返贫的北京土著,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白天在国企上班,晚上送外卖还债。

“人生百态,每个人的一天都是一个缩影”“我又在为各种酸甜苦辣的生活落泪”,不少人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表示这系列纪录片才是普通人真实的生活。
一些影视作品和角色也开始被盖上“普通学”的戳,再次翻红。例如贾冰的小品作品《四十而已》,《武林外传》里自命不凡,三岁识千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二十五岁却饭都吃不饱的秀才,后者的角色在抖音评论区赢得了一票共鸣,有网友感叹,“这不仅是影视剧,也是我的一生”。
于是,从学生到职场白领,从传统意义上的普通人,到一些被打上精英标签的大V,都开始在互联网上讨论并传播“普通学”,肉眼可见地引起了各个年龄段人群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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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需要普通学?

“普通学”之所以流行,是因为我们每个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被“成功”这两个字围绕和禁锢。
回顾互联网历史,如果以移动互联网井喷式发展的2015年为一道分水岭,会发现其后的5年,主流人群的心态经历过多轮变化,一步一步演变为如今“普通学”的样子。
2015年,是互联网新贵出现最多的一年,那一年无数创业公司和投资机构兴起,与此起彼伏出现的投融资消息相呼应,一批KOL开始在中文互联网世界洒励志鸡汤,兼带“贩卖焦虑”。在“北京中关村创业大街的咖啡喝过了吗”“同龄人正在抛弃你”“90后创业新贵等信息密集轰炸之下”“创业等于成功”“不努力就是废柴”的观念充斥着互联网世界。

到了2018年,互联网行业的募资规模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清科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2018年上半年募资总额约为3800亿元,相比之下,2017年上半年的募资额约8600亿,同比降幅约为56%。大量明星独角兽公司在2018年也都遭遇了从10%到30%不等的估值缩水,普通企业融资更是难上加难。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以葛优瘫表情包、太宰治《人间失格》中“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台词为代表的丧文化开始流行。
人类学家项飙早在2018年就指出,当下的社会人人都忙着工作,忙着追向一个未来,但没有人确定还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过上“理想生活”,以至于人人都处在悬浮着的状态。

这种“悬浮”的状态与社会的发展分不开。一方面,中国有着数目庞大的、活跃的、精力旺盛的个体,个体的能动性非常强;但另一方面,变化主要来源于带有偶发性的技术或工具,例如移动互联网,以及微信、支付宝等的普及。这就与迫切需要成功的需求形成了一种使人焦虑的悖论。
2019年,经纬中国分析了3000篇爆款文章后发现,在众多的文章中,努力是最常被提及的一个因素,占比超过32.9%。那一年,百度上“成功”一词的搜索结果显示为1亿,“如何成功”的搜索结果有746万条。
到了2020年,社会的焦虑情绪进一步在“内卷”中升级,从“2020十大热词”中的“打工人”、“内卷”即可窥探这种时代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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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微博

如果说“丧文化”时期的人们,还是一边丧一边焦虑的话,那么2020年开始流行的“普通学”则是一场自恰之旅,从“打工人”群体中衍生出的“摸鱼文化”,“就是玩儿”“今天你摸鱼了吗”“又开始凡尔赛了”等口头禅,也在短视频平台流传开来。
“我们太需要‘普通学’了。”不少网民感叹。全球化浪潮、疫情的打击、人工智能/自动化带来的不确定性等,让越来越多人意识到无法全面掌控自己的生活和命运,“人间清醒”者不会自怨自艾,而是开始接纳自己是个普通人,从中获得新的能量。这可能就是“普通学”流行的意义。
对于普通学的定义,豆瓣用户A One给出了很好的解释:“所有人都渴望成功,普通学倒也不是不思进取,也许只是进取得缓慢一些,可始终在往前走着。普通人有自己的小思考、小乐趣,在更大的世界之下,开辟了独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在这个意义上说,不同于成功学、优秀学只提供给少数人意义,普通学是谁都能掺和的,也是谁都能找出一朵花的东西。”
或许在职场、住房、教育焦虑等话题被当作人生60分的及格线背景下,人们永远无法心安理得地当一个普通人,但越是这样,我们越应该抓住普通学的真正要义——承认自己普通,然后继续向前看。

作者:苏琦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编辑:祁蕊

《普通学行为指南》

原创 晚安少年 晚安少年 2021年05月17日 22:15


“普通学”对应的是风靡社会多年的“成功学”。

研究的也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要如何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成功的永远只有顶端的那一批人,而剩下来的不那么成功甚至有些普通的你我,该如何自处?

普通学,因此而生,为广大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来了。

我们整理了一份《普通学行为指南》,请大家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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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贯彻普通学,只有一个要义:不强求自己成为一个精英。普通学不等于平庸,更不是碌碌无为,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毕竟,能顶峰相见的人是极少数的。大部分人爬到半山腰就真的很累了!

有的人累了,会发现身边有一颗很喜欢的树,觉得很开心,趁着天色不晚,悠哉悠哉走回家;有的人明明把自己透支完了,还在不断折磨自己。

为了成为人生赢家,大家总是做出了太多努力。不如放轻松点~人生易如反掌的时候,有可能就是在“破罐子破摔”的那一刻啊。

普通学就是这么简单啦,是不是值得一个「在看」呢?图片

普通学,内卷年轻人的喘息

原创 王夕缶 真实故事计划 2021年05月08日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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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轻人意识到自己并非天才,人生命题就这么诞生了——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如何度过普普通通的一生。他们需要一门学问,来指导从“天才”到“普通人”身份的软着陆。
图片我可能是个普通人
2020年整个秋天,人类学硕士莫娜只担忧一件事——在4万元积蓄耗光前,找到一份和自己理想、资历匹配的工作。


北京四环边四惠地铁站附近,莫娜租住在一处8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夜深了,莫娜蹲在座椅上,把招聘网站刷新了一次又一次,整个晚上都没有收到新的面试邀约。

2020年6月份,莫娜辞去了在一家市场调研公司的工作,想转行做内容创作。正好赶上新冠疫情在中国爆发后的第一个毕业季,媒体报道形容那是“史上最难就业季”。现在想来,当时决定辞职有些天真。“天真地觉得自己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有选择的空间。”莫娜形容当时的自己。

“能力不适配。”


如果不是莫娜提及,旁人不会知道前一天,某知名出版社HR发来的 “语气客套”的回邮里,这5个字刺痛了莫娜的自尊。“我可以理解。他们可能想要一个这个领域成熟的从业者来填这个岗位,”莫娜沉默了几秒,说出下半句,“但我总觉得我努力一下就可以够到。”声音弱了几分。


图片图 | 莫娜所在的杜伦大学开学迎新现场

“在家里,我是我妈在外面聊起我会觉得有面子的那种孩子。”莫娜说。她为面试准备的履历资料显示,她从中国传媒大学本科毕业,之后,前往英国杜伦大学攻读人类学硕士,4年前从这个英国排名前10的人类学专业顺利毕业。她学生时期还有一些成就,写进资料显得幼稚,但莫娜不吝提起。

“高中的时候可以兼顾成绩和社团,在全年级月考排位20多名,同时在广播站这边,兼任学校文艺汇演主持,”莫娜强调,“选人的时候,还拿了最高分。”此外,2010年她拿过新概念作文大赛B组一等奖,尽管后来再试过投稿,都没入围。周围的人还是盛赞她,这让她确信自己在写作上有天赋。

在老家,莫娜一直是人们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在莫娜的认知中,“普通”是个糟糕的词。它意味着莫娜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把人生拥有最多可能的一段年岁,锁定在一份作用如同螺丝钉的工作上,而后,和其他大人一样买房、生子。

然而,进入职场后“普通”这词还是出现了。

2020年夏天,莫娜花了5天时间蹲守上海金煌煌市场访人,想写一篇关于古着服饰的稿子。采访结束后三个月,稿子写到一万字,她卡住了:文章究竟想表达什么?如何调整文章的结构?这两个问题至今没有解决,她领会到“力有不逮”的感觉,稿子至今没有再添一个字。“我并无太多过人之处,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念头短暂却清晰地冒了出来。

往回想,莫娜其实能挑出许多暗示自己是普通人的时刻。上一份工作,她再怎么努力,分析数据和口头表达都比不过其他同事;更久之前,她申请杜伦大学人类学硕士学位,雅思差点考不过学校要求的语言线;更早的时候在校辩论队,她其实常常跟不上队友的破题逻辑。

新的问题出现了:普普通通的人生,该怎么过下去?

莫娜在豆瓣刷到“普通学”小组的时候,生出一种找到归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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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靠“普通学”


和莫娜一样,对豆瓣“普通学”小组的成员来说,接纳自己是个普通人,是一个人生命题。


“普通学”豆瓣组组建于今年3月。组建人陈诚偶然在知乎上看到关于“普通学”的专题讨论。“为什么只有成功学,没有普通学?”这句话一下击中了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入组人数已超5000。这是组长陈诚没有想到的。练习做一个“珍贵快乐”的普通人成了组员们讨论的标的。

吴非也投靠了普通学。她少年时曾在金字塔尖占据一席之地。

14岁那年,贵州省贵阳一中在她生活的县城只招收4名学生,她以全县第四的成绩考入了那所中学。按照当地人的经验,考入这所中学,就意味着一只脚跨入中国名牌大学的校门。她本以为这是玫瑰色人生的开始,但第一次月考,她从金字塔顶尖跌落。全年级一千多人,吴非成绩排位八百开外。

得知结果,她把每天早起的时间提前至六点二十分,睡觉的时间延迟至凌晨一两点。除了吃饭、洗漱和睡觉,吴非攥紧每一分钟做题、翻书。

“总想要比别人更好。”许多中国孩子从小被培养了竞位意识。进入社会之前,孩子们需要经历无数考试,筛选、分流,最终进入高等教育金字塔里的不同高度。孩子们早早学会的,是通过排名确认自己的位置。

吴非的成绩开始向上提:三十几名,二十几名,十几名,但从没进过年级前十。没达到,再试;还没达到,继续试。经过现实反复揉搓,吴非累了。一次月考成绩公布,同学们熟练地拿出荧光笔,仔细地将成绩单上自己和竞争对手的那行标亮。她坐在教室里第一次仔细端详那张列着排名的单子:从自己的名字到第一名的名字,只隔了十几厘米,但那是一道越不过的距离。

捱过高考,吴非进入北京一所211高校。大学生活的头两年,她决定不再逼自己,平和地学习、生活。她不再强求绩点和排名,省下来的经历,用来探索一些有趣的社团、实习。

但吴非发现,还有比接受过一种普普通通的生活更难的事情。比如,让周围环境也接纳她的心平气和。

大三下学期,同龄的好友中,有人已经找到了一份与爱好高度相关的工作。吴非替她开心,但也难掩失意。“你到底之后想做什么?”那位友人问她。吴非答不上来,开始着急了。

跨专业考研失败后,吴非在北京找了一份自媒体编辑的工作。虽说是早10晚7的坐班制,但下班后是延绵的隐形加班时间。写稿,选留言,盯数据,忙起来她得凌晨才能入睡。去年11月,吴非连着三个星期没有休过周末。本打算最后一个周末和室友看电影,结果她发烧了,只能一个人去医院看病。打点滴的时候,吴非忍不住哭了出来。

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和压力,让吴非感到自己正在被掏空。2021年年初,工作半年后,吴非裸辞了。

裸辞后,吴非决定去西藏旅游一个月。坐在前往景区的车上,她又想起好友的那个提问:我究竟想做什么呢?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选的了。



乘坐大巴经过一个景点时,吴非看到路边的便利店在招店员。店的对面正对着高原延绵的巍峨大山。她动心了:“找一份可以养活自己又不怎么动脑的工作也不错。”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吴非觉得和自己爱看的美剧有关。在那个时刻,她突然领悟那些电视剧吸引她的原因——在那个世界里,主角有各式各样的职业:便利店店员、超市码货员、汽车厂洗车、送外卖的。在电视剧的世界里,这些平凡职业的从业者也能受到尊重,过着温暖幸福的生活。

吴非看过五遍《老友记》。几个主角里,她最羡慕菲比,感觉她活得很通透。几位主要角色中,菲比的工作最不稳定,做过卖唱的街头艺人,也当过按摩的技师。收入不高,她仍然热爱自己正在做的事,包括音乐。“虽然她写的歌很烂,但她想做就做了,始终处于一种快乐自由的状态中。”吴非动了念头,想去面试那份店员的工作。


最终,吴非还是没有撕下那张招聘启事。她害怕,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妈妈会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说:“你让我们失望了。都怪我们,没有把你教好。”她叹了口气,还是没法不顾他人的期待,选择一些被别人认定与学历不匹配的工作,“没出息”三个字大概会重重压到头上吧,吴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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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吴非在旅途中拍下的星空


吴非的反应是本能。她清楚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也明白过于内耗的工作不值得做。但待在北京,即使拿着低薪的工作,她仍然可以靠降低物欲,过上梦想的独立生活,脱离家庭的束缚。而且,北京涌动着大量新鲜、体面的职业,以及其他城市不可比的文化资源。她还有些不甘心,想再试试。


一个月后,她又重新回到了北京,坐进了朝阳区一座写字楼的格子间里,安安分分地当一名新媒体编辑。


图片退出竞位

2020年,关于内卷的讨论成为社交媒体的热点话题。人们发现,社会的分层越来越难被搅动,即使拼尽全力,挤占他人生存空间,也只能获得为数不多的竞争优势。

人类学家项飚在《内卷:一种不允许失败和退出的竞争》一文中提出,在比较成熟的社会里,人们会努力根据自己的特长和兴趣,找到安放自己的位置。但由于目前国内人们的目标和评价体系高度单一,竞争方式也高度单一,进入其中的人只能在日趋白热化的竞争中,继续向前。

这种竞争难以退出。

2008年高考成绩出分那天,何心怡以区高考状元的身份考入北大。这是她一生中离精英教育最近的时候。但多年后再回看,她断定那是痛苦的开端。

在北大那几年,何心怡体会到,那是一个拎着人做好人生每一步规划的环境:“刚进去就要想着之后如何出国深造,不能有任何没有用处的爱好。时间不能被浪费,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旦走错你的人生就完蛋了。”

每次期中后,校园社团里参与活动的学生明显减少,大家都要为进入期末考的竞技场做准备。和许多同学一样,何心怡不敢松懈:“假如那个时候你不学习,出去玩,学弟学妹可能会在背后议论你是咸鱼,游手好闲,不做正事。

总会有些离经叛道的人出现。何心怡看见过为数不多选择彻底躺平的学生,无一例外,他们最后都在同辈异样的眼光中,被彻底边缘化。她害怕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每次艰难跟上大部队后,何心怡都会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吃力,是不是我不行?”

当所有人向上看,面对难以缩短的差距,许多人会选择缩回自己的壳里。而在那里,只有情绪,没有答案。

高中时期,何心怡从骨子里爱竞争:“总得第一,会上瘾。”但进入北大后,她再也没办法成为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个人。今天,她对曾经深陷其中的竞位环境换了种看法:“它有种单一的价值观。你可以在不同领域里探索,但一定要在其中做到最好,成为排名前几的金字塔顶尖的人。”

“普通学”教人对抗的,是一种病态的竞位意识。

在北大,每门功课只有固定比例的学生可以拿到85分以上的成绩。对于何心怡和她的同学们来说,期末的专业考试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努力”,需要确保自己把足够多的同学踩在脚下,才能拿到高绩点。

绩点排名没有公布的那段时间里,一些学生会找老师打听自己的班级排名。何心怡的室友芳子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排名的日子里,她多次和何心怡说起,感觉生活失去了动力,难以继续。同时,她强调自己并非要得第一,也不在意名次好坏,但一定得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位置。

“她对自己的定位完全是通过跟别人竞争所产生的,因为没有自己的坐标。”何心怡说。

工作三年后,何心怡逐渐发现当年在北大感到的不适,可能并不是自己的错。毕业后,何心怡去往英国TOP10的高校读研,而后重返北京工作。她发现,一些人并非出自名校,也没有经过精英主义的训练,但仍然可以生活得很快乐。“当时心里有很强烈的不公平感和幻灭感。原来你没有必要非得过得很苦,才能过得很快乐。

如今名校学历不再是成功人生的通行证。去年年末,何心怡看到,那些和自己同样出身普通家庭的北大同学们,几乎都在自嘲“小镇做题家”。

“这种教育其实挺可笑的。它只告诉你怎么把自己塞进一个标签,变成一个工具,把别人踩在脚下,”何心怡说,“但它并没有告诉你如何面对失败、度过空虚,如何获得意义感,成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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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个台阶,但不等于躺平


如今,“普通学”小组成为许多失意之人的“精神乐园”,他们关注当下的快乐,并选择放大生活中微小时刻的高光,试图剥离身上的竞争意识,与现实的阴翳抗衡。


对从塔尖退下来的年轻人来说,“普通”是需要练习的。

西安人甄蕾今年27岁。此前,她在一家北京互联网大厂待了8个月,大小周的轮班制和冗余的报销制度,都让她不愿再当一颗过劳的螺丝钉。

发现身体被工作消耗得不大行了,是在去年年末。她在一个清晨骑车去上班,骑着骑着就开始喘不上气,无奈只能停下来,缓了好久。那之后,她有了30岁之后退回西安工作的打算。甄蕾胸有成竹,“211科加上英国硕士学历,在西安当地还挺吃香的。”但在那之前,为了过上体面的普通人生活,她还需要练一练。

一个月前,她完成了职业生涯第三次跳槽,薪资涨了15%,得到一份工作强度稍弱的工作。刚在新东家工作了一个月,她又冒出了离职的念头,但她劝自己,“到哪儿不得加班,但钱给够就行。

北京竞争压力大,她知道,也没想过要在这里落户生根。继续在北京工作,只是因为:“还得供家里买房呢。”

凌晨3点,甄蕾改完了稿子,关上灯,她在回龙观的出租屋里睡去。十几公里以外,西北旺的大厂格子间里,还有几盏灯亮着。仍然有人渴望通过努力改变命运。

在安心投靠“普通学”前,“普通学”组员们想先区分两个概念,“普通”不等于“躺平”。

“这真是很大的一个误解,”豆瓣“普通学”小组成员“Wanki”在一则讨论帖中提醒组友,“普通人也要好好努力。”

还是要去找光。投靠了“普通学”的年轻人,拒绝陷入“佛”的极端。

“找到自己的光,努力让它燃烧得更旺,才是普通学的奥义。” 组员“11”说。2021年4月,“普通学”组发起讨论“如何做好一个普通人”。“11”大段引用了鲁迅于1919年发表于《新青年》一段话:“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向“普通学”寻求庇护的年轻人,最终将目光锚定在自己身上。他们尝试剥离社会附加在他们身上的欲望,以自己为坐标,建立新的人生认知体系。对组外一些自我定位为普通人的年轻人来说,生活本来如此。

如今,30岁的何心怡在北京一家民营出版社当新媒体编辑,收入不特别高没关系,足够养活自己就够了,还保证了足够的个人生活空间。她试着撇开外部环境,往里看自己。

“人应该认清楚自己的风格。就好比你写小说吧,你想写成余华,但可能你的灵魂和美学就是金庸的。这是勉强不了的事情。”何心怡说。

去年,她乘绿皮火车回到河北。一个突发奇想,她想回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看。这些年的竞位训练,她被削得和其他人一样尖锐,但也失去了个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这个理论成立,回到河北,看看生养了自己的土地上乡民们的状态,或许可以帮助她找到自己的个性,她称之为“灵魂和美学”的东西:“这可能也算是一个人接受自己的过程吧。在河北,你会看到自己从哪儿来。可能会让我感到舒适,也许会想通一些经历过的事情。” 

“我现在可能对做一个所谓的精英、参与那些圈子化的竞争没什么兴趣了。我就想退回自己,生活每一天该怎么过吧。”何心怡说。

莫娜去年11月拿到了新工作的offer,做音频节目。虽然不是最理想的工作,但至少在感兴趣的内容创作的大方向上,而且,她又可以开始挣钱了。

半年过去,莫娜独立制作了十二期节目。策划——采访——剪辑,每一步,她都控制自己不去想阅读量、“十万+”,把精力放在尽可能表达自己所想,和接纳成品中不尽如理想的东西。

做到第十一期节目的时候,节目被小宇宙App的编辑选上了首页,评论区里一下子多了近百条讨论。也有针对节目本身的批评,但她可以坦然面对这些隐藏在节目中的问题,在下一个选题中改进。莫娜突然意识到,在有限的范围里,自己做出了一些对自己、对他人都稍微有用的东西。

“普普通通地活着,原来真不代表碌碌无为。”莫娜这才确认,此前的担心确实很天真。

5月6日,立夏,莫娜在友人的出租屋里看一档新综艺。13寸的屏幕里,李雪琴说着自己的“塑料袋”理论:东北家庭喜欢在家里的柜子里攒各种各样的塑料袋,外卖袋、买菜袋、买衣服袋,以备不时之需。在她眼中,自己的人生像是“走在捡塑料袋的路上,捡到啥就是啥”。

李雪琴觉得,即使每天奋斗,她也不一定能爬上金字塔顶端,但可能会得到一个塑料袋。而学历、机会、运气等等因素都是平等的,像是人们在人生路上可能会捡到的东西,等到真正需要装东西的时候,可以把它们掏出来看看,能不能真正装下些什么。

莫娜觉得自己好像也走在了捡塑料袋的路上。她可能没有捡到金子的命,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只能从路上捡到塑料袋的人。她要修炼的,就是接受现实,练习鉴别、使用塑料袋这种属于普通人的智慧。

追捧“普通学”的年轻人,终于学会跟自己和解

新周刊 2024年07月02日 15:09 

以下文章来源于简单心理 ,作者简单心理APP

简单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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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简单心理

(ID:jdxl2000)

作者:寒冰



前几年朋友小文和我聊天时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忆深刻——


「如果注定要平凡地度过这一生,那还不如死了呢?活着不就是要努力追求优秀吗?」


那个时候的小文,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虽然有些极端,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个例。豆瓣有个小组叫「普通学」,7 万多人一起在里面,学习如何当个普通人。


他们多面临和小文之前一样的挣扎:从「成功学」的叙事中长大,也一度是「塔尖」上的那群孩子,在真正走入成年人的生活后,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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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豆瓣截图)


「普通学」是我们集体缺失的一堂课,我们熟悉怎样满足他人的期待,如何达到一个目标。但我们不知道,没人教过我们,作为一个普通人,该如何好好地生活。


于是我找到资深心理咨询师王雪岩老师:在她多年的临床观察中,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是大多数来访者都要面临的心理困扰。


她还提出,做一个普通人,对心智成熟度的要求是非常高的。也因此,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并非对现实的妥协和放弃,相反,这是一段自我成长的英雄之旅。


以下是王雪岩老师的自述。


图片一个人只有体验到被爱,

才能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如果一个人想做一个普通人而不能,我觉得他其实在表达:「我想成为我自己,但是我做不到」。在我们的临床工作里边,这几乎是每一个来访者,都需要处理的一个部分。


很多人觉得做普通人很容易,但这是一种误解,能享受做一个普通人,其实是一个特别高的要求,意味着这个人的人格健康度是非常高的。他有相当充分的能力,去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去耐受外部世界带给他的挫折;他能够从自己的生活中获得价值体验,而不是只能从他人的目光中获得;他能够坚持自己的信念,而不是被其他人的期待和要求所左右等等。


这其实是人格非常独立的表现,一个很自信,内心安全稳定的人,才能做得到。


图片(图/《机器人之梦》)


这份安全感来自于哪里呢?其实就是来自于他早年,有没有足够的「被爱」的体验。


比如一个孩子闯祸了,父母不会过多地去惩罚他,而是陪他一起去度过那个艰难的时刻。这个时候孩子就会感受到被爱,这种被爱的体验会成为他的底气,他就有充分的空间去探索这个世界,可以成为自己,而不会担心因为这些(错误)被父母抛弃,不会有太多的生存恐惧。他能感受到我好的部分,坏的部分,完整的自己都是被接受的。


如果这个孩子感受到是不被爱的,是被挑剔的,那么他就会非常恐惧,不断地察言观色——「我怎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抛弃?怎样才能不会被强烈地惩罚?」有些孩子会变得很乖巧,有些孩子会努力学习让自己变得很优秀,这些都是一种「生存策略」。


这部分不安会导致他极力排斥自己的某些部分,那些他认为不可接受的部分,可能是无能,也可能是不够漂亮等等。但这些部分也是真实存在的,他排除得越多,内在就会越空虚,整个人也就越不完整。因为这种不完整,这个人的生存反而会遇上更多的困难,他也会变得越来越焦虑。


当一个人越感觉自己糟糕的时候,其实越难以忍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这种糟糕的体验不管对谁来讲都太难以承受了,很无能,很无力。这个时候就需要做一些处理,他可能把这些糟糕的体验投射出去,比如指责和贬低别人,也可能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个虚幻的假象,那就是「我比谁都好,我不是普通人」,可能外在体现出来就是非常地傲慢和自大。


图片(图/《心灵奇旅》)


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他是不需要去去战胜别人来凸显自己的。因为他内心那个爱的力量足够强,他也不需要努力去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闪光」,他本身就是有光的。


图片当孩子成为父母

「要的那个孩子」

就失去了做普通人的机会


很多人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成为普通人,很重要的一个来源是,我父母希望我优秀。当我优秀的时候,我父母是有面子的。


这是一类挺常见的现象,有些父母能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他们对孩子的期望是很高的。这可能是父母缓解内心焦虑的一种方式,当他内心无法耐受平庸、无助无能带来的这些焦虑,就会投射给身边亲近的人。如果孩子是优秀的,他们内心就会觉得安全,觉得未来有确定感。


这种期待常常以表扬的形式出现,一般来说我们会觉得表扬和鼓励孩子是好事,但其实在心理咨询中,我们是不太会去表扬来访者的,因为表扬其实是一个「超我」的要求。


当父母表扬孩子的时候,其实就是在告诉孩子,我期望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孩子在与父母的互动过程中,感受到了这部分,就会本能地去迎合父母的需要,因为他也希望用获得父母肯定的方式来获得内在的安全感。这些互动常常发生在潜意识中——


「我知道我父母要什么,我要成为父母要的那个孩子。」


图片(图/《小欢喜》)


但是这样的代价可能就是,他逐渐放弃了自己独立探索的那个部分,慢慢地失去自我,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普通人」。


所以在咨询过程中,也会不断去鼓励我们的来访者,逐渐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这意味着我的人生不再只考虑我父母想要什么,而是我想要什么。我们能够祝福彼此拥有自己的人生。


只有一个独立的个体,才有可能从「普通人」这个定位中获得乐趣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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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生存焦虑」


除了上面谈到的个体因素,我们也不能忽视社会原因。


从历史上来看,我们有科举制的传统,确确实实「优秀」是可以带来很大收益的,不管是个武状元还是文状元,不光可以让自己获得好的生活,还能惠及几代人。那个时候工商农业都不发达,现实中这的确是获得保障的一个很重要的来源。


这种生存的焦虑,它在我们的内心里是根深蒂固的。


然后经历战争年代,父辈们生活的时代也是很艰难的,生存焦虑就这样一代一代传递下来。直到今天,虽然条件好了很多,但实际上我们的生存焦虑普遍还是很高的,国家的社会保障体系还不够完善,我们还是处在高竞争、高压力环境之下,一直都没有获得一种基本的安全感保障。


人只有在基本的生存需求能够满足之后,才可能去考虑精神的需求。也因为这样,我们受到的教育都是那种最基础的生存教育,你怎么样去更优秀,能够挣钱,能够有好的工作,能够让你活下来。评价体系一直是很物质化的,忽略了对于人性这部分的关怀,对于所谓「优秀」的标准,也是有点走偏了。当人性不被尊重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身上的优秀品质,也很难补偿他在外部物质条件上的缺损。


这也导致现代人普遍缺少一种情感上的满足感,于是人们去追求金钱,追求权力,其实在象征层面,像小婴儿饿了、害怕了就想叼奶嘴一样,就是需要一些即刻的满足来填补我们内在的空洞。


但能让我们真正获得情感满足的,其实是我们不珍视的那些东西,比如人性的温暖、善良、平稳快乐的情绪。但在很多人眼中,这些是不重要的,远远不如吃一顿饭,挣一点钱来的直接。


图片图/《小欢喜》


图片成为普通人的路是很难的,

但一旦觉醒,就很难回去了


不过情况是在慢慢好转的,比如这种小组(普通学)的出现,就说明这一代年轻人已经在逐渐觉醒,开始思考我要不要成为普通人,我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


包括很多年轻人现在也在做心理咨询处理自己的议题,你会发现越能够接受自己的时候,就越不需要把你的那些焦虑投射给孩子,就能够给孩子更多的空间。


但这可能会是很漫长的一个过程。


觉醒的这些年轻人,他们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因为他们在推翻过去传承了多年的一些认知,一些习惯,一些关系状态,也可能要承受很多的诋毁,惩罚,这是非常困难的。


包括有些人现在想得很好,希望将来告诉自己的孩子,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但其实这个「告诉」是没有用的,他需要「相信」孩子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作为父母,你是不是允许他犯错?然后可以平静地陪伴他,去理解这个错是怎么犯的,怎么样才能让它变得更好一些?生活里有很多具体的时刻,只有真的相信了,才能从行动上有一些调整。



图片(图/ 《心灵奇旅》)



但一旦觉醒,我想就很难再回去了。


我们要改造这个社会是很难的, 但可以先从自己做起,逐渐接受自己更多一点,包括现在很流行的说法,「重新养育自己的内在小孩」,我觉得就挺好的。


让自己的家庭变得幸福起来,让自己的孩子变得更有活力,更有力量去成为他自己。每一个小家庭里边培养出一个真实的,安全的孩子,这是可以做到的,然后这些人聚合在一起,未来整体环境改善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可能要经过好多代的努力,经历不断地痛苦挣扎和反复,才能够逐渐形成一个大的环境,允许孩子做他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


辅导员涛哥
我们距离民族复兴的目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接近, 但行百里路者半九十,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本公众号面对18岁到28岁的中国青年和中国高校辅导员,希望能够给各位成长之路贡献一份动力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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