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读者朋友们知道,猴叔在西藏有几户“亲戚”,是政府安排结对的脱贫户,家里有各种困难的,需要持续监测和帮扶的。这几户“亲戚”是每年都会换的,但猴叔自己觉得,只有结过一回“亲戚”,就愿意和他们一直保持联系,他们有个大事小情的,咱能帮忙就帮忙。在以往的《猴叔西游记》里,猴叔讲过第一年的三户“亲戚”,和第二年的两户“亲戚”的故事。今年已经是猴叔在藏北的第三个年头了,“亲戚”也换了第三拨儿。
还记得猴叔第二年的“亲戚”吗?在拉萨贡嘎机场附近的森布日搬迁点,有一户大娘叫尼玛梅朵,家里有位高个子姑娘叫东吉,东吉拉扯着四个小娃娃。猴叔提到过,尼玛梅朵大娘还有个儿子,东吉的弟弟,没有正式的工作,猴叔上次去大娘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个小伙子,但是通过乡里的干部,加上了小伙子的微信,希望通过他,和大娘一家长期保持联系。
小伙子微信跟我联系。先是找工作的事情,他的条件差一些,我也没能帮上忙。后来,他说家里老人生病了,跟我借点钱。我知道,这边居民的医保,都是政府免费给上的。对于确实有困难的家庭,医保报销不了的部分,一般来说,医院也会免费把药给他们。也就是说,一般的小病,很多情况下几乎不花什么钱。但是人家既然开口了,咱们不能不帮忙,钱数又不多,千八百块的事儿。我就微信转给小伙子了。
老人生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我也不知道,是否治好了,我也不知道。一个来月之后,小伙子把钱还给我了。之后,这类有借有还的交往,好像又有一次。再之后,小伙子说,姐姐的孩子生病了,需要用钱。猴叔还是没多想,就给他转账了。过了个把月,他说还需要再借一点儿,回头两笔一起还我。
这次,猴叔有点儿翻小肠儿了。我真是有点不太相信小伙子的话了。家里有困难,向“亲戚”求助,猴叔当然不能漠然处之。问题是一个二十多岁、没有正式工作的小伙子,万一不是因为家里有困难而借钱呢?万一养成了跟熟人借钱的习惯呢?因为手里有点钱,万一再养成点儿不良嗜好,被钱给害了吗?
我没给他转账、我跟他说,如果真有困难,通过驻村干部联系我吧。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之前借的那大概两千左右吧,自然是不会还我了。
今年,猴叔的“亲戚”换人了。其中一家是搬迁到拉萨郊区羊八井镇的一户人。一个妈妈,拉扯着两个孩子,没有爸爸。妈妈也就是三十多岁,但身体不好,没法出去打工挣钱。她跟我说,出大太阳的天气,她都不敢出门,出门就会胸闷。我猜她大概应该是有先天性心脏病,小时候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现在早就过了手术的窗口期了,基本上这辈子就要带着这个病了。他大儿子上初中了,体育成绩不错,看来是身体挺健康。二儿子刚刚上小学。临走时,我也加上了她的微信。
大概三个月之后,这位妈妈给我发微信,是二儿子的诊断书。真糟糕,二儿子也怀疑是先天性心脏病,镇上的医生建议去自治区人民医院做详细的检查。这位妈妈没跟我明说,我猜她的意思是寻求帮助。我说:两个办法,一个是每年我们都会通过基金会邀请内地大医院的大夫来做先心病的筛查,符合条件的免费去天津做手术,孩子可以等等明年的筛查。另一个就是去自治区人民医院检查,但是人民医院的手术费用怎么解决,我让她请教一下乡里的干部,看看医保能否报销。
儿子身体不好,当妈的能不着急嘛。我感觉她可能不想等明年的筛查了,就给她微信转了一千,让她赶紧带孩子去自治区人民医院做全面检查。
几天后,她的微信忽然给我发了语音,但不是她的语音,是一位男士的,像是医生,或是乡村干部。应该是她的普通话不好,表达不了复杂而急切的意思。人民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确诊是先天性心脏病,具体说是“房间隔缺损,三尖瓣返流”。好消息是,可以手术治疗。更好的消息是,如果孩子当天就住院的话,三四天后就能安排手术。更更好的消息是,手术是免费的,只需要家属承担住院的床位费和伙食费。
在这里,衷心感谢党的好政策!一万分感谢!真是偏远地区、高海拔地区家庭的福音啊!
猴叔听说孩子在拉萨就能手术,还是免费的,只需要一点住院费用,那还说啥呀,赶紧让孩子住院呗。我赶紧给妈妈的微信转了两千元,住院,准备手术,全听大夫的,有事儿随时找我。
四天后,这位妈妈给我发来了照片,是亮着灯的手术室大门,孩子已经推进去手术了。几小时后,又发来照片,手术顺利完成,孩子已经回到病房了。后来,这位妈妈有告诉我,孩子出院了。定期复查。一个月之后基本上就能去上学了。
猴叔发自内心地涌起郭德纲的那句名言——“我很欣慰!”三千块钱,对猴叔而言,真的不算啥啊。但治愈了孩子的先心病,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是多么重要啊。小男孩而不会再像妈妈那样,带着残损的心脏渡过挣扎的人生了。
我又回想起那个被我放弃了的小伙子,万一他没有骗我,真的是老人生病了,或是姐姐的孩子生病了呢?我岂不是因为多疑,而耽误了人家?小伙子是不是不好意思通过驻村干部找我呢?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没必要再去求证了。但猴叔在心里提醒自己:别总是把人往坏处想,别认准了“钱会让人变坏”,实在不放心,就自己去动手动嘴求证一下嘛。人家对一个来自内地的、萍水相逢的汉族干部张口求援,自己内心得做出多大的努力啊。猴叔呢,该出手时就出手吧,举手之劳就能拉人家一把时,别犹豫,把猴爪子伸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