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是牧民世代生活的牧场,也是各种野生动物的家园。野生动物们会害怕人类吗?一般来说,有蹄类动物,比如藏羚羊,藏原羚,藏野驴,他们不太会接近人,也不太怕人。如果你走近它们,它们会不紧不慢地走开,和你保持一乌尔朵(牧民用的投石器)的距离。一些候鸟,比如棕头鸥,红嘴鸥等等,不是很怕人,猴叔见过县城里的孩子们拿零食去喂棕头鸥,大群的棕头鸥噗噗愣愣地围过来抢食吃。那些肉食动物、捕猎者多数比较怕人。比如狼和雪豹,它们的鼻子灵着呢,闻见人味儿,就远远地躲开了。
但有一种体型巨大的杂食动物,可是一点都不怕人,还很喜欢到人们居住的地方来活动。这种家伙,身材魁梧,站起来能有两米高;力气巨大,一巴掌能把窗户拍碎,房门拍倒;不挑食,凡是人们爱吃的 它几乎都爱吃;一身厚厚的毛发,冬天还有冬眠的习惯。
你猜到了吧?它就是西藏棕熊,又叫藏马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西藏棕熊是羌塘草原上牧民们最容易见到的大型肉食动物,也是经常欺负人,喜欢来村里搞破坏,对人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威胁最大的家伙。
猴叔去过几个经常闹棕熊的乡镇,有的乡政府的宿舍不得不在房子的玻璃外墙外面再加上一层鸟笼子一样的铁丝网,就是怕熊大夜里拍碎窗户闯进来。有的乡牧民们搬迁走了,留下的房子就成了熊大熊二们的家。有的乡里好事的年轻干部做过实验,半夜泡一碗方便面放在大路边,不到十分钟,山上的熊大就闻到香味儿下来吃夜宵了。
荣玛乡乡政府的防熊网
不止乡村的房子,寺院也是棕熊喜欢光顾的免费大食堂。我们西藏的寺庙里不是有上好的酥油嘛,那是用来点酥油灯的燃料。在熊大熊二心目中 ,那简直就是最美味的甜点,而寺院的房屋也就成了它们眼里不用买单的好利来和味多美。于是寺院的门窗就成了常修常坏的重灾区。猴叔曾经在荣玛乡一处悬崖峭壁上找到一个信徒的修行点,人已经走了,铁门被熊大拍倒在地,里面的橱子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
被棕熊拍倒的修行点铁门
有人说,熊大来屋子里“打劫”的时候,万一碰上屋里有人,会不会发生冲突呢?据说棕熊真有伤人的可能。看见熊大闯进来,我们最好是躲得远远的,让它随意享受大餐。要是有人敢过去撵它,或是把它的美食撤下去 或是让它扫码结账,熊大可能就会犯熊脾气,一巴掌糊过来,可能人半个脑袋就没了。
你看,棕熊这么欺负我们当地人,这个“团伙”可以说是高原上人品最差的群体了,可乡亲们并不会有变身光头强,消灭棕熊或赶走棕熊的想法。政府为了保护它们,还会给牧民上免费的野生动物肇事保险,如果棕熊弄坏了你家的房屋门窗,只要拍照证明是棕熊干的,保险公司就可以理赔。
乡亲们受着熊大熊二的欺负,可一旦棕熊们有了危险,需要救援,人们会怎么做呢?
11月中旬,尼玛县军仓乡就出了一件轰动全县的事情。半夜里,牧民听到旁边湿地的水泡子里有动静。出来用手电一照,水泡子中央刚刚冻上冰面被砸出一个大冰窟窿。水里几个湿漉漉的黑色身影,正在水里玩儿命扑腾,就是没办法爬上来。
“棕熊!”村民认出来,水里是两大一小三只熊。或许是一家子,熊爸爸熊妈妈带小熊孩子来水泡子里捞鱼吃,结果冰面经不住他们的体重,冰一碎,一家三口全落水了。
村民中间有兼职的野保员。野保员明白,虽然熊大熊二们喜欢欺负人,但我们还是得保护它们,不能眼看着他们落水, 见死不救。野保员打电话通知了尼玛县罗布玉杰野生动物保护站,保护站的管护员立即带上工具,开车赶到湿地边。
天已经亮了,三只熊渐渐地没了力气, 也没了求生的希望。管护员站在岸边,扔出长长的绳子。看到绳子,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大熊通人性,知道救星来了,爪子拉住绳子,管护员们一起使劲儿,两头大熊被先后救出了冰湖。但遗憾的是,小熊拼光了气力,最终没呢脱险,溺死在初冬的冰湖里了。
两头得救的大熊看看救它们的人们,又看看渐渐平静的湖面,像是在和自己不幸的熊孩子道别,同时在向人们承诺:以后再不来拍你们的门窗、抢你们的食物了。缓过来后,两头大熊转身跑了,消失在白雪覆盖的山坡上。
你看,即便是败光了人品的熊大熊二们,我们高原上的牧民也没有记恨他们,在它们遇到危险时,人们的反应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勇敢伸出援手。
在牧民的心目中,所以的生命都是宝贵的,都值得尊重。雪山、湖泊和草原养育了牧人,也滋养了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吃草的、吃肉的各种生灵。人和动物之间出于天性的互相伤害,并不是不可宽恕的仇恨,人没有权利决定哪一种生命应该留存,哪一种生命需要消灭。
不知道牧人千年未变的善良,熊大熊二们是否理解,政府越来越好的保护政策,熊大熊二们是否知道。相信不太招人们喜欢的棕熊家族,会在这片高原上生生不息的,如同美丽的藏羚羊、可爱的藏原羚、潇洒的藏野驴、高傲的狼和凶猛的雪豹一样,高原保佑它们,高原上牧人也会保护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