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女知青
付正维/文
引子:那些悠悠逝去的青春绍华,如同晨𣌀中渐行渐远的翩翩少年,满载着纯真无邪的笑容与梦想,他们的背影在岁月的长河里缓缓拉长,每一道影痕都是自己往昔最深情的凝视。那不仅仅是当年的远方和诗,更是心灵深处未曾遗忘的温柔乡,是时光深处熠熠生辉的璀璨星辰,照亮着我们回望来时的路,让每一颗在尘世中漂泊的心,都能得到一丝温暖与慰藉。
凌晨、当听到生产队的鸡叫过第三遍,我翻身下床、经过简单的洗嗽,就着油灯看了一小会书。接着点燃灶膛的柴火,看到铁锅里的沸水冒出朵朵浪花,我给自己下了一碗鸡蛋面条算作早餐。
早餐后我迅捷收拾寝室与厨房,又重新洗了一次脸,然后擦上薄薄一层“百雀灵”护肤。我找出较好的服饰:上穿一件咖啡色条绒外衣,下套一条牛仔紧身裤,脚登一双黑色半统胶靴,腋下夹一根手杖,对着镜子梳了几下头发。最后关门上锁、准备上路。今天、我要去本大队二队登门拜访女知青。
昨晚刚下了一场春雨,远处的树梢仍能看见一颗颗水珠,空气中还带着泥土的芬芳。走着、走着,刹那间恍若隔世,仿佛看见自己的灵魂漂浮在朝阳的天穹。此时此刻可以感受到麦苗与野花的惬意与开心。我深吸一口气、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倏忽使我心旷神怡。有诗曰,七律·翩翩少年眷川东:“石头垭口入深冲,杨柳沟边滴翠葱。田土纷繁多活路,丘陵浩渺少雇工。昼耕锄镐阳光炽,夜诵诗书烛影红。十里桃花春意满,一帘幽梦枕清风。”
实话实说、我从未单独接触过女孩子,在校时班上男女同学界线分明,话都不说。决定今天拜访女知青,我也是从振洪、新生两位男同学那儿套来的。他俩插队在十大队、已多次结伴去九大队某队知青屋找女同学谈心(俩女生同住此队),振洪与新生相互给对方“扛大刀”。我是自己给自己“扛大刀”,心里紧张以及,可以想像。我首先要破的是开口关!
我们初六六级一班有9位同学,于1969年10月插队落户到开江县东昇公社当知青(后来又更名靖安公社),其中女同学仅吴宾井1 人,她是一班的班长。她初一当学委,初二初三当班长。我今天算是“代表”8位男同学拜访她!提起宾井、我与她之前还有点不是传闻的传闻,故事还得从沙坪坝正街上的“望花楼”说起……
万铭同学入门社会较早,他喜欢学娱乐界在男同学中炒作“绯闻”。一次他在“望花楼”要求在场的几位男同学必须说出自己喜欢班上哪一位女生的姓名。当轮到我、竟然直言不讳的评论起宾井班长每次在上课前,发出的指令“起立”,真是嗲声迷人!
此语一出,驷马难追、若无后语、讨甚大悲。我的评论、被万铭同学逮到机会,他不依不饶。他不断嘲哢我,并在一定范围大加传播。其实、当时我声带里还有一句话未吐:“我很看重她爸在重庆建筑工程学院教书的背景,因我家也是书香门第。”
诚然、宾井同学身姿亭亭玉立,宛如春日里轻拂柳岸的微风,既显颀长婀娜,又不失少女的灵动与纯真。她的气质,宛若空谷幽兰,高雅而不失亲和;举手投足间尽显品貌之端庄,仿佛人间四月天,温暖而不张扬。尤为令人难忘的是她那柔和细腻的嗓音,嗲而不腻,宛如晨露滋润心田;每一声轻语都仿佛能化解世间烦恼,让人心生怜爱,确信无疑。她的声音,正是那万人之中独一无二的魅力所在,令人倾心不已……
振洪、新生去九大队目的明确,他俩就是奔着交友去的。我今天去二队只是投石问路,登门认门而已。我对对宾井同学究竟是欣赏、好感、还是心仪?我一时也说不清,但肯定不是追求。那时的我少不更事,既无贼心、更无贼胆。
乡间小路上,少量的积水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小路间映着我挺拔的身影,心中澎湃着不息的悸动。直到经过三队周凯周荣兄弟的知青屋前,几声犬吠打断了我的思绪……须臾之间、一条大型金毛犬窜至我的身边,说是迟那时快、我举起手杖狠狠的给了它一下。就在击中它的同时、我感觉左脚跟被咬扯了一下。农院狗主将金毛撵走,进到俩兄弟屋内、我即脱下左脚统靴。统靴已被咬穿,𧙕子上留下一颗齿洞,皮破稍带一星点血迹。悬呐!难道是出门的时辰选得不好?答案是否定的。
周凱向我介绍,吴宾井与她妹妹吴宾泸住的二队知青屋就在前面200米左右的一个大院头,她大姐吴宾蓉和女同学饶仁碧住的一队要远一点(宾蓉、仁碧、周凯三人都是高六六级毕业生)。我谢过俩兄弟,继续向前走去,当走到一个大院前约20米处,我驻足观察环境,刚才的“惊魂”还心有余悸。
在我右手边有一单独农户,大门口一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在编织什么东西。我上前去:“大叔、你好!请问二队的知青是住在前面院内吗?“是啊、你也是重庆知青?”“我是八队的知青,今天来见我同学,她叫吴宾井。”“八队、知道!有土榨油坊那个队。”中年男子边回答边放下编织物并站起身来,看来报出八队拉进了彼此间的距离。
他仔细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个子不高,但精神抖擞,很有型。面若冠玉,眼似流星,衣着得体,举止文雅。言谈间,脸颊上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少女般的羞赧……这位中年男子被我气质深深吸引,竟有些怔住了。片刻、他主动介绍自己是二队的会计,叫桑子贵;并表示给我带路,他对我毕恭毕敬,好像把我看成二队的“上门女婿。”
平时、我对自己的仪表并未在意,但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在本队妇女、年轻女孩的眼中,成了她们最受看的男人。她们经常给我送菜,特别有两个年轻女孩坚持时不时把菜一直送到我离开农村。她们都是我在农村的“贵人。”无功受禄、愧疚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头,让我几年无法摆脱。
宾井同学听到桑会计的通报,见到是我、显得有点敏感(在学校、追求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她对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请我在一张小饭桌前坐下。接下来就是宾井同学的小妹宾泸坐下来与我闲谈。宾井是她二姐,还有一个宾蓉就是她俩的大姐,在另外一个队落户。宾泸是初六七级毕业生,她身材高挑,皮肤细腻,玉软花柔,对我相当热情(我暗自在心里感谢她,今天没让我尴尬)。
知青房是从一间公屋隔出来的,然后再一分为二。我坐下的地方是厨房加“饭厅”,里边一间应该是卧室。宾井拾掇几分钟后,姐妹俩邀我去甘棠赶场(即赶集),我欣然同意(未去过)。待宾井锁好门、我们一行三人很快走到一队,又见一个大院。宾井约上宾蓉、仁碧(她俩叫宾井大妹,叫宾泸小妹)。根据现场动态,她们事先有约。宾蓉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说话声情并茂。仁碧身材玲珑小巧,体态匀称丰腴,肌肤白皙如玉。我们一行五人沿着山边小路走上公路。右手方去甘棠,左手方是竹溪铺,春意盎然的竹溪铺景色秀丽。有诗曰,七绝·竹溪一瞥(孤雁格):“飞红绿水满波情,流啭黄莺三两声。溪畔桃花方灼灼,山头梅子尚青青。”
有宾蓉、仁碧两位大姐同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兴致勃勃,我们向前、向前,经过转龙桥,翻过鸡冠山,不到一小时到达甘棠。再往前走就是讲治,讲治再前就是开江县城。
甘棠是一个公社,所谓乡场、分列在公路两旁,位置优越、是通商的好口岸。乡场上不外是些小商小贩,以农副产品交易为主。我们东看看、西瞧瞧,大家都未买东西,刚下乡的知青没有收入来源。在乡场逛了两个来回,又到乡卫生院附近厕所方便。之后、有女生提出吃碗面再回去。进到一家面馆,我抢先买好五碗肉丝面;我刚坐下,大姐和饶姐都争着要把面钱给我,我当即谢绝:今天的机会让给兄弟,你们以后再说,她俩不再复言。
坐着吃面、既是给肠胃垫底,也是短暂的休息。出得面馆,五人直接往回走,我们踏歌而还。歌曲一首接一首,主要是两位大姐爱唱,特别是饶姐。她是开江县重庆知青文艺演出的独唱歌手,歌声珠圆玉润、婉转悠扬。是个厉害的角色!大妹和小妹对唱歌的兴致不高,我是会的歌跟到唱。春天因女人而烂漫,春天就是一本女人书。
走着、唱着,唱着、走着。回到竹溪铺地界,我们相互道别。四个女生沿着右向山边返队,我独自一人继续由公路返队(不走来路)。离开了四位女生,我如释重负,我深吸一口气……今天、我鼓起勇气,拜访女知青的计划已圆满划上句号,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生结伴春游。有诗曰,七绝·拜访女知青漫兴:“书生梦蝶踏春来,访友登门笑语开。锦瑟芳华情浪漫,檀郎玉女共徘徊。”
此次拜访后,我未敢再去二队,我是个腼腆的男孩。尽管农村很苦,农活很累,知青很穷(记得本生产队当时的劳动日值仅八分钱,全年分配水平低:大小麦共20-30斤,玉米籽40斤,稻谷100斤、而出米率平均68斤,红苕、土豆、嫩胡豆共50斤)。知青的精神也很孤独……转念一想、宾井三姐妹与饶姐都在本大队拼搏,从众心理又足以让我聊以慰藉、泰然自若。
两年后、即1972年,我听说宾井同学办病残回到重庆。我在庆幸她回到故土的同时,独自黯然神伤;在农村仅有的一位同班女同学也许从此不能相见。1973年下年宾泸因读书离开农村,三姐妹总算有一人率先获得发展机会。1974年初、饶姐与本生产队一男青年结婚,得到消息、我的头都大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而今女大六,我想、应该是抱金屋吧?总之、饶姐太优秀!忐忑当天的我正在任市区街上,重庆女知青嫁与当地农民的爆炸性新闻不胫而走,此新闻在重庆知青中掀起轩然大波、宇宙隘而妨。我心生怜悯……
我抓出裤包的钱、瞄了一下,随后走进区上唯一的百货商店买了一对带点喜气的枕巾,第二天上午我把枕巾送到一队饶姐家。饶姐见我甚为感激,她知道我在给她长脸。吃过午饭,我即返回本队。
1974年下年我接到入学通知书,离开任市区汽车站那天早上,大姐赶在班车发车前来给我送行。看着大姐那张善良的脸庞,我又暗自为她揑一把汗,我已听说她将远嫁内蒙,男方也在农村?我与大姐曾经在农村宣传队合作过男女声二重唱。为了把歌唱准、唱好,大姐还先口头教一句、再让我学唱一句。谢谢大姐!我心里想抱抱她,安慰安慰,但双手却一直僵着未动。
本大队重庆知青共12人,其中办病残3人、与农村人结婚3人、招工3人、根据政策1978年返城1人、读书2人。
到学校后,吃住不要钱,切实解决了后顾之忧;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重大转折,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伟大的背后都是苦难,农村五年的阅历,让我懂得什么是珍惜、目标、勤奋、坚毅、把握机遇!
一个月后我被学生会聘为文体干事,在班上担任学委,三个月后我向学校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以表示在政治上积极要求进步的态度)。在学校的学习生活中,新认识的女同学渐次多了起来,慢慢的我把宾井班长忘了,真的忘了……
风趣的灵魂终将在时光里相遇,无趣的灵魂则在岁月的长河中渐行渐远。2016年5月,新生同学将我拉入一班的微信群聊,几天后、宾井同学也进了群。同年11月15日在沙坪公园幺妹餐厅,举办的初六六级毕业50周年庆典会上,我与宾井同学久别重逢。我主动迎前与她握手、交谈,她告诉我小妹是教书职业,退休前在重庆南开小学教书。大姐现在西安、一切好。
这次握手、是近半个世纪我与宾井的第一次握手,宾井同学仍然人淡如菊,但一改以往对男生的不苟言笑、正容亢色。是的、大家都在改变,彼此的脸上刻着“风刀霜剑”。如今的我自信满满,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羽毛未丰的少年。我深深知道:回到那年、回到那天,回到回不去的从前……其实、从前并未走远!
往昔岁月,承载着青春那份纯真无暇的记忆,它如同初升的太阳,洋溢着光明与稚气。然而、时光荏苒,那些曾经的黃花菜,在岁月的长河中已然凉却,成为了过往云烟中一抹淡淡的忧伤与怀念。
2017年11月8日,宾井同学在沙坪公园附近餐馆宴请一班同学。当天我打的在公园门口下车,看见宾井正独自等人,我上前与她亲切握手。她说,今天请大家聚一聚,你快到街对面餐馆落座,已经来了不少人。我向她表示了谢意。在那一刻,我缓缓松开紧握她的手,却又不由自主地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仿佛要将多年尘封的深情思念,在这短暂的瞬间里全都倾泻而出。
她的眼眸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以一个嫣然的微笑回应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朵,温暖而明媚。这是我俩经历漫长岁月后第二次目光交汇!那一刻,我深刻体会到,有些情感、即便被岁月尘封,也终将在重逢的刹那,绽放出最为璀璨的光芒。
午餐后闲聊,段勇同学当着宾井同学重提她当年上课喊“起立”的声音有点奇怪(看似、又一个痴情男)?宾井听后还未回应。我插话道、那是嗲声,指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很甜、很温柔,带点撒娇的意味呢。接着我谈锋一转、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当年在农村拜访宾井的故事,她队上的桑会计把我当成二队的“上门女婿,”听到这话宾井娇嗔的拍打着我的后背。这让我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几句歌词:“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的打在我身上。”
三天后、我在一班的微信群聊中发了一首七律·情迷嗲声:“嗲声起立醉心田,媚态嫣嫣忆往年。淑女温文藏雅韵,书生豪迈赋诗篇。。曾观群艳皆难比,独品孤芳自傲然。追昔感怀情未尽,始回幽梦意缠绵。”
“拜访女知青”终章:女知青的身影,在田野间绘就了一幅幅动人的画卷,她们的笑声,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照亮了那段艰苦而光辉的岁月。
风吹亮了雪花,也吹开了我们心中的记忆之花,更悄然染白了我们的青丝华发。让我们在岁月的流逝中,依然能够笑对人生,珍惜每一份相遇,感恩每一段经历。
那份对生活的深情与热爱,将永远是我们心中最宝贵的财富,指引着我们前行,在人生的旅途中,不断品味出更加丰富的韵味与快乐!
作者简介:付正维,1950年生,男,重庆人,1969年10月由重庆市沙坪坝民办中学插队到四川开江县靖安公社十三大队八队当知青,大学文化,经济师,原巴中市人民政府驻重庆办事处主任兼党组书记,副厅待遇退休。退休干部,中华诗词学会、四川诗词协会、重庆诗词学会会员。诗词作品散见于各诗社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