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点滴
风雨人生/文
一、往事记忆
当年我所在的知青点是在四川达县的一片大巴山里,周围全是连绵的大山,环境恶劣艰苦。夏天烈日下热得发慌,冬天又是满山的大雪,狂风呼啸,大雪在风中飞舞,刺骨的寒风冷得发抖。
由于交通不便,道路崎岖,贫脊的土地能够用于耕种的地很少,而且大多在山坡上,耕种也还处于刀耕火种靠天吃饭的年代,收成极低,村民平常吃的就是玉米和红薯,甚至是红薯蒂和红薯藤,逢年过节的才能吃上一顿加有白米的红薯玉米饭。
每天四五点钟听见有人站在山岗上用纸糊的喇叭高声喊: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抓革命促生产;农时吃干的,闲时吃稀的……这时我们就得出工干活了,路上要走两三个小时,不到天黑不收工,顶着月亮出门,望着星星回来。在‘一反三打’运动期间,收了工后又累又饿还得到大队集中开大会,开完会后往往已是晚上十一二点,胡乱煮2个红著加点菜叶就是晚饭了,常常是一觉醒来,外面繁星一片,而住得远的村民还举着火把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山路上弯延的火把象一条火龙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我当时还觉得那场景挺美的。
每到播种的时节,就在山坡上放一把火把杂草烧光,燃烬的草灰就是肥料,播种时在腰上拴根绳子,腰上再挂两个竹篓,一个装草木灰,一个装种子,再把绳子拴在树上从山上往下耕种,一只手拿锄头,一只手点种子,坡很陡,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山去非死即伤,一天十个工分8分钱,而我们一天只有6个工分,这在当地只相当于一个妇女的工分。
每天下完工就从山上砍些柴背下山来生火煮饭、取暖,山路难走背不了多少柴,几十里的山路往往汗流夹背,却还根本满足不了一天的生活需要,山里的冬天特别冷,四面透风的房子,北风呼呼吹的声音就象婴儿的哭声,每当柴火燃烬,冻得我们蜷缩成一团。
一个满是星星的夜里,一个大炸雷把我们从梦中惊醒,只听门在吱呀吱呀的响,地上阴森森的印出两个影子,越来越大,吓得汗毛直立,以为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立马从枕边抓起弯刀,蜷缩在床上发抖,当看清是一只野羊时,屋里的几个人一阵惊喜,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只野羊让饥不择食处于饥饿状态的我们饱餐了三四天。(后来打趣的说,在那饥饿的年代,莫说一只羊,就算是进来只老虎可能也被打来吃了。)
大山里信息封闭,艰苦而枯燥的生活尤其让人十分想念亲人和朋友。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从县城回到知青点,几个同伴赶场去了还没回,家里也没有吃的,突然很想念几十公里外的朋友,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当夜冒着风雪走了八十几里山路,风雪很大,雪风吹在脸上象刀割一样痛,路也看不清,全凭直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湿滑的山路上,忘了害怕,连滚带爬的也不知摔了多少跤,直到半夜才走到目的地,身上的衣裤全湿了,头发冻成了一条条的冰凌子,找到朋友,正遇上他们吃🐶肉,这种惊喜无疑让我忘了疲惫饱了口福,大家围坐在一起就着苞谷酒,不醉不归,抱在一起,笑着哭着,又唱又跳的诉说着各自的现状及未来,诉说着对亲人及朋友的思念,诉说着大山恶劣的环境,艰苦的生活,无休止的大会小会,诉说着对未来的迷茫和绝望而逼得人想上吊的无助,伤心处竟然抱头痛哭,在酒精的麻痹下才酣然入睡。
寒来酷署,在那片大山里,在那贫脊的土地上挥洒着我们的汗水和青春,贫穷和饥饿限制了我们的理想和曾经的美好,渐渐磨灭了我们的斗志和毅力,与之而来的是现实生活的残酷和对未来的绝望与恐惧。
遗憾的是,多年以后也没机会再去当年的地方看看,不知那片曾让我们经历苦痛的地方可否变了样?几十年未见的老朋友是否还记得那些抱团取暖的点滴?
二、泥巴盐
盐,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调料了,但在六十年代未那个特殊的年代却显得弥足珍贵。
1969年为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满怀希望和激情到广大的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我们的知青点是在四川大巴山的通江县麻石区云昙公社黎明大队四生产队,由于地处大山,交通不便,在那个物资原本缺乏的年代尤显不足,尤其是盐显得极其珍贵。
山里的食用盐是一种带泥沙混合的粗盐,俗称泥巴盐。就是这种盐也是限量供应的,每户人家每月半斤。知青每人每月半斤尚不够用,总是吃了上半月没了下半月。更何况是每户人家每月半斤的山里村民。
镇上有一家买羊肉罗卜汤的,罗卜汤有二种规格,一种是不加盐的,一毛二一碗;一种是加了盐的,一毛五一碗,而这种加了盐的不外乎是把泥巴盐用绳子拴住在盛有羊肉罗卜汤的碗里搅几下。对于缺盐少油的我们来说,每当有人收到家里寄来的几元钱时就会叫上一群同伴去镇上吃一顿,喝上一碗羊肉罗卜汤就叫开洋荤了。每当老板问吃那种规格的羊肉罗卜汤时都会很拽的对老板说:当然是来一毛五的!那个吃一毛二的哦!然后坐在宽大的板凳上,美滋滋的吃,仿佛吃的三珍海味一般过瘾。
后来回到重庆探亲时,特地找人买了些精盐带回去送给当地村民,村民非常感激,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贵族才吃得上那样珍贵的雪花盐。
三、回家
下乡一年后,艰苦的生活,封闭落后的山村,把在文化大革命中的干劲渐渐的磨灭,取代的是渴望回家的念头。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却不是你想回就能回的,回家必须在通江县城和达县县城住宿打尖才能回到重庆,而且回家还必须要取得大队的同意和公社的证明才能住旅馆。 为了回家但又开不了证明,也不知是谁绞尽脑汁想出了用萝卜刻章的办法,但萝卜天热容易烂,不好携带,后来又用刻钢板的腊纸,找一张有公章的文件,大字报之类的,把腊纸放在公章上,用针把公章上的字扎出来,用的时候把印泥抹在手指上再涂在腊纸上就解决了住宿的问题。
从通江到达县的班车很少,通常都赶不上,又渴望尽早回家,只有站在路边拦过路的大货车,但过路的司机见是男的又怕是抢劫的不敢停,后来男的都躲在路边的树林里,让长得漂亮的女生出去拦车,当有货车停下时,树林躲着的一群男生一捅而上的爬上车厢,抛下司机满脸的无奈,我们却兴高彩烈的搭着顺风车。
事过境迁, 参加工作后,或是因为那段经历以及相同的心情,或是感恩当年好心的司机,每每遇上有困难需要搭车的路人,只要条件允许我都会带上他们。
多年以后,山还是那座山,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是物是人非,不知那个好心的司机师傅身在何方?不知麻石镇上是否还有卖羊肉罗卜汤的? 是否还是当初那个让人闻着就嘴馋的味道?
作者系1969年落户在通江县麻石区云昙公社的重庆知青
来源:@风雨人生的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