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庭:我从2009年重新燃起写作的热情,先是在网易博客,后在简书等网络平台上,和同道中人一起写字。我最喜欢写现代诗,但一直没写好。同时,还写散文、随笔、偶尔也写杂文。
主持人:我们具体举个例子,例如我形容一株小草,通常把它形容成嫩嫩、绿绿的,那如果说用意象的手法去写作,会把它写成什么样子呢?
刘启庭:自己写过一组诗歌,叫《老房子.影像志》,我还算满意。这组诗歌,最先参加了废柴文学网络诗歌大赛,获得了二等奖。后来在国家级刊物《大地文学》(秋季卷)上发表。
主持人: 这组诗是在什么样的时间、什么样的背景创作出来的?
刘启庭:这组诗写于2020年。是乡村越来越多、人去房空的现状触动了我的情怀。最触动我的,是年迈、驼背、变得越来越矮的母亲,用她的风烛残年守着我们家那三间也开始了风烛残年的老房子。这种乡村现状,让我想到了:老房子还在,但它和所有存在过的,都将消失,不管是村子,父母,抑或我自己。
有自己的祖父、父母、外祖母(我姥姥)或其它事物.......,用老房做为一个时代的展现或缩影,表达血脉亲情和难以割舍的爱,表达对乡村的眷恋与坚守。
刘启庭:提起老房子,提起老房子里生老病死的亲人,提起老房子里开枝散叶的兄弟,我既伤感又温暖,既惭愧又悲悯。这组诗包含六首小诗,第一首,先写了母亲。有这样的句子:
刘启庭:写了我的爷爷。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刘启庭:是的。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刘启庭:父辈那一代人,就像耕牛一样地活着,真是活到老,干到老。我一直觉得,父亲就是累死的。他一辈子话少,任劳任怨,做到了沉默是金。他走后,我眼前总是浮现出,他每天都把牛车,套上他养的最后一头老牛,老牛拉着他上地,他在地里忙活。归家时,一人、一车、一牛,拉着他,也好像拉着夕阳和黄昏。他走后,至少有两年,我的掌心,一直有一团温热,不肯散去。那是大年初二,一场大雪之后,父亲猝然没了呼吸那一刻,我跪着,用双手使劲按压他的胸口,一边按压,一边喊着:爹、爹........但他还是去了天国,再不用干他干不完的农活了。就这样,他胸口的余温,足足留在了我掌心两年,不肯散去。其实,当我的黄昏降临了,我常常很羡慕父亲,羡慕他告别人间的方式,突然离世,不用儿女伺候,不用儿女养老,不牵连儿女。
刘启庭:写了比母亲还年长的院子。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
后一场雪盖住前一场雪
母亲推门
踩出一趟趔趔趄趄的脚窝
陪着这趟脚窝的
是一行鸡鹅归巢时
打印出来的竹叶与枫叶
诗里主要写了老房子和母亲相同的孤独,用雪衬托母亲独居老房子的冷清。经常陪伴她的是装扮成梨花的雪花,是鸡鸭鹅狗。之所以说院子比母亲还年长,因为母亲嫁给父亲以前,那两间泥草房和院子就先存在了,后来虽然翻盖了房子,但院子还是老院子,却有诸多物是人非的景象,纷纷闪现。
合影中有几句是:
此刻,老房子瞅着龙岗山脉,群峰向远处叠加
它试图要把走远的身影拽回院子,坐在窗前
它和父亲太像了,一对沉默寡言的暮年
为三代人苦苦撑起一把伞
伞下,开枝散叶的一个时代终于走出了困境
不再喊我一声乳名:启亭,启亭......
自谓宽厚的肩膀,输给了红瓦兵群
旧墙泥长满了皱纹,里边藏着
祖父从蒙阴到桦甸的千里跋涉
像一本相册的封皮,影印着
除了旧墙佝偻的背影,我几乎找不到祖父留下的暮色
如今,我早就长不动了
墓地里,落叶松守着那堆坟土,越长越直
老榆树围着老房子和大园子,它留给风中衰弱的嗓音
像极了父亲临走前的喘息
八个柱脚举着两个旧粮仓,接过压垮父亲的劳累
总听见他留在里边的咳嗽,蒙上了一层灰
那群扔进粮仓几万穗苞米棒的拥挤声,再没长满农田
院子东边,父亲备下苞米秸秆两垛
码齐了一垛柈子和三堆旧木头
所有婚姻蛰伏的不幸与埋怨,以及家族分枝流淌的血泪史
都被母亲一个人唠叨光了,屋里屋外碎了一地
父亲走后三天,母亲站在屋地呜呜哭着
谁说我不伤心,谁说我不伤心
我噙着泪揽过她,把欠下父亲的拥抱,给了母亲
她爱极了她的女儿------我的母亲
她帮我母亲养儿子
帮我母亲盖房子
过年打发我老舅,走一百里雪路,穿越江河与森林
背来猪肉与明子
一直记得童年,最好吃的,是外祖母买的一个酸面包
她就买了一个,给了她疼爱的大外孙
一直忘不了,外祖母被气管炎折磨得,垫起三个枕头趴着
她整宿整宿弓着腰,像一把就要撅折的弓
一直忘不了,推着独轮车去乡卫生院
小车厢里,外祖母佝偻成一团
更忘不了,老舅背起他老妈
意外地喊着,妈,咋像根鹅毛这么轻
北风吹低了圆角那丛艾蒿
大雪假扮成梨花
挤满比母亲还年长的院子
老榆树垂下枝枝桠桠
母亲一个人的院子
突然银装素裹,热闹起来
后一场雪盖住前一场雪
母亲推门
踩出一趟趔趔趄趄的脚窝
陪着这趟脚窝的
是一行鸡鹅归巢时
打印出来的竹叶与枫叶
合 影
此刻,老房子瞅着龙岗山脉,群峰向远处叠加
它试图要把走远的身影拽回院子,坐在窗前
它和父亲太像了,一对沉默寡言的暮年
为三代人苦苦撑起一把伞
这样的时光注入公别河流向低处
波光晃动着耕牛饮水的倒影
那是不幸生活在我家的几头老牛
和父亲一个命
如果,河水能够倒流,带着老牛折返
我合掌,低头,替这两代心酸的农民
向它们致歉
耕了一辈子地,最后都变成了食物
这是人间沧桑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