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景德镇方言有很多来自于陶瓷生产，钟先生将其归纳为“瓷话”方言，并例举了几个生动的句子，这些句子在景德镇方言中经常出现，但说话人不一定能说出其出处，钟先生准确地解释了其中的出处和意思，也许读者能说出更多的“瓷哇”。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希望读者对本公众号文章热烈讨论和争鸣。
【作者简介】钟小华，号有恒斋主，1953年10月出生于景德镇，1985年大专中文系毕业。长期供职税务部门，曾任市社科联特约研究员。退休后专门研习色釉堆雕独门绝技，经严格评审，现为陶瓷手工技艺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江西省第七届工艺美术家，陶瓷彩绘国家一级技师。还是江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江西省工艺美术学会会员。高温黑白釉艺术陶瓷创始人。
景德镇“瓷话”方言举趣
方言是指某一地区的语言形式，与标准语或通用语相对。其中地域方言包括地理差异形成的语言变体和社会因素如职业等差异形成的语言变体。方言有民族文化的显著特征，是传统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它反映了特定地区的历史和生活方式。景德镇是千年瓷都，镇上大多数居民在陶瓷行业谋生，因此景德镇方言涉及瓷业行当的词语也不少，笔者将它称为“瓷话（哇）”方言。最近在网上阅读了韩晓光先生关于景德镇方言研究的一篇文章，勾起我埋藏40年来的一个心愿，即想写篇戏说景德镇方言的短文。
这短文的题目就是上题，说的是比喻类的“瓷话”。比喻在修辞手法中的作用是增强语言的生动性和形象性，让人直观地理解和感受所描述的事物或情境。它将特定人们熟悉的、具体的事物用来比喻，把一个抽象的较难说透的话瞬间讲清楚，让人迅速在脑海中形成清晰的画面，从而加强理解和共鸣。
景德镇 “瓷话”方言的比喻，其生动和鞭辟入里真令人叫绝！
“一个模子壳（kuò）出来的”：比喻多个兄弟姊妹小时候长得十分相似，或者儿子极像父亲，人们往往说他们是“一个模子壳（kuò）出来的” ，就像成型压坯机压出的坯一样，模样没有区别。
“不服落”：过去镇上满窑，不同规格的匣鉢必须从不同大小的“落”上起叠至窑顶；成品仓库圆器类瓷器摞在较高的木架上，也是从最底下的“落”上码起。没有“落”，匣鉢和瓷器无法码高。“落”一般用耐火泥或匣鉢土加黏土做成敦实承重的、可移动的圆墩，经过烧结，让有凹槽的一面朝上，平整的一面稳稳地“落”在地上。这样，码匣鉢或瓷器或把它们拿开，就非常方便和安全。但要求码在“落”上的匣鉢或瓷器其大小要与“落”相适应，且不能有变形和乔扁。否则就“不服落”，无法码，也码不高，还会倒。镇上人根据这个现象和道理，就将“不服落”来比喻不守规矩、不服管理、不听调教、固执己见、桀骜不驯的人及其处事态度。但有时又指性格倔强、不服软、不屈服、不盲从、敢叫板的人，他们往往对特定人和事不服气，并标榜自己“不服落”。这时似乎是一种骄傲的显摆。
“坏了坯”：指泥坯有开裂、阴裂、乔扁等致命的毛病，即使罩层釉，烧出来也是废品，就是绘画加彩仍然掩盖不了骨子里带出的毛病。镇上人常常将“坏了坯”来比喻从本质上不忠不孝、不学无术、道德败坏、鸡鸣狗盗、泼皮无赖、欺善怕恶的未成年人。人们在教育小孩时，会特别警醒地别让孩子“坏了坯”。因为一旦“坏了坯”，就不可救药，长大也会一事无成，千夫所指，无法立足于社会。
“渣胎碗镶金边”：渣胎碗又名灰可器，由废弃“脚板屎”瓷土渣泥做成，一般都做得随意粗糙，都是底层贫民所用。而金边则是用昂贵的纯金化成液态，把它精心镶绘在高档精致的瓷器上，经过红炉焙烧后达到锦上添花、富丽堂皇的效果。“渣胎碗镶金边”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谁也不会做不配比地浪费稀有资源、得不赏失的事情。但把这种假设来比喻和讥讽花重金、用重工去打扮非常低档浅陋东西的行为，就再形象和生动不过了。
“江（gāng）家（gā）佬打码子----钢叫格”：景德镇方言的语音里，黄、王不分（都念wáng）；江、姜有别（“江”音注同上）。打码子是盘碗瓷器贴花后，在放红炉烤花前，要在每件盘碗内放好3个涩胎小瓷片做隔片，以便把盘碗叠起来，这样不浪费烤花炉的空间，又能让炉火在通透的状态下把花面烤好。打码子时，小瓷片在盘碗里“铛铛”作响，瓷业人就其谐音演绎出“江（音“钢”）家佬打码子----钢叫格”的歇后语，用来比喻某人正派、直爽、率性、硬气，说话掷地有声，一诺千金；也比喻某人说话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等等。
“把人撑到壁（bià）上去（qiè）”：以前拉坯、利坯都在“辘辘车”上进行。“辘辘车”旋转靠“搅车棍”搅动。“搅车棍”都是用坚实的杂木做成，瓷工常常拿它来用作“挤棍”比赛。以前没有什么体育用品和娱乐方式，坯房佬、窑伙佬在工间为了解闷，除了喜欢说些有关男女做爱调情的荤话，就是喜欢挑逗身强体壮的人来一场刺激的挤棍了！每当发生挤棍，大家都兴奋异常，就像现在看拔河比赛一样。挤棍是两人间力量和技巧的角逐，往往从开始的僵持，到中间的“拉锯”，到最后强者胜利地把弱的一方撑到壁上去，比赛也宣告结束。镇上人就用“把人撑到壁上去”来比喻和形容某人伶牙俐齿，善于雄辩，常常把对手挤兑得哑口无言，“撑到壁上去”。有时也用来比喻某人喜欢顶牛，说话很冲，胡搅蛮缠，“把人撑到壁上去”。
如今，随着普通话的日益推广和全球化、现代化进程，各地许多方言面都面临消失的风险。景德镇方言“瓷话”现在就很少听闻了。因此，保护和记录方言的工作变得很重要。我抛砖引玉，切望方言研究的爱好者来凑凑景德镇还有哪些方言里的瓷话。也希望景德镇写乡土文学的作家在写作中，恰当地引用景德镇的方言俚语，更接地气地展现文学语言的多样性、丰富性生动性。
公众号主办单位：景德镇市地名办 景德镇市地名学研究会
2024年9月第7期
主编：曾盛华、金鹏光
审稿：韩晓光
编辑：戴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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