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itor's Note
* 本文节选&翻译自“Translator's Preface Part 2:Translating 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Capital,pp. lxxii-lxxix)。原作者为 Paul Reitter,Capital 新译本译者,俄亥俄州立大学日耳曼语言和文学教授。
如今许多学者强调,即便是在马克思职业生涯的后期,他的思想也发生过明显的改变。不论是共产主义的东欧还是西方国家,都曾倾向于拥有这样一种观点:马克思作为一名思想家,创造出来的理论体系就如同刻画其肖像的巨大花岗岩纪念碑一般(坚硬而稳定)。1939年,Isaiah Berlin 声称,马克思的“思想体系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其中讨论的一切都符合一个预先建立的模式。”十年之后,Joseph Schumpeter 提出,Capital 体现了“马克思的总体,且作为一个总体,能在各个细节之处彰显价值。”诚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把马克思当作——借 Gareth Stedman-Jones 的话来说——一个“拥有精准连贯性的思想家”。不过,当苏联依然存在的时候,学者们和读者们很难看到马克思作品中时刻存在的流动性和变化性。恰恰是后苏联时期的档案开放才揭示了马克思在创作过程中的修订痕迹和有关进一步修订的计划。
与早期的马克思传记不同,最近的几版传记强调,马克思研究项目的中断,并非出于拖延症,或其他机会的干扰,或他持续受到的有关金钱、家庭和健康问题的打击。反之,那些中断代表着,马克思的思想总是处在不断的演进之中;他总是尝试回应新的社会情境,也总是挣扎着去弄清楚自己真正想阐明的内容。这些讨论启发了非常多元的解读:一些学者试图质疑马克思的写作到底多大程度上具有连贯性,而他本人又能否冷静掌控自己的想法,另一些学者则凭此否认马克思是一个教条主义的思想家,或一个漠视历史偶然性的决定论者。对于马克思作品的翻译而言,这些学术讨论上的转向又意味着什么呢?
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人们对于马克思的兴趣又重被点燃。我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与马克思思想紧密相关的认知时刻。很可能是这种时代的紧迫感吸引了大量马克思作品的翻译者。在过去的十五年间,我们见证了各种 Capital 的新翻译或再次翻译,涉及希腊语、意大利语、波斯语、葡萄牙语和日语等。我认为,上文提到的那种更开放的解读使大家能够更为敏锐地捕捉到马克思作品的各个方面。例如,随着马克思作品中的流动性越发得到认可,马克思在写作中不断修订的各种新词也更加耐人寻味起来。那些新词的演进一方面成为了马克思作品流动性的佐证,另一方面也成为了修订翻译中需要考究的重要部分。这些新词也体现出马克思在概念化资本主义价值的过程中所散发的创造性。
【编者:Capital原著中马克思自创的德语词 “Werthgegenständlichkeit” 在以往的英文翻译中常被意译,而这版翻译采用了 “value-objecthood” 的译法,延续了马克思对于新词的有意识创造。而在马克思的个人写作风格之外,还有从德语到英语的翻译问题。】
然而,如果一名译者首先想要实现的是竭力保留原著中的创造性或甚至怪异性,那么她/他可能要警惕让自己的翻译听起来过分像德语。如果一个译本的句法总是跟随德国原著,且在翻译反身动词时陷入很强的拟人化倾向,那么那些表现创造性或怪异性的语句可能使读者在一个本就“外国化”(foreignizing)的翻译文本里体会更进一步的无差别的“外国化”。从结果上,读者反而无法识别出那些重要的有关能动性的或资本主义中人与物关系的陈述。
因此,我在本书中主要采用的方法是,借助较为自然的表述来保留马克思原著中那些并不自然的语言特征。和此前的英文翻译版本相比,我的翻译或多或少都更自然和口语化。然而,我又是如何保留马克思表述中的各种特色的呢(比如恩格斯所提到的简洁扼要)?这当然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马克思使写作达到简洁的一个方法是压缩(compression)——他会剔除不必要的词句。而这给翻译带来了困难,要求我们补足部分词句以保证语意的通顺流畅。
【编者:以第一版的序言中的一句话为例。依照马克思本来的句法,我们会得到一句让人疑惑的翻译:“the country that is more developed industrially only shows, to the less developed, the image of its own future.” 而本版的译者最终选择的是:“the country that is more developed with respect to industry merely shows the less developed one what its own future will look like.” 类似于其他译者的处理方法,本版译者补足了马克思在德语原著中略去的很多字词。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马克思本人在修订Capital 的法文译本时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将原本隐含的意思更清晰地点了出来。】
压缩的写作手法在 Capital 中也常是诙谐幽默的来源。马克思的文字仿佛被精心裁剪过般精准推进,却也会突然流露出些许讽刺和玩笑意味,让猝不及防的你加倍忍俊不禁(比如“如果商品可以说话,他们会说……”)。Capital 可以让你放声大笑!不过,与其由我来讨论实现这种幽默的方式——极具启发性的类比(马克思将资本类比于圣三位一体)、自由间接模仿等——不如请各位读者暂且相信我说的这一点。相信在读这份序言的你们也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始读翻译的正文部分了。此外,如马克思在他的序言中所说,我也希望我的读者们能够独立思考。在这个新译本中,读者将能够积极思索脚注中译者/编者留下的评注,并比较不同的译者如何处理语言——尤其是那些极困难的或极耐人寻味的段落。为什么不去比较其他的段落呢?毕竟我们不能期待读者并排读完多个完整的翻译版本。因此,写在最后,我希望那些无法阅读德语原著的人给予我一定的信任。我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即便马克思的原著读者也不曾被要求付出这样的信任!
Capital: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ume 1
作者简介
Karl Marx
德国哲学家、历史学家和政治经济学家,他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在现代思想史上具有深远的影响。
译者和编辑简介
Paul Reitter
俄亥俄州立大学日耳曼语言文学教授,也是人文研究所的前主任。他的翻译作品包括 The Autobiography of Solomon Maimon (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
Paul North
耶鲁大学莫里斯·纳坦森德国语言文学教授。他的著作包括The Yield: Kafka’s Atheological Reformation。
名家荐读
“马克思的 Capital 无疑是译者可能面临的最困难的文本之一。Paul Reitter 带着丰富的经验和沉着的态度接受了这一挑战,由此创作出一部必将成为新读者的标准的译本,以及学者们寻求新见解的灯塔,毕竟 Capital 是为数不多的改变了历史进程的杰作之一。”
——Arthur Goldhammer,美国学者、翻译家
“通过揭示马克思概念在发展过程中最尖锐的部分,Paul North 和 Paul Reitter 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马克思的风格。这本令人耳目一新、忠实、注释明智的译本注定将成为激动人心的马克思思想复兴的中心。”
——Sianne Ngai,芝加哥大学英语系教授,著有 Theory of the Gimmick: Aesthetic Judgment and Capitalist Form
“一项重大成就!Reitter 和 North 以清晰、直接的写作风格抓住了原文的艺术性、智慧和哲学复杂性。书中提供的编者笔记也为新手和经验丰富的读者都提供了重要的背景补充。Reitter 和 North 创造的这版 Capital 将原著放在了其应有的位置:对于任何想要理解和改变当下历史现状的人来说,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无与伦比的批判是必不可少的读物。”
——Karen Ng,范德比大学哲学系副教授,著有 Hegel’s Concept of Life: Self-Consciousness, Freedom, Logic
“一份适合我们这个时代的翻译。这本新读物以马克思本人修订并批准出版的上一德文版本为基础,成功地捕捉到了原作的理论理解、幽默的笔触和充满正义感的愤怒之情。这份文本与原作的文学和逻辑结构密切贴合,既传达了马克思语言的复杂节奏,又其推理思维在当下语境中的持续相关性。”
——David Leopold,牛津大学政治理论副教授,著有 The Young Karl Marx: German Philosophy, Modern Politics, and Human Flourishing
编译:倪燕萍
排版:许凯航
- END -
因公众号推送规则变更
点击标题下方蓝字 关注+星标 “普林斯顿读书汇”
方能不错过更多优质内容与学术信息
点击下图关注“普林斯顿读书汇”
获取更多优质内容与学术信息
版权说明
本文为“普林斯顿读书汇”公众号原创文章
未获授权,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