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前言：在上一篇推送中，我们的朋友小镜叙述了她在成都某女权社群中遭受的创伤，一些过往经历的共鸣使我们从开始就持续地关注着这件事，以及我们一直以来在看相关的文章，了解很多前辈的经验，在这里也分享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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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探究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社群内部暴力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发生在朋友身上的事，与女权活动家 Jo Freeman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所经历的清理（trashing）有着惊人的一致性，这并不是一件女权运动中的新鲜事。Trashing 是一种独特的攻击，它并非针对对方的意见或行为，而是一种针对人格的攻击羞辱，它的目的是让对方的人格破产，最终将其排斥出社群。
「清理的方式不尽相同：可以发生在私人情境或群体情景中；可以当面指责，也可以是背后中伤；可以暗中排挤，也可以公开谴责。发动清理的人，可能会伪造别人对你的恶意言论；在你朋友面前说三道四，挑拨你们的关系；恶意揣度你的言行举止；把不切实际的期望投射到你身上，当你无法满足这些期待时，她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表达愤怒；否认你对现实的感知，或者就干脆假装你是个透明人。甚至，一些新兴的团体组织技巧，也毫不掩饰地被用于帮助“清理”：例如，批评与自我批评、内部调解，或者是某种疗法。但无论使用哪种方式或以什么样的面目呈现，清理往往涉及以下内容：侵犯个体的完整性、宣示他人的无能、抨击某人动机不明，“清理”要攻击指责的并不是具体的行为、观念，而是整个完整自我。
这些攻击手段，最终让你意识到：你的存在本身就对女权运动不利。做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现状，除非你自我毁灭。这些感受，会因为朋友的疏离而不断加重：你周围的朋友渐渐会相信，如果跟你站在一起，就是与组织为敌，与整个运动为敌，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对你的一丁点支持，都会连累到她们自己。最终，所有你曾经的“同志”，都会参与到这场不再噤声的“批斗会”，而你的心态会不断崩溃陷落，以至于再也找不回原本的自我。」（Jo Freeman，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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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感觉尤为震撼，原来我们的朋友和我们正在面对的糟糕处境已经被命名了，并且每一条都是那么真实，几乎就是在描述当下发生的情况。同时这与学校中常见的霸凌如出一辙——多个人对另一个人进行故意、持续性的精神、言语攻击与孤立，周围的人则人人自危，被迫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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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群内发生分歧和矛盾是很正常的，发生伤害行为也是难以完全避免的，因此要如何处理这些内部冲突就尤为重要——如何应对才能让社群不至于走向彻底撕裂，不至于在处理这些问题的过程中给成员造成更多的创伤；如何停止暴力循环，使得在社群外受伤的人能有条件在社群内开始疗愈，而不是陷入永无止境的攻击与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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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是要求受到伤害的人应当摆出宽恕的姿态，被伤害的人表达痛苦、要求伤害来源承担责任是完全合理且必要的，在应激状态下说出攻击性的话当然也是可理解的。真正的问题在于，社群（也就是周围的人）对此做出的反应是什么样的——是非人化某一方，寻找ta的种种缺点，然后宣布这个人各方面都是个非常糟糕的人，ta的人格是彻底不可信的，并试图将其彻底排除出运动；还是通过对社群负责任的组织方式来进行问责，了解这个人伤害ta人的背景，保持对人的理解，促使ta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具有伤害性，并能够积极地转变？
对社群的其它成员来说，关心受到伤害的人不等于以此为理由攻击和霸凌另一个人。当用向顺直男维权的常用路径去争取正义的时候，可能会忘了我们面对的不是需要用这种终极手段才能撼动的位高权重的顺性别男性，同为社会权力的边缘群体，我们的社群本有机会和能力用更具变革性的方式来促成理解与转变，而不是简单地取消（cancel）这个人的一切，这是一种额外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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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我们发现在社群 trashing 之中，受到最严重攻击的常常是那些神经多样性（neurodiversity，包括AS自闭谱系、ADHD注意力多动障碍等神经发育情况）的伙伴。社交过载后的关机（shutdown）、难以读懂社交空气、情绪控制困难、对话中频繁走神等等特质，都会被误解为傲慢或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在社群对相关话题没有认知的情况下，矛盾往往会愈演愈烈，最终导向对其人格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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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攻击的伙伴开始探索自己的神经多样性身份，终于找到了一种理解自己行为的方式时，却会被告知：这只是你找的借口。相信每一个看到这里的AS和ADHD伙伴都能明白这句话轻描淡写地否定了我们多少个日夜的挣扎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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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认为，社群有责任促进成员对神经多样性乃至更多身心障碍话题的了解，这不是在为任何伤害行为开脱，而是使误解与伤害发生时，社群有更多工具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成员能够如何互相理解、恢复创伤。同时这也能够增加对那些正在面对各种真实障碍的个体的包容，使更边缘的群体也能参与到运动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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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你看到霸凌发生，或意识到你曾参与其中，你可以做些什么？
霸凌事件中，人们可能扮演的角色包括受害者、攻击者、旁观者、保护者等，或者可能会扮演更复合的身份，而这些处境中的人们都可以有对应的策略去让霸凌的漩涡尽早结束。
如果你是社群霸凌事件的旁观者，你可以：
以合适的方式，可以是考虑到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帮助到受到伤害的伙伴，例如私下提供一些支持和关心。
如果有余力，可以站出来，总而言之尽量不袖手旁观，不选择无动于衷地观察霸凌行为发生，即使你不直接参与霸凌，但保持沉默可能会被误解为默认支持霸凌行为，沉默的大多数同样会给受害者造成不小的压力。
如果在你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干预并制止霸凌行为。你可以说出你的观察，清晰地表达对霸凌行为的反对，同时提供帮助给受害者。
参与反霸凌的倡导，帮助提高社会、性别社群对霸凌、清理问题的认识。鼓励更多的人站出来反对孤立行为，并建立一个不非人化、妖魔化任何成员（哪怕ta被认定为施害者）的社群环境。
如果你参与了一些攻击行为并且意识到自己造成了伤害，希望知道下一步可以怎样更加负责任地行事，你可以参考这些文章：
而如果你是霸凌的受害者，你可以参考这篇文章中“幸存者的权利与责任”的部分，来考虑如何照顾自己与实施问责：
如果需要社工帮助也可以求助公众号“镇镇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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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希望这篇文章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新的思考方向，在霸凌的漩涡里，或许没有一个人不想终结这种局面，获得一些平静，即使参与攻击行为的人们也是如此。
再次，这不关乎谁对了谁错了，也不是为了抓出那个坏人。
希望遭受折磨的人们都能早日恢复，无论你现在在事件中处于什么位置，我们相信你的痛苦都是真实存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