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人不觉醒,啼哭的婴儿,只是又一个苦虫在人间诞生

文摘   文化   2024-09-26 12:27   浙江  


我没想到,一个音乐人能对哲学的理解这么深刻。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音乐的人,在哲学上的探究,必然没有专门的哲学家投入的心力多,可见刀郎这几年来确实领悟了。

全专辑是个完整的表达,中间的每一首曲子基本是一个故事,或者一类故事,熟悉《聊斋志异》的朋友很快就能找到蒲松林的原文。

而《序曲》和《未来的底片》则像一篇文章的开头和结尾,首尾呼应,从大处着笔,从根源处对人类社会命运的悲悯。

如果你仔细听序曲,能感受用声音描述的画面,在讲一个宏大的人类故事。

开头遥远的雷声开启了一个广阔无垠,烟波浩渺的世界,人类在其中繁衍,熙攘, 生出市井的恩怨情仇,爱恨难消,最终意境拉远,山谷回响中人声渐渐隐去,还是一片大地的原貌未变。

最后的一声婴儿啼哭,在这样的大悲悯下,不是什么新生命和新希望,而是指人类无休无止的轮回。

有关生命不断的轮回,在轮回中遗憾,追逐,痛苦。在本张专辑的其他曲目中也有提到。

《花妖》:

他日你若再返,必颠沛在世上。

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

讲的就是不断轮回延续感情纠葛的故事。

每个人来这人间走一遭,很容易将自己遇到的事情看的大如天地。其实我们只是天地一尘埃罢了,寿命如此短,在不言不语的山川之间,不过是不知晦朔的朝菌,不知春秋的蟪蛄。

朝生暮死,我们的同类却又生生死死,无穷无尽,轮回往复。

如果能将自己从这些市井熙攘中抽离出来,像庄子所讲的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绝云气, 负青天,凌驾于这片烟雾弥漫的人世间的上空,站在人类社会历史的长河之畔,回望万物之初,抬首远眺未来,才能看到人间的真相。



01
世事荣枯变换之苦



在《未来的底片》开篇就点题了:

昨日犹似羽衣舞,

今朝北邙狐兔窟。

《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做的,传说他受了仙人启示做此曲,非常得意,开始仅在宫廷表演。

开元二十八年,杨玉环在华清池初次进见时,玄宗曾演奏《霓裳羽衣曲》给杨玉环做导引,尊贵而繁华至极。

而“北邙”出自明代诗人杨慎的一首《西江月》: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昨天还在宫廷中欣赏着专供贵族的霓裳羽衣舞,一片热闹繁华景象,今日就已经是变成北邙山狐狸野兔的洞窟。

所以刀郎作词,意在表现世事荣枯变换,沧海一瞬之感。

这种从高一处着笔,看透虚无的思想,是中外思想家的共识,尤其在佛道思想中更甚。

红楼梦的点题之作《好了歌》,也是一样的悲歌:

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

以及《好了歌注》中更加贴切。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再去听听序曲中由雷声引入市井的喧闹,之后又归于辽阔,是不是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

人间万事在循环往复,人类却一直深陷世俗繁杂中无法看清。

新生儿的一声啼哭在遥远的山谷中回荡,却注定要重复前人的命运,如果不能看清,必然又在纠缠,追逐,挣扎,无明中煎熬一生,从迷惑的孩童变为饱经折磨而迷惑的老年,最后又归于尘土。

所以刀郎在序曲中点题:

九州山歌何寥哉


一呼九野声慷慨


犹记世人多悲苦


清早出门暮不归



02
意义的世界是无明的世界



这首歌基本是一篇小论文。有完整的起承转合。作者在开篇说明自己的主要思想之后,接下来就将人类社会的几个重要的话题,提了一下。

当天空依旧愁云山雨欲来


岩洞里阴冷潮湿没有火的照应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日子里


狐狸还只是无法对映的光景


柏拉图的《洞穴喻》是每一个思考人类命运和自身终极关怀的人,首先接触的问题。 

我们目前对世界的认识到底是不是世界的本质, 我们认识自身的意志又是不是自己的自由意志呢?

在岩洞里的人,还没有接触真正的世界,却被一些人绑住了手脚,控制在某处,同时用火把和玩偶,在被控制的囚徒面前展示各种影子,时间久了,囚徒们以为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人类社会就是这样,人们需要通过一些符号,创造一些意义来理解面对的世界,支配自己的生活。

而在这个过程中, 人类创造了无穷无尽,层层叠加的意义,仿佛给真实的世界涂抹了一层叠加一层的滤镜,直到我们离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甚至有人利用意义摆布他人。

在《百年孤独》开篇就讲:世界新生伊始,许多事物还没有名字,提到的时候尚需用手指指点点。

那是一个多么淳朴又直接的世界啊,

但是当有人用火把将一些影子投射在墙上开始,人们需要透过复杂的概念体系去理解世界,逐渐的,离真实的现实越来越远,人们的大脑已经被各种名词,概念,观念,是非,好恶填满,再也无暇去睁眼看到现实。

人们给太多没必要的事情赋予了意义。甚至在有些领域,无非是为了更加便利的争名夺利,最终达到争夺资源的目的。

所有的需要都只是身体的需要


意义仅仅是孤简的风干的粮草


走过了蛮荒的高原去往成熟的麦田


这世界我们来去轮转像一个圈套


就在这反复不倦的身体里面


人的身体和世界上的所有事,都是从无到有,发展长大,衰败,死去,消失。

这个成住坏空的过程,在世间万物身上,不停的反复轮回。

在每一个过程中,人们又在别人创造的意义世界里竞争,攀比,产生执着。


刀郎看的很清楚。

有一次有人问他对“得奖”的看法,刀郎说的原话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

奖有什么呢?就像我穿了一件比较贵的衣服,就是为了让别人看起来我很有钱?嗨,都是浮云。

他看透了人类创造的这个到处是符号的意义世界。

狐狸已经出现在地主家的书简


吞尽了狼烟


逍遥地在穹顶大地留白间


写下这一道一道的符号


城邦的狐狸在桃欢柳笑


意义的幻境来自未来的妖


经过一代又一代,出于各种目的创造意义的人们的努力,人类已经完全生活在了符号世界,意义世界,已经看不清真实现实。


整个人群中的每个人,从一出生就开始被催眠,长大以后成为各种概念,名词,所在文化圈的风俗习惯,观念,偏见的容器。

已经是个小小的文化的造物了,不再是天地间充满灵气的自然之物了。


人们困在杜撰的符号里:

他们看到玫瑰花,很难去享受自然的露水,和花瓣的柔软,首先想到的是爱情,是不是有人爱我,在爱情是否能美满长久中执着。

其实花只是花,它的象征意义是人类杜撰的。

看到山间闪亮又坚硬的东西,忘记了去感受阳光透过它反射的斑斓光线,而是脑子里蹦出一个词:“钻石恒久远”,拿到了就能赚钱,让亲朋好友羡慕。

其实矿石只是矿石,钻石的意义是商家为了销售编造的。

看到一个金属杯子,还没有感受它冰凉的质感,脑海里蹦出的是:我要花大量的心血得到它,这是大家公认的荣誉,得到之后就代表我赢了。

其实金属只是金属,人们给他起名叫做奖杯,是为了引起人们追逐而赋予的意义。


人们困在人造的执着里:

书生们为了追求功名,日夜苦读统治者指定的书目,只为了有一天能拿到功名。不惜熬坏自己的身体,忽略了青春的生机活力,抛弃了对其他事物的求知欲。

其实这不过是统治者为了更好的统治,创造出了功名的意义,让人们自觉自愿的用指定的思想,自己给自己洗脑罢了。

人们困在被人摆布的观念里:

女子们为了贞节牌坊,即使不爱,也能一生守身,守寡,甚至陪葬。


人们为了能生个男丁,想尽了办法,有些人甚至一生郁郁,最后终于让自己的女儿生儿子,来完成自己的遗愿。

工薪阶层为了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不惜搭上全部积蓄,将自己牢牢拴死在原地。

强势者为了自己的利益,给弱势者制定了规矩,还赋予了“美德,荣誉”的概念。


人们困在欧洲经济萧条后创造的消费主义里:

年轻女人们为了买个包,不惜搭上几个月的工资。

男士们抽起了雪茄,开起了好车。

人们被困在别人定好的人生模式中:

一出生就参与竞争,学同样的东西,二十多岁后结婚,买房,生子,买车,按照单位的职称向上爬,等待退休,带孙子。

活的千篇一律。

别人给造了梦,创造了这个由符号构建的意义的社会,人们在幻梦中,心甘情愿的夜以继日的劳作,用酬劳去换取意义早已超过价值的东西。最后耗尽一生,

在梦里贡献着一列列


愉悦单据的人们


把镜中的月水中的花


墙上的遗志笔下的七魄三魂


打印成点阵清晰黑白分明的年轮




03
人类的冲突



意义的世界是如何产生的呢?

当人来走出蛮荒,开始发展农业和畜牧,解决了粮食问题,有了基础的生存保障,文明从此开始。

在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随着机遇和能力的不同,人群中掌握的资源不再平衡,渐渐的,一部分人需要通过为另一部分人服务而生存,于是产生了社会阶层。

人们创造出了权力,给石狮子赋予意义,摆在门口,告诉其他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非同一般。

压迫,奴役,控制,摆布,剥削,随之而来。

无数人在这个意义创造的世界里陷入劳作和贫困的漩涡,另一些人则坐在制定规则的桌子旁,牢牢把控着资源。

直到引起人类社会的纷争,战火。

走过了蛮荒的高原去往成熟的麦田


在村头金黄的麦地


雄伟的石狮守护老爷的厚道


一对对锄头在反复地耕耘里


换成了枪炮


这些战争不仅仅在战火弥漫的疆场上, 更多的是在和平时代的社会里,不仅仅是娱乐圈,其他领域也是如此。

奖杯,头衔,学历,社会地位,导师,院长,都是符号。

人类活在这一套自己构建的概念体系中,用数不清的符号,构建着自己的生活。

并且把这套概念体系记录在书本里,当作知识传承下去。


能者利用意义,盲者盲从意义,勇者无视意义。

狐狸已经出现在地主家的书简


吞尽了狼烟


逍遥地在穹顶大地留白间


写下这一道一道的符号


城邦的狐狸在桃欢柳笑


意义的幻境来自未来的妖




04
看破才能突破困局



刀郎看到了无明的人类在这些意义中,被控制,摆布,盲目的打转,将自己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追逐意义上面。

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其实无意识中被卷入了不值得的世界,而这个由概念体系构建的世界,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早已经被别有用心的人操纵着。

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最好光明永远不来,让人们沉溺在一些意义和符号构建的世界里无休无止的轮回,出生,死亡,却永远逃离不了这个黑暗。

灵魂在重启的账户的路径里


不停地哀嚎


狐狸还在祷告


在止于黑的佛晓昼夜地舞蹈


追逐使无为的生存变得需要


在意义里无谓地骄傲


在止于黑的佛晓


古今中外的伟大文学作品,都在悲悯人类的困局。而真正的善知识,无论是西方哲学,和东方哲学,甚至佛学道家,都在指向同一个问题。

要努力看破我们活在一个隔绝了现实的意义世界里,从而触摸到真正的现实。

我们从一出生开始,每一个思想,每一个信念,都是从外界来的。

先来自自己的父母,后来来自学校,电视,家人,社会,政治领袖,电影明星,手机上的信息。

这些东西,都是外界累积而来,不是我们自己的。

每个人被外界灌输的都有各种各样的执念。例如害怕失去工作,家庭,情感,青春,生命,太在乎太想得到的健康,生命,财富,子女,等等。

这些欲望和恐惧,让人反复的思考,又给自己寻找压力。

在东方社会还要多一条,人人之间爱攀比,攀比谁更能迎合那些虚无的意义。

仿佛一群奴隶,在攀比谁做奴隶做的更好。

攀比生出炫耀,妒忌,互相踩踏,互相折磨伤害。伤害引起疏远,仇恨,报复。冤冤相报。


如果你能看透这个由人类自己逐渐构建的,仿若天罗地网般的意义世界,就能看到世间万物的自性,包括我们自己。

山谷的野花,花蕊上的蜜蜂,刚出生的婴孩,白发老人,每件事物都有它本来的自性,这种自性是人类知识体系中的那些概念无法描述的,这些自性才是真正的现实。


只有当一个人认清了世界的概念体系,也认清了自性,生命的中的巨大可能才能发挥出来。

因为你已经不再是盲目的跟着概念,意义,规则走的傀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看刀郎,他就已经看破了这个意义世界。

音乐界和娱乐圈的大多数人,每天出现在各种比赛场合,颁奖典礼,攀关系,找资本,炒作,为的就是能红,但忙碌了很久,也没有结果。

有的人不断的研究别人的创作理论,模仿技巧,最终自己还是没写出好的作品。

而刀郎在沉寂后,却能突然做出和主流音乐完全不同的作品。

当一阵喧闹过后,在名利场拼命迎合规则的人们,无论拿到了多少符号贴在自己身上,最终还是无明的傀儡。当时代过去,都会像海边的沙堡,瞬间消失。

而刀郎,在不断的摸索自己的自性,完全看透了这个意义世界,跳出了规则之外,反而在意义世界里游刃有余,可同时他又毫不在意。


佛学中的四圣谛,和社会学中的“人的社会化”,将这些讲的很清楚,我有空会详细写一篇。

人因被天罗地网般的意义世界束缚,蒙蔽,仿若一只站在蛛网中的小虫,动弹不了。

因无明而生的自我迷失,必然会陷入苦中不能自拔。

九州山歌何寥哉


一呼九野声慷慨


犹记世人多悲苦


清早出门暮不归



金刀慧见孙娟的书房
孙娟老师用社会学、心理学知识帮你理清认知,驱散生活迷雾。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