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HOJO》[豊穣]一书 © Mayumi Suzuki 下同
大约五年前的一个夏日，摄影师铃木真弓（Mayumi Suzuki）在东京的市场购物时，发现了一小堆外形奇特的蔬菜。在成堆的鲜美绿叶蔬菜和圆润的苹果中，隐藏着一堆歪歪扭扭的萝卜、粗短的豌豆苗和两条腿的胡萝卜——以折扣价出售。当时，铃木刚刚放弃体外受精 (IVF)，并被宣布不孕。看着这些被忽视的蔬菜，她对它们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同情。这些胡萝卜仍然可以食用，但由于形状畸形，它们被认为价值较低。“我想，‘这就像我一样，’”她说。
于是，《HOJO》开始了，这是一个基于铃木亲身试管受精经历的摄影项目。这幅作品是一系列令人难忘的自画像、扫描和拼贴画，去年以摄影集的形式出版。HOJO既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又具有政治性。试管受精治疗充满了压力：它价格昂贵、具有侵入性，许多人都在努力克服怀孕的压力。在日本这样的文化中，这些因素被进一步放大，因为日本人对试管受精和性教育的认识普遍不足。
“人们不太愿意在公共场合谈论 [IVF]，”41 岁时寻求治疗的铃木说。“这只是我的观点，在日本社会，人们更关心别人如何看待和反应……我们可以自由地告诉别人我们在做 IVF。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不想让人们知道我是否没有成功。”
在此背景下，铃木的作品是对这种被污名化的经历的激进表达——不仅在日本，在全世界都是如此。根据英国生育网络组织的一项调查，超过80%的人表示，由于生育问题和/或治疗而感到沮丧和担忧。其中一半人还曾有过自杀的念头。
铃木的作品深入探讨了这种心理景观。她将变形蔬菜的照片与自己的身体照片结合在一起，这些身体的姿势暗示着怀孕，比如胎儿姿势或抱着肚子。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照片是用大画幅相机拍摄的，拍摄过程中融入了她在试管受精过程中的经验。
例如，在一次与医生的预约中，铃木惊讶地发现检查只持续了60秒。因此，她决定将照片曝光相同的时间。这种由一分钟的曝光时间实现的模糊、幽灵般的品质为时间的流逝提供了深刻的评论。虽然检查室里的60秒让人感觉很匆忙，但在大画幅相机的拍摄中，它以细心和周到的方式重新构图身体和蔬菜。
治疗后，诊所给了铃木四张扫描图，上面画着她的受精卵。铃木将这些扫描图与她在街上发现的芙蓉花蕾图像结合在一起。“这朵花还没绽放就凋零了，”她回忆道。“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无法履行自己职责的女人的生活。”这位艺术家在花上系了一根细线，看起来像是卫生棉条，并将其与扫描图拼贴在一起。“在最终的作品中，它看起来像是精子朝着卵子的方向前进。”
对于铃木来说，摄影是表达个人叙事的理想媒介，自始至终都是她创作的一部分。她在日本宫城县小镇女川长大，摄影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父母拥有一家摄影工作室......从小我就喜欢看父亲在暗房里工作，”她说道。2011 年，所有这一切都被摧毁了。东北地震和海啸席卷了她的家、摄影工作室，并夺走了她父母的生命。最终，她拿起父亲的相机，创作了一部向家人致敬的作品《The Restoration Will》。这个项目最终成为了一本摄影集——铃木觉得这种媒介“特别适合讲述个人故事”。
无论是《The Restoration Will》还是《HOJO》，铃木的设计决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无论是排序、编辑，还是材料选择。在《HOJO》中，铃木使用透明纸来整合她的体检数据，这是一组抽象图表。“我打印了我们发现我患有血液病时的结果。正因为如此，我被宣布不孕，”她说。医学术语往往让人感觉冷漠、无动于衷，与人类体验脱节。在现实生活中，不孕的经历与各种情感和社会背景交织在一起。通过将这些数据纳入一个令人回味和幽灵般的序列中，铃木创造了一种并置，反过来，这个项目变得具有变革性。通过重新利用她诊断的片段，艺术家将其重新构建为一种更容易理解的人类体验。
同样，该作品的标题也重新定义了围绕试管受精的社会压力。在日语中，“hojo”一词指的是 [豊穣]丰收。另一个具有相同语音但不同字符的词（豊饒）指的是生育能力。在日本神话中，女性被视为农业神灵，因此生育能力与希望获得丰收的愿望有关。铃木以同样的关怀和审美水平拍摄自己的身体和蔬菜，颠覆了这种认知。
“在这个时代，女性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但有时她们不得不接受无法控制的命运，”她在书的前言中写道。回想铃木与蔬菜的初次相遇，她的作品可以被解读为一种鼓励，挑战我们对社会价值的看法。“即使我自己的身体不‘生育’，我也要为此感到自豪，因为这是我的生活。”
© Mayumi Suzuki
编译：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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